第2章
大興元年,
蒼梧國今年的雪來的比往常早了些許,被譽為京都最富有的東寅府門口全是凍得瑟瑟發抖的守衛。
門外是鋪的厚厚當當的白雪,門上挂着的是白燈和白紗,鎏金的“東寅府”這三個字看着格外刺眼。這突然的悲涼低調出現在一直熠熠生輝,享有“蒼梧國金庫”一說的東寅府上還真是難得。
只見遠處一頂绛紅色的轎子緩緩靠近,那轎子的顏色與這周遭的一切都顯得不适宜。轎子上面挂着長長的鈴铛在兩側,仆人擡着轎子每走一步,一聲響,華貴的流蘇垂落在四周,點綴的更加雍容華貴。那轎子的頂部猶如宮殿的蓬頂一樣的富麗堂皇,不由得讓人好奇坐在裏面的是何許人也。
穿的嚴嚴實實的随從,輕輕撥開簾子問裏面貴不可言的人道:“王爺,這東寅白家在做喪事。”
裏頭的人良久才慵懶地開口問道:“死了誰?”
随從回答道:“昨個兒聽人說是白家四姑娘。”
“四姑娘?”裏頭的人似乎有些疑惑。
随從繼續答道:“是四姑娘,說是和其他幾位姑娘出游的時候失足落水,救上來就已經沒氣了。”
裏頭的人冷哼一聲:“人道東寅白家一直和睦融洽,如今看來不過都是表象。”
随從問道:“王爺您不是擔心四小姐嗎?要進去看看嗎?”
裏頭人冷聲道:“都死了,那正好。走吧。”
随從聽後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但也不敢多說什麽。
東寅府門口的守衛看眼前的轎子越走越遠,其中一個跑到另一個邊上問道:“那是誰?看着雍容華貴,卻就這麽看一眼走了。”
另一個小聲回答道:“那是風陵王,當今聖上唯一存活的弟弟了,當年四王封地之亂,唯有皇上這個小皇弟幸免于難,可見殊榮。他的母親是從前的淑妃也就是現在應該叫淑太妃,只可惜已經過世了。聽說當年先皇在時可是特別喜歡他,只是那時候風陵王一直都體弱多病,後來就被四王封地之亂給攪黃了。”
“說什麽呢?說什麽呢!”兩個侍衛還在竊竊私語的時候,裏面走出來了東寅府的管家陳三走了出來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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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三打量着眼前這兩個不懂事的侍衛,冷言冷語道:“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還有空站在這裏聊天?腦袋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兩個侍衛低着頭不語。
陳三繼續說道:“四小姐沒了,老爺一怒之下已經處置了小姐的貼身丫鬟冬辭,怎麽你們想做下一個?是不是怕四小姐在地下一個人無趣,想陪着去路上一起打打牌?”
兩個侍衛聽後吓得立馬跪在地上求饒,其中一個見狀還從口袋裏掏出些許碎銀交到陳三手中道:“管家您饒了小的吧,小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陳三沒有接錢,而是冷漠說道:“這點銀子你還是留着給自己買棺材吧!”
陳三罵完了門外的守衛,回到白府裏,他穿過長長的庭院,庭院裏的樹都被霜雪壓彎了腰,而地上則是跪滿了一排又一排的家丁,連同周遭的池水看着都失去了生氣。
陳三使勁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眼角瞬間抹出些許眼淚,緩緩往正堂走去。正堂裏面跪坐着幾位夫人和幾個妙齡少女。
陳三走到大夫人面前低聲抽泣問道:“夫人可知老爺去何處了?”
家中主母羅氏擦拭着眼淚回答道:“老夫人聽說四姑娘的事情後暈倒了,老爺過去看老夫人了。這裏我們幾個看着就成。”
陳三,退下後,跪坐在第二位的姑娘承受不住了抱怨道:“娘,我們還要跪到什麽時候?哪有嫡女跪庶女的規矩?傳出去讓人笑話。”
主母瞪了一眼二姑娘道:“子錦閉嘴!”
大姑娘白子兮見狀拽住二妹要爬起來的身體,道:“別再惹爹生氣了。更何況绛兒落水我們皆有責任,我們身為姐姐沒有照顧好她。”
白子錦氣憤地指着面前的紅木棺材道:“那又如何?又不是我們害她死的!爹怎麽就不信我們!”
秦姨娘見狀說道:“二姑娘可別鬧了,你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三姑娘白子楹身子也有些搖搖欲墜,看向母親秦氏,柔聲道:“阿娘別說了,小心父親聽到。”
二姑娘白子錦憤憤不平的,又只得跪着,這都跪了一宿了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白子錦現在只想沖上前去狠狠地踢踢眼前這個紅木棺材,東寅白家就出了這兩個唯二的奇葩,一個就是躺在這紅木棺材裏頭的四姑娘白子绛,還有一個就是到現在都不知道去哪裏玩兒還沒回來的,自己的親妹妹五姑娘白子靈。
一提起這個白子绛,白子錦心頭就一肚子窩火,身為三房庶女,一出生就沒了娘,可偏偏在這個家裏混的是如魚得水。然而這個白子绛還是個惹是生非的人,不是打了貴族家的公子就是燒了皇宮裏的戲臺,就這樣一個人能活到今日才死也算是便宜她了。
白子兮看了看身後的妹妹已經全然沒有了傷感之色,反而有些怒氣,白子兮小聲道:“你怎麽不哭了?”
白子錦回答:“哭不出來。”
白子兮道:“哭不出來也得哭,你總不想挨上什麽無端罪名吧。”
白子錦只覺得委屈,自己的嫡親姐姐完全不諒解自己,明裏暗裏都幫着那個都快要入土了的白子绛。
夜裏,
白燭搖曳,白家的幾個姑娘跪的暈暈乎乎的。身子最弱的白子楹已經面色發白了。白子錦靠在白子兮的肩頭暈暈乎乎,唯有白子兮看着棺椁若有所思。
棺椁裏面躺着重新梳妝好的白子绛,明明已經沒有氣息了的她,卻忽然猛的睜開眼睛,這時她就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個還沒來得及蓋棺的楠木棺材裏。
等等,她居然看得見了!
她不是瞎了嗎?還有,怎麽會躺在棺材裏?這到底是死了還是活着?
白子绛的身體軟綿綿的感覺沒有什麽力氣,但是她隐約感覺周圍的寂靜有些反常,她能聞見那廟宇裏的香火味。
難不成自己這是靈魂脫殼了?還是命不該絕還沒有死?
白子绛嘗試着動了動自己的手指,僵硬的很,要不是自己大腦還清醒,自己真的覺得自己怕是一個僵屍。
白子绛只能盯着天花板看,這房子有些眼熟,倒像是白府,可是白府不是被人一把火給燒毀了嗎?
若不是白府,那就應該是陰曹地府了,這陰曹地府怎麽是按照白府的樣子造的,莫不成……白府有錢出名都到冥界去了!冥界都曉得追求白府似的流行了。
白子绛心裏突然有些自嘲,都這樣了自己還有空胡思亂想,看來真如同外人說的那般命如頑石,當然這是貶義。
白子绛打了個哈欠,忽而耳畔傳來了某人的呼嚕聲,這此起彼伏的聲音,白子绛算是在熟悉不過了,小時候自己跟着嫡母住,時常喜歡和長姐白子兮擠在一張床上,白子兮為了趕走白子绛就假裝打呼嚕吵的白子绛睡不着,結果假裝假裝着白子兮就真的睡覺打呼嚕了。
都到地府了,長姐還打呼嚕呢!
白子绛嘗試着挪動身體,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力氣大了些,白子绛身上的頭飾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白子錦猛的睜開了眼睛,打量着四周,白子錦的手還緊緊挽着長姐白子兮的胳膊,可白子兮似乎是睡着了,對白子錦的驚醒毫無察覺。
白子錦看着四周都昏昏欲睡的衆人,站起了身,揉着酸疼的腿,緩緩向棺椁走了過去。
白子錦剛走到棺椁邊上,那房間的燭火忽然通通熄滅。
白子錦膽小,“哇——”一聲叫出來。
白子绛被這刺耳的叫聲叫的頭疼,便發話了:“怎麽到了地府還能遇見你這個白長腦!”
白子錦聽到白子绛的聲音,吓得連連後退,一下子撞到了燭臺,“轟隆”一聲,正堂裏的人都醒了。
陳三聽到動靜,點着燭臺過來了,陳三看到倒在地上拽着白子兮衣袖哭喊的白子錦有些不解:“二小姐這是怎麽了?”
白子錦吓得兩腿酥軟,哭喊着:“有鬼!有鬼啊!白子绛!白子绛!”
白子兮抱着白子錦安慰道:“我知道你難過你四妹妹,但是不可以胡說八道。”
白子錦撲在白子兮懷裏,哭着:“我沒胡說……我剛才聽到她說話了!”
白子楹站起身和大夫人秦姨娘一起把吹滅的燈給點着,白子楹柔聲道:“二姐姐是不是做夢了。”
白子錦氣憤道:“你才做夢呢!”
主母見狀走過來拉起白子錦道:“不許妄言了。”
白子绛躺在棺椁裏聽着動靜,這些熟悉的聲音……難不成閻王開眼讓她們在地府重聚?
白子绛忽然覺得有了力氣,爬起身站了起來。
當白子绛看見眼前的一幕之時,覺得一些恍惚,這不是……過去的白府嗎?
衆人看見了站起身的白子绛,都倒吸一口冷氣。
白子錦哭喊着:“詐屍了!詐屍了!”
主母見狀穩住白子錦,看着白子绛:“绛兒?”
白子绛忽然眼角含淚:“母親。”
白子绛也不知道這眼淚是愧疚還是自責。
白子楹走上前打量着白子绛道:“四妹妹你沒死?”
白子绛疑惑道:“死?什麽……三姐姐你是活着的還是死的?”
白子楹被問的一頭霧水,道:“我自然是活着的。”
陳三大着膽子走上前,看着白子绛,這鮮活的樣子,看着不像是僵屍一類,許久之後陳三哭喊着:“四小姐活過來了!活過來了!快去告訴老爺啊!”
作者有話說: 親愛的讀者ⅴ,你該不會看到這裏就要走了吧,別走別走,男主還沒出來呢!
(抱住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