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锲子
蒼梧國,大興六年。
京都的集市上一改往日的安詳,在今日顯露出了許多的不安和如煙一般擴散在京都的流言蜚語。
“聽說東寅白家的四姑娘和辰家公子和離了。”
“出了那麽大的事情能不離嗎?這白家家主白長宗貪污受賄,皇上龍顏大怒,指明了要拿白家當靶子打擊貪污。辰家雖然和白家是世交但是也得自保不是。”
“這白家過去也算得上是家世顯赫,可這自打皇後和白家長子相繼過世之後,這東寅白家就如同喪家之犬。前幾日連太子都因為造反遭了殃,白家長女都自缢了。”
“白家長女?太子妃?啧啧啧,當初出嫁的時候好大的排場呢。這個白長宗倒了連帶着整個白家都雞飛狗跳。”
路上行人在這寒冬裏縮着脖子議論着這個曾經輝煌的東寅白家如今的沒落。
茶館頂樓,一白衣男子看着市井的一切,緩緩為自己沏了一壺茶,之後便俯視着就坐落在不遠處,亂成一團的東寅白家。
“二皇子。”邊上的随從走上前道。
男子舉起白玉杯打量着玉杯通透亮麗,多像從前光鮮亮麗的東寅白家,男子想着突然冷哼一聲,頃刻間玉杯落地,那潔白的玉杯瞬間碎成一片一片。
随從看見自己主子這般,說道:“二皇子,其實不必做的這麽絕。”
男子微擡眉眼,目光幽邃,幽幽開口:“你懂什麽?東寅白家,這就是不和本王合作的下場。本王不是沒有給過他們機會……”
随從又湊到男子跟前問道:“那辰家。”
男子的語氣絲毫沒有情感,說道:“辰家以為甩開白家就可以獨善其身?哼,殺。”
随從微微颔首,緩緩退去。
這時只聽遠處傳來腳步聲,似是有客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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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便傳來一陣微怒的男聲:“本王的小侄子殺心怎麽這麽重。”
話語剛落。
只見遠處一個手拿白玉扇的身着華貴的,帶着些許病态卻帶着強大的貴族氣勢的男子慢步走了過來。
男子溫軟如玉的臉龐擡眼看見他面色一沉,笑意忽而凝重,有些咬牙切齒道:“皇叔,好巧。”
東寅白家,
門外,跪着一個素衣女子。
門上“東寅白家”這四個鎏金大字已經褪去了顏色。
“東寅”二字曾經是蒼梧國開國國君親自拟定贈送給白家先祖,寓意為今日寅時,東方有白,贏得天下。
門內的一切都被朝廷洗劫一空,連同白家祖上的牌位也被烈火燒盡。
東寅白家,這個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家族從此煙消雲散,變成了人們口中的笑話。
而跪在地上的,便是人們口中的四姑娘——白子绛。
東寅白家,現如今唯一存活的人。
女子的臉上有一塊紅腫的印記,把她本來清秀的臉龐毀于一旦,她的眼睛早就已經看不見了,辰家人送她回白家附近後,她便只能循着人們的話語和那濃重的火花,一步一步摸到東寅白家門口的。
她的眼睛是在大興元年那日不幸落水之後便再也看不見了。自那以後她就變了一個人,她開始不再相信白家的任何一個人,尤其是那個看着面慈心善的嫡母。
白子绛一出生便沒見過自己的母親,沒有人告訴過她,她的親生母親究竟是誰,只知道自己一直都是由嫡母養大的。嫡母确實對自己很好,但是這些好不過是為了裝作迎合父親。
她的眼睛,不可能就這麽莫名其妙的瞎了,而能對自己下手的只有白家,她開始記恨這些帶着假面的所謂家人。
為了報複她們,她找到父親,搶了本該屬于三姐姐的夫君,也就是辰家大公子辰冥。
白子绛不禁冷笑,可惜辰冥愛的從來都不是自己,若是自己不意氣用事,辰冥娶得該是自己的三姐姐,三姐姐若是嫁給了辰冥,三姐姐最後也不會冤屈致死。
若是自己不嫁給辰冥,辰冥也就不會聯合他人陷害白家。
辰冥要做的,不過是讓白家所有人為三姐陪葬。
那樣的他,多像當初被仇恨蒙蔽雙眼的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是白子绛自找的。
此時此刻,她忽然覺得根本沒有人想要害自己,這或許就是上天在懲罰她的自私。
天色忽變,雨淅淅瀝瀝的從空中打落在白子绛的頭頂,打濕了她的長發,白子绛緩緩仰起臉,那雨從她的傷疤上面滑落,滴在她手上的一串銅錢上面。
這串銅錢上面印着龍紋,白子绛不知道給她這個的人是何人,她看不到他的臉,卻依稀聽得出他的聲音,他的聲音很溫柔,就像溫暖的泉水流過心河。
只是,那人來無影去無蹤的也不告訴她他到底是誰,那人只告訴她,他不會傷害她。
白子绛出嫁那日,那人突然攔了花轎,那人渾身是酒氣,聲音嘶啞的問白子绛願不願意嫁給他。
白子绛卻當是笑話,要不是自己裝可憐博得了父親的同情,怎麽會有人願意娶一個身為庶女的瞎子?
一個瞎子,一無所有。
白子绛自然沒有理會他的情意。那人過了良久之後似乎是妥協了,給了白子绛一串銅板,說日後有冤屈可以憑借這個去找他。
冤屈?白子绛如今只剩罪惡。一串銅板怎麽救贖得了滿身罪惡的自己。
雨下的越來越大,白子绛的身體搖搖欲墜,這時,似乎是誰擋住了雨。
“白子绛,你不會死的,我可以救你。”
白子绛認出了那人的聲音,卻搖了搖頭,聲音中已然是絕望:“無人可渡我。或許一開始我的存在就是個錯誤。我也很想像長姐一樣溫柔體貼,我也想當一個孝順的女兒,可是我做不到!你知道當面面對自己再也看不見這個事實的時候,我就已經學不會如何善良了。”
白子绛說完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那人不死心繼續說道:“就算你不嫁給辰冥,白家也一樣會倒臺,绛兒你根本不知道你的對手是誰!害了白家的根本就不是你!你不能死,你死了誰來洗刷白家的冤屈。你難道要看着你的家族就這樣永遠背上這樣的恥辱嗎?”
“可我一個瞎子能做什麽呢?”白子绛的聲音就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發出的低吟。
那人停頓了一會兒道:“绛兒,你若是還有機會呢。若是一切能重新開始呢?”
白子绛突然絕望的笑了:“都說白家是蒼梧國金庫,可是又有誰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個燙手山芋,皇帝的疑心,內憂外患,早晚都會吞噬白家的一切。我又能做什麽?”
那人道:“無論如何我都會陪着你。”
白子绛緩緩仰起臉:“其實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來趟這灘渾水,你三番兩次的救我,連我落水那日救我的也是你,可是你為何救我?”
那人道:“白子绛,你缺錢嗎?”
“……”
“若要問我是誰的話,那我大概是這個京都最窮的人了。”
“那,你是乞丐?”
那人不語。
白子绛忽然猛的吐了一口鮮血,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衫,她能感覺到身旁人的緊張,其實早在幾日前她就發現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看來是有人早就對自己下手了。
為什麽,到底是誰非要亡我白家?
白子绛掌心的銅錢忽然變得有些溫熱,那股暖意很快席卷了白子绛的整個身體,恍恍惚惚之間,白子绛昏昏沉沉,若是就這樣死了,會不會不甘心。
東寅白家,東寅白家……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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