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三求

他低嘆的聲線透過話筒內傳來, 一聲聲，同時伴有幾分示弱感和對她的無奈輕惱。

霍雪聽着，耳畔的溫度驀然上升, 微燙。

她眼睫顫了下，捏着手機, 嗓音也有些含糊, “……又沒有人叫你忍。”

輕喃，低柔, 嗔斥而來。

秦訊喉結滾了滾，低垂下眼，“我不忍的話，你早就沒有機會在這兒……”

沙啞的聲線稍停，他及時拉回理智，“你突然和我說這個做什麽？”

“我……”

霍雪也是一頓，她沒想過說這個，剛剛也是被激出來才說出口的, 不在她的計劃內。

聽到這聲遲疑，秦訊的神色動了動，回到了方才的平靜，先行出聲打斷，“明天最後一天，霍小姐先休息吧。”

霍雪：“……？”

有你這樣跑走的嗎？

“等下！”霍雪立即喚人, “我還沒說呢。”

秦訊：“下次吧。”

“什麽下次？”霍雪面色不悅，“哪兒來那麽多下次，你現在又開始躲我了。”

秦訊語氣仍然帶了幾分啞, “別想那麽多，晚上你不是還要看劇本, 你先看。”

霍雪不給他挂斷的機會，開口反戳他一句，“我沒有想多，是你想多了，你是覺得我不喜歡你才這樣嗎？”

聽到這一長串話，秦訊愣了一下，“沒有。”

“那你躲什麽？”霍雪委婉地解釋說：“我……沒有不喜歡你。”

秦訊垂着眸子，“……我知道。”

霍雪皺起眉，有些生氣：”……你知道還這樣？”

見她一定想要知道，秦訊無力地坐入身後的沙發內，仰頭靠在椅背上，閉眼長嘆後，最終還是将那聲貪心，難以啓齒的答案告訴她，“所以怪我不知足，對你——我想要更多。”

“……”

霍雪愣住，還未反應過來，他語氣柔和地跟上了一句“休息吧”，說完後，他便挂斷了電話。

對話結束。

霍雪拿下手機，神情還些疑惑。

更多什麽？

他想要她的更多什麽？

顯然，這個需要她自己想了。

而她想了兩天，覺得這輩子她就沒想一個人想了這麽久，疑惑的同時還添加了不少怨氣。

等到《最後一秒》開拍時，霍雪從酒店出發到了現場隔着人群看到秦訊時，她的火氣正式冒了上來。

時隔一個月，演員們再次見面自然要寒暄問候幾句，彭洱和秦訊正在說着話。

徐缦如站在旁邊聽着，偶爾跟上幾句。

她正聽着彭洱的話時，遙遙看見了朝這兒走來的霍雪。

徐缦如揚起唇角，先出聲招人過來，霍雪走近後朝兩位前輩打了聲招呼，沒看秦訊。

“早啊，難得你這位早來的人比我們晚了一回。”

徐缦如笑着說一句。

霍雪點頭，“昨晚看劇本看得有些晚了。”

一旁的秦訊眼睑微搭下來。

而徐缦如聽到這話，挑眉，“你這麽用功可讓我有些害怕了。”

“我不用功怎麽趕上兩位？”

霍雪客氣地說一句。

徐缦如擺擺手，“用不着趕上我們，你和小秦都是影帝影後了，哪兒還用得趕上我們呀。”

“你和秦訊相互配合最重要。”

彭洱也點頭，說了一句。

霍雪聞言，扯了下唇，“那就需要秦先生配合一下了。”

秦訊淡淡點頭，“會的。”

……霍雪沒有理他。

徐缦如察覺到了兩人之間僵硬的氣氛，看了眼秦訊，沒說什麽，而是先淺笑着朝霍雪說：“第一場是你的吧，走，我們去片場看看，梁導也在那邊。”

人走後，秦訊和彭洱留在原地。

“你和小雪怎麽了？”

彭洱也感受到兩人的不對勁，先行問人。

秦訊沒有瞞着，卻轉為說：“昨天在讨論劇情，但意見有點分歧，我讓她有點生氣了。”

“難怪啊。”彭洱了然笑了一聲，“搭檔之間是要相互溝通的，在表演上你有你的方法，小雪也有她的，你們倆要好好溝通，不能各持己見，不然等會兒一開拍就可以看出來問題了。”

聞言，秦訊點點頭。

彭洱看着他，不免又提一句，“态度要好點，不要這樣冷着臉，女孩子可不喜歡這樣的态度。”

……秦訊再次點頭。

“那還不快去？”彭洱見他還不行動，只好直接說：“過去和小雪好好溝通一下，不然梁導可是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你們的。”

秦訊：“……”

莫名被趕走，他也沒有辦法拒絕，甚至其實也不想拒絕。

他知道霍雪在氣什麽，這事很大的問題本就在于他，可他……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說。

這事他也沒有什麽經驗，頭一次遇上這樣的事，他能怎麽辦？

秦訊也思考了很多天，最終也十分煩躁。

霍雪跟着徐缦如走到拍攝場景前，聊了幾句後，梁青一把徐缦如叫走讨論拍攝的事。

霍雪一個人幹站着也不是辦法，她環視了一圈，看到旁邊有條竹林走道，她反正也沒事，邁步朝前走去。

然而還沒走進竹林，身旁傳來一聲熟悉的嗓音。

“小心有蛇。”

霍雪聞言回頭看他一眼，“正好，我被咬了，秦先生也可以幫我叫120了。”

秦訊：“……”

見她繼續提步前行，他只好在身後繼續跟着。

霍雪目視前方，平靜開口：“秦先生回去吧，不然被人看到不好。”

秦訊不答應，只說：“我們也沒有做什麽。”

聞言，霍雪回頭睨他一眼，“不是你說要避嫌？”

秦訊對上她的眸子，頓了下，半垂下眼簾，“……我随口說的。”

霍雪不再走了，轉身迅速邁了幾步就來到了他的面前，眼神幽怨盯着他，說：“好想打你。”

猝不及防她突然走來，秦訊頓在原地，還未反應過來，聽到她這聲後，他擡起的眼睑動了動，“那打吧。”

霍雪瞪了他一眼：“你說打我就打，我不要面子的嗎？”

聞言，秦訊嘴角微揚，“你知我知，沒人看見，霍小姐放心。”

霍雪冷切一聲，“誰信你。”

秦訊聽到她熟悉的語氣，沒忍住揚起了往日的聲線，“我也沒做什麽騙你的事吧？”

“你确定？之前綜藝的事，不算騙我？”

霍雪有理有據道。

聽她提這個，秦訊眉梢挑了下，“霍小姐，你貌似也騙我了。”

霍雪盯着人，不說話。

竹林微暗，天光從竹身間穿梭微微透出，她眼眸透亮，狹窄的眉眼淩厲而幽怨，無聲凝視而來，讓他說不出半點拒絕的話。

兩頭小道貫通的風吹過，秦訊擡手幫她捋過額前被吹起的發，唇角彎彎，“……好吧，是我騙你在先。”

……什麽好吧。

霍雪觑人糾正道：“本來就是。”

話音落下，兩人聽到身後的片場的準備聲，緩和的氣氛倏然被打斷，霍雪想起自己還和人生氣，她立即皺了下眉，邁步掠過他朝出口走。

卻在心中道：怎麽說着說着就跑偏？

秦訊見她不給自己任何眼神，就這樣走了，也是一陣沉默。

他唇線微抿，按了按額，站在原地吹了一會兒風後，才回身跟上她。

現場已經準備好，攝影師正在調試設備，霍雪先行回來，去了化妝間換衣上妝，重新出來的時候，秦訊已經先準備好站在了拍攝點。

“來，小雪站在這邊。”

梁青一指揮一句。

霍雪走到秦訊身旁，現在是工作，她自然不會帶入私人的情緒。

兩人按着劇本對戲，梁青一在旁邊聽着，點了點頭，“到時阿莺直接靠在陳立的懷裏，然後陳立念臺詞，之後我這邊鏡頭拉遠，小雪你看着來表演就好。”

霍雪點頭應下，先走到屋內的床前坐下，秦訊退出到屋外，坐在輪椅內，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陶碗。

梁青一也回到了監控器後，看着兩人都準備好了，示意開始。

兩人開場的一幕是延續上部阿莺發病後，她睡醒看到屋子裏只有她，以為陳立不見了，害怕地想下床找人時，陳立推開房門出現了。

秦訊進屋，看到床上已經坐起的人，連忙轉動身下的輪椅，同時喚：“阿莺。”

看到他出現，驚慌的阿莺瞬時松了口氣，她臉色還帶着蒼白，看到他膝上放着的托盤內的陶碗，用手語問。

——你去煮藥了嗎？

陳立來到床邊，點頭，将托盤先端起放在床頭櫃上，而後摸了摸她的頭，目光擔憂，“還痛嗎？”

阿莺笑着搖搖頭，而後盯着那碗藥。

——一定要喝嗎？我已經不痛了。

“要喝。”

陳立看出她的意圖，先行給她獎勵，“喝完，可以吃一顆糖。”

阿莺聞言眼睛一亮。

陳立唇角彎起，先端起藥，勺了一口喂到她的嘴邊。

阿莺看着那黑漆漆的藥汁，遲疑着，最終還是蹙眉，張開了嘴。

一勺一勺喝完後，陳立擦過她嘴角的藥汁，而後從衣兜內拿出一顆糖果，喂給她。

阿莺含着糖，緊皺的眉稍緩緩松開，但似是還覺得苦，張開手，靠入了他的懷裏。

陳立輕笑一聲，将她攬過，“怎麽這麽怕苦？”

阿莺扭頭不理他。

“這藥還要天天喝，怎麽辦？”

聞言，阿莺表情一驚，立即仰頭看他。

陳立點頭，“以後都要喝，喝了才能好。”

阿莺搖搖頭，重新埋進他的胸前，仿佛這是個很可怕的事。

陳立被她逗笑，但卻沒有心軟，開始一句句哄誘她之後的喝藥的事。

劇情到這兒結束，鏡頭緩緩拉遠，只剩下霍雪的一個随意表演。

男人清潤的嗓音傳來，他握着她的手，親密自然。

霍雪靠在他懷裏，想到了這幾日他的刻意疏離，還有他的莫名其妙。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她端着一股氣，突然從他懷裏仰起頭，身子朝他傾去，對着他臉頰，重重地親了一口。

一瞬間。

秦訊僵坐了在原地，連臺詞都頓住了。

不止他，鏡頭外的工作人員也是一驚。

霍雪看到他表情是極其罕見的愣然，唇角沒忍住一彎，連忙垂下頭，重新靠向他的懷裏。

故意做惡。

心頭一重，是她的腦袋貼靠來。

秦訊深吸一口氣回神，立即垂下眸。

而他握着她的掌心難以自持地收緊，拖着低啞的聲線，“阿莺，這是作弊。”

阿音。

真是要命。

霍雪捏住他的衣衫，忍住耳朵的滾燙，連忙讓自己冷靜一下。

這是他沒有的臺詞。

秦訊自然地又接上一句，“但不能不喝藥。”

他懂了她這個動作的意思。

放在阿莺身上，只是個想逃脫喝藥的小伎倆而已。

監視器後的梁青一也明白霍雪的意思，看着鏡頭畫面中小小的兩人，十分滿意地兩人的即興表演，出聲喊了卡。

聽到秦訊的話，四周的工作人員才從霍雪那一吻反應過來，但看着兩人的眼神十分的暧昧。

霍雪也迅速直起身，想下床時，但忘了自己的手被他桎梏着。

逃不掉。

沒有辦法，她見化妝師已經準備上來了，只好抿唇連忙回頭看人一眼，想讓他趕緊松開。

卻不想撞入了他那雙深暗的眸。

霍雪一頓，秦訊凝視着人，餘光掃到其他的人影接近後，他松開手。

得到自由，霍雪差點沒壓住臉上的滾燙，她立即別開眼，站起身往外走。

早上兩人只有一場戲。

結束後，自然需要退場。

不過因為剛剛霍雪那即興的一吻，大家都有些激動，他們看向霍雪，卻發現她的臉上很坦然，甚至也沒有什麽緊張羞澀的表情，她只是很平靜地和梁導道了別後，領着自己的助理準備去卸妝。

而再看秦訊，他也十分的平靜，神色如常，正半垂着眸從輪椅上站起。

嗯……不愧是演員啊。

他們在心內感嘆着，卻不知道離去後的霍雪正快步流星地朝化妝間走，似是怕被什麽人追上。

身旁的阿檸卻是非常震驚。

剛剛……她家雪姐是親了秦老師是吧？

是親了吧？

她跟着霍雪走到專屬的化妝間，腳步邁進後，剛想關上門時，後頭先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稍等。”

阿檸一頓，回頭看見秦訊那張臉，還沒出聲，他已經走了過來，朝她吩咐一句：“看着點。”

說完，人就已經進屋了。

阿檸：“……？！”

門在面前關上，阿檸整個人呆滞着，心中只喊：完了完了完了！

而站在屋內的霍雪卻是看着人，想：這人怎麽走這麽快？

秦訊長腿一邁，沒走幾步，就到了她的面前。

親完人就跑的霍雪，此時半點都不緊張，反倒反客為主，對着他先問：“幹嘛？”

秦訊看過她的神色，一雙眼眸清亮，比剛剛還要大膽，他眸子深深，開口一聲：“還生氣？”

……這聲突然，霍雪難得沒接住，頓了下，點頭，“生氣。”

秦訊凝視她，須臾，緩慢吐字又說：“可你親我。”

霍雪語塞一秒，“……怎麽？你還不給親？”

聞言，秦訊再也沒忍住，盯着人，唇角徐徐勾起，“霍小姐，你是流氓嗎？”

……霍雪瞪他，“誰叫你氣我。”

秦訊盯着她微含薄怒的眼睛，良久後，似是做了決定，“嗯”了一聲，他緩緩靠了過來，低頭，唇瓣在她的臉頰輕碰了一下，啞聲說：“對不起。”

他動作輕柔，而臉上觸覺，熾熱。

霍雪看着他，眨眼，學他說：“你親我。”

“嗯。”秦訊眸色暗然，勇于接受，“我是流氓。”

聞言，霍雪不禁莞爾。

秦訊也勇于認錯，“最近是我鑽牛角尖了。”

霍雪：“原來你也知道。”

“我知道，所以霍小姐——”

秦訊靠近她，一雙含情目與她相對，語氣真摯而坦然，幾乎是情不自禁地說。

“不想忍了，和我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