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樸實無華的答案
見艾許莉沒把門砸在她臉上, 莫寧在心裏把這默認為于熱情好客，立刻得寸進尺：“邀請我們進去坐坐？”
艾許莉沒說話，走在前面帶路。
房子不大, 她們走過一條又長又窄的走廊, 來到客廳坐下。艾許莉端來兩杯茶, 又給自己倒了杯水，從手邊一個标注着編號的盒子裏取出兩顆粉色的膠囊，就着水吞了下去。
“恕我冒昧，你吃的是什麽藥？”莫寧好奇地問道。
“七號試驗品，能讓我的表征性別變回女性。”艾許莉臉色淡定：“是我的研究項目之一。”
“你拿自己做實驗？”洛錦初瞪大眼睛。
“當然不止，第一期實驗有一百名志願者, 第二期有七人想再變回去, 這是最後一期, 找不到反複橫跳的人, 只有我自己上了。”
“要是失敗了怎麽辦？”
艾許莉聳聳肩：“大不了生殖系統混亂而已，又不影響腦子, 小問題。我還有幾個項目, 比這危險許多倍, 如果實在快死了, 我還有後備計劃。”
“後備計劃？”洛錦初的眼睛越瞪越大。
“我稱之為‘缸中之腦’計劃，把大腦取出來鏈接機械裝置，能處理信息就行，問題不大。”
洛錦初：“……”
好一個問題不大。問題大得一匹好嗎！
莫寧安靜地小口喝茶，用欣賞的目光看着艾許莉。
等洛錦初把下巴撿起來, 她放下茶杯問艾許莉：“你在簡歷上寫的上一份工作辭職的原因是‘不與傻叉同工作’, 誰是傻叉？”
“全都是傻叉。從手下到同事, 再到老板, 一個個全是智障。實驗員想着怎麽混日子，同事非要和我勾心鬥角，他以為是演宮廷劇嗎？老板總是上馬沒有任何價值的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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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許莉突然變成了話痨。
再沉默寡言的社畜，也可以罵一天工作不帶停的。
“……所以，我是肯定不會回白熊的，一想到我還要回去和這些人做同事，我就惡心。”艾許莉總結道。
“你老板是誰？”莫寧問。
“埃克森。”
莫寧在個人終端上點了幾下，調出白熊的員工信息庫，輸入埃克森的名字。
“哦，好消息，他死了。”
艾許莉有點兒說不出話：“……噢，那甘柔呢？”
莫寧面無表情：“也死了。”
“魏德海？伊蓮？阿歷克斯？”
“都死了。”
艾許莉：？？
這位在自己身上做實驗并揚言要成為缸中之腦的狼人，看莫寧的表情逐漸驚恐。
“你別那麽看我，這不怪我，真的。當初百鳥星事件又不是我引發的，白熊研究所也不是我炸的，我也很慘啊。”
“炸掉研究所的人是誰？”艾許莉的話剛出口，就被她收了回去：“算了，我不想知道。”
“你看看這個項目。”莫寧把光屏推到艾許莉面前。
這是X小姐計劃的簡略版，省去了很多關鍵信息，畢竟這是一個保密項目。莫寧先前面試的那些人甚至不知道項目的名稱和內容，只知道是一個和神經科學、超能研究有關的項目。
艾許莉看下去，逐漸皺起眉。
“怎麽樣，有信心嗎？”莫寧問。
“幹不了。”
莫寧：“……”太實誠了吧這人。
“我知道直接提高精神力的無副作用藥物不現實，但也不是非要你做出成果來。你随便做，中間做出什麽副産品最好，實在沒有，你給我點兒東西讓我交差也行。”莫寧同樣實誠地說。
艾許莉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莫寧：“你也要向別人交差？”
生活不易，莫寧嘆氣。
“沒辦法，疏影閣下和王上都挺關心這個項目。”
艾許莉吓得手裏的水差點兒摔到地上。她天天沉迷研究，不問世事，以為莫寧是個普通的超凡機甲師，沒想到來頭這麽大。
她先是不想和高層權力扯上關系，生怕哪天一個不小心被滅口，但轉念一想，她的思緒飄到了那些因為經費不夠而擱淺的實驗計劃上，靠近起源之地權力與財富的頂端意味着危險，但同時也意味着機遇。
“你感興趣嗎？”莫寧最後問。
斟酌許久，艾許莉給出了樸實無華的答案——
“得加錢。”
莫寧現在也算是狗大戶一個，不怕加錢，面對豐厚的待遇，艾許莉很快就把不再回白熊的誓言抛在腦後，真香了。
艾許莉擔任X小姐計劃的項目負責人後，出于謹慎，莫寧在百鳥星停留了幾個星期，時不時造訪X小姐計劃的實驗室。
見項目走上正軌，同事們相親相愛、互幫互助、沒出人命，莫寧十分滿意，又給項目全員發了一筆獎金，才回到七衛星。
正巧，懷夢星系總長的選舉結果公布了，賀伊毫無疑問地當選。莫寧和賀伊一起去錄了幾個訪談，民調結果很不錯，賀伊的支持率破了懷夢星系有史以來的記錄。
選舉結束之後，星系總長理應陸陸續續公布新的政策，以實現自己在參選時的承諾。莫寧想，是時候提出亞特蘭星區的發展計劃了。
她立刻起草一封邀請函，發給了自家公司的管理層、懷夢星系存活至今的幾個總督和隔壁宏亮星系的林陌原。
莫寧覺得自己措辭得當、态度謙遜、意圖簡單，但收到邀請函的人不這麽想。
懷夢星系宜居星球之一的天望星，總督府內。
天望星總督坐在舒适的靠背椅上，雙眼無神地盯着懸浮在半空的光屏，手指在桌沿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
是的，現在是辦公時間，而她在摸魚。
天望星總督是個平平無奇的貴族長女，按照貴族傳統，第一個孩子從政，第二個從軍，第三個搞藝術，如果踩狗屎運家裏出了超凡機甲師，就依次往後推。她其實想搞藝術，但無奈只好遵循傳統。
從政之後，她秉承摸魚理念，發揮摸魚精神，加上自身特有的謹慎和狡詐，在政界混得如魚得水，十分自在。
這一切在某位超凡機甲師拿下總督N殺之後改變了。
天望星總督知道當時的自己離死亡有多近，如果不是她的臨場發揮、随機應變、跟從內心，她人已經沒了。
畢竟她不是賀伊那種好人，她貪污經費，也不搞教育，她的目光永遠只看着權貴階層，從來沒向下看過。
那天之後，為了自己的小命，天望星總督奮發圖強，情人也不包養了，奢侈品也不收集了，連權貴聚會都很少參加了，在死亡的威脅下投入全部精力搞教育、搞經濟。從早工作到晚，997了屬于是。
搞到現在總算有些氣色，可以休息一陣，至少不用擔心被莫寧抓來現點現殺。但天望星總督已經莫得世俗的欲望了，不想去搞男人，也不想去和其他貴族攀比新收集的古畫，她只是按時上班，然後網上沖浪摸魚。
當她刷到莫寧和賀伊的訪談時，嘴角開始抽搐。
這個溫和優雅的莫寧，和一言不合血濺會場的“魔術師”，是一個人嗎？她大爺的！
等她翻到新聞評論區和論壇上關于選舉結果的讨論，她的嘴角仿佛患了癫痫，抽出了技術抽出了風采。
有讨論懷夢星系這幾年犯罪率下降、星盜活動變少的，有分析綠海生态保護有限公司對經濟數據的積極影響的，還有挖掘莫寧的生平資料并列出來、引得一片崇拜之聲的。
總之就沒多少負面新聞，全是正面評價。
莫寧那堪比黑丶道組織、軍團和奸商合為一體的“環保公司”，被網友親切地稱為“綠芽集團”、“小綠芽公司”，都覺得小巧可愛的綠芽LOGO萌出血，全然不知那LOGO已經在無數星盜心中種下了ptsd。
據某個不願透露姓名的熱心星盜透露，他們被打得最慘的那段時間甚至無法直視任何綠色植物。
而莫寧本人，被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稱贊為“溫和且富有同情心的領袖”、“好人”、“獨特的企業家”、“傳奇般的超凡強者”……
當然，天望星總督下意識忽略了一部分年輕網友的胡言亂語，比如“漂亮姐姐正面up我”“家人們，這還不嗑嗎”“磕拉了磕拉了”……之類的。
她麻木地關了光屏，房間裏暗了些。正在她盤算要不要睡一覺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她的助理，一個被父母送到她這裏來“歷練”的貴族小夥子，性格說好聽點兒是活潑，說實際點兒是脫線。
小夥子嘴角揚得很高，步伐輕快。見他這樣，天望星總督漫不經心問：“你笑什麽？”
小夥子答：“我想起一些高興的事情。”
他的笑容越來越猖狂，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天望星總督眉頭一挑：“你要到生育中心去抱孩子了？”
“不是，是你的公開郵箱，實在是太好笑了。”
說着，助理小夥點了一下手裏的光腦，在空中投出一道屏幕，是公開郵箱的界面。和莫寧、賀伊等人一樣，天望星總督有個公開郵箱，是交給助理打理的。
“你看看，要到年末了，許多人給你發邀請函，希望你去參加各種聚會。其中有些奇葩……哈哈，真當誰都能請動你不成？”
小夥子指着最上面一封：“這個最奇葩，哈哈哈哈，要求你去參加一個公司年會。對，是要求而不是邀請。笑死，你又不是這公司的人，老板有多大臉，要你去參加什麽勞什子小公司的年會……”
他笑得開心，天望星總督被感染了，也跟着笑起來。然而，她的笑容在看到這個“勞什子小公司”的名字時凝固了。
“草。”她從喉嚨裏憋出一句。
小夥子嘴角還沒收住，疑惑地看着她。
“綠海生态保護有限公司，你不覺得很耳熟嗎？”
小夥子一臉懵逼：“說起來，好像是有點兒。在哪兒聽過呢？”
“綠芽集團……”天望星總督按着自己的太陽穴。
“草！”小夥子失聲叫道：“我是說……綠芽集團……好多的草啊。”
他冷靜片刻，顫巍巍地試探：“那不是……‘魔術師’閣下的公司嗎？”
“是啊。”天望星總督繼續按太陽穴，她突然覺得頭好疼：“你差點兒害死我，你辭職吧。”
“對不起，打擾了。”小夥子很識時務地溜了，溜之前還不忘透過門縫對天望星總督小聲說：“其實嘛，我覺得魔術師閣下也沒那麽恐怖，說不定是個好人……”
天望星總督差點兒捏碎了手裏的茶杯。
媒體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