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結下仇了

次日清晨,裴嘉玉是在嚴厲的數落聲中醒來的。

“你現在真是長能耐了,你才多大啊,就學會喝酒了?”

“偷溜出門!一夜未歸!不接電話!”

“你還記得你是個學生嗎,還記得今天要去啓陽中學報到嗎?!”

“你媽昨晚急得一夜沒睡,差點就去警局報警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

訓斥聲尖利刺耳,如同刀刃,劃破了這個原本安寧祥和的清晨。

裴嘉玉按了按太陽穴,忍着頭痛,慢慢睜開眼睛。

裴母少見地動了火氣,父親也面露擔憂。

養了這麽不省心的一個孩子,按理來說早該習慣,但裴嘉玉私自跑出去喝酒還是頭一回。

這讓他們意識到,他們的教育或許出現了一些問題。

成績差一點,沒關系,有上進心就好。

信息素濃度低,沒關系,這只是人生路上的一個小小的挫折而已。

但是遇到一點困難就自暴自棄,借酒精麻痹自己,很有問題。

父母訓斥的時候,裴嘉玉一直靠坐在床頭,低着腦袋,一聲不吭。

不知是在忏悔還是消極抵抗。

裴母在床邊坐下來,盡量平靜地問裴嘉玉:“你告訴媽媽,是不是因為信息素濃度的事,才一個人跑去喝酒的?”

裴嘉玉面無表情:“不是。”

裴母:“那是因為什麽?”

裴嘉玉一臉冷漠:“想喝就喝了,沒有理由。”

裴母:“還嘴硬!”

再問,裴嘉玉別過頭去,又不肯說話了。

裴母隐隐頭痛。

她一向知道自己這孩子性子倔,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什麽都不在乎,其實心思細膩敏感,最讨厭被別人看不起。

小時候成績差,趴在桌子上邊哭邊寫題,周末主動跑去上補習班。

為了能分化成alpha,也曾偷偷在網上買所謂的“alpha激素”——雖然後來事實證明那只是普通的檸檬糖。

如今信息素出了岔子……看樣子是真的打擊不小。

受了打擊,卻還犟得很,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是因為信息素濃度的事才心态崩掉的。

早上還要去學校報到,裴父裴母一肚子的話,也只得先咽下去,盯着他把醒酒湯喝了,讓他趕緊穿衣服洗漱去上學。

裴嘉玉慢吞吞洗漱完,忽然問道:“昨晚我是怎麽回來的?”

昨晚雖然酒醉,但他隐約記得,自己昏睡過去之前差點被人揍了,似乎是一個年輕的男孩子幫他擋住了。

所以,是那男孩兒把他送回來的?

……不對。

男孩兒怎麽會知道他家住在哪裏。

父親幫他收書包的手頓了頓。

裴母看了裴父一眼,輕描淡寫道:“公司員工正好也在酒吧玩,認出了你,趕緊給你爸打了電話,我們去接的。”

裴嘉玉:“……哦。”

這麽看來,幫他擋下拳頭的,大概也是那位員工了。

在父母一疊聲的催促中,裴嘉玉不情不願地拎起書包,終于還是打着哈欠去上學了。

——

裴嘉玉對即将到來的高中生活毫無期待。

無非就是上課,寫作業,睡覺,考試。

好學生們互相攀比成績,壞小孩們熬夜打游戲、打球、早戀泡吧。

無聊透頂。

裴嘉玉被班主任領着走進教室的時候,班裏還有些吵嚷。

男生們在桌子下面掰手腕、在紙上畫格子下五子棋,女生們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偷偷塗唇蜜。

學生們見班主任領了個新同學進來,紛紛好奇地擡起了頭。

陽光從門縫裏鑽進來,金色微光照在裴嘉玉優越的眉骨上,如同陽光在輕吻他的臉頰。

教室裏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班主任是個腼腆的年輕男人,看起來比裴嘉玉還緊張些。

他問裴嘉玉:“裴同學,要不要自我介紹一下?”

“不必。”

裴嘉玉不耐煩地擰了下眉,冷着臉,徑直走到座位上,把書包往桌肚裏一塞,倒頭睡覺。

他和邱桐桐分在了一個班,高一5班,教室在二樓,班上一共四十來個人。

班主任叫米笠,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據說是國內頂尖學府T大的數學系高材生,被學校特招進來的。

啓陽中學是桦城首屈一指的重點高中,能擔當班主任的都是有幾十年教齡的金牌教師,在此之前從未有年輕教師擔任過班主任。

米笠這種屬于特殊情況,雖然資歷尚淺,但是教學質量過硬,抓學習很有一套,帶的班級年年數學成績都是年級第一,因此被學校破例提拔為班主任。

這些八卦,都是中午吃飯時邱桐桐講給裴嘉玉聽的。

裴嘉玉對這些并不感興趣,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

兩人吃飯的時候,四周一直投來有意無意的目光。

裴嘉玉擡起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皺眉:“他們為什麽一直往這邊看。”

邱桐桐嘴裏包着咖喱飯,含混不清地道:“看你呗,還能看誰。”

由于宿醉,裴嘉玉頭還疼着,臭着臉道:“我有什麽好看的。”

邱桐桐和他從小穿一個開裆褲長大,對他的雷區再清楚不過。

他轉了轉眼睛,把“看你漂亮”咽了下去,改口道:“你今天剛來,他們看着新鮮,就多看兩眼嘛……而且你剛分化,據說剛分化的alpha,身上的氣息會特別濃烈,他們肯定是被你的信息素吸引了。”

以往他這麽說,裴嘉玉都會被哄得高高興興。

今天裴嘉玉的表情卻有些奇怪。

嘴唇緊抿,臉色微凝,似乎想到了什麽。

邱桐桐注意到了:“怎麽了?”

裴嘉玉搖搖頭,說了句“沒什麽”,臉色卻依舊不好看。

——

裴嘉玉的座位離邱桐桐挺遠,但邱桐桐十分講義氣,當天就把裴嘉玉介紹給了自己玩得好的哥們兒,言必稱“這我裴哥”“裴哥剛來,你們都不準欺負他”“少嘚瑟,在我裴哥面前,你們幾個只有跪下唱征服的份兒”。

初來乍到,按理說都會有些拘謹。

但裴嘉玉字典裏就沒有“拘謹”這倆字兒,短短幾天內,憑借着豪爽大方的性格、高超的打游戲和打球技術、出手闊綽的行事準則(天氣熱就請全班人喝了奶茶),迅速和班裏同學打成一片。

這也是裴嘉玉的絕活兒。

從小到大,無論到什麽環境裏,都能迅速混成孩子頭兒,被爹媽送去輔導班學外語都能收一堆小弟。小弟們個個外語流利成績優異,就裴嘉玉的默寫本萬裏江山一片紅,但這也不妨礙小弟們都對他忠心耿耿馬首是瞻,給外語老師氣得沒法沒法的。

男生之間永恒的聊天話題,自然離不開那檔子事兒。

全班二十八個男生,有十個alpha,七個omega,還有十一個是beta或者處于未分化狀态。

身為裴嘉玉的忠誠狗腿,邱桐桐十分積極地替他在外宣傳:“我們裴哥當然是頂級alpha啦,之前在國外讀書,可是在國外醫院出過信息素鑒定證明的!分化得晚一點怎麽了……這叫好飯不怕晚……啊不太對……是大器晚成!”

裴嘉玉心虛得厲害。

出于“絕對不能丢臉”的想法,他向邱桐桐隐瞞了自己信息素濃度的事。

邱桐桐毫無保留地相信了他的說法,相信他分化成了強大的S級alpha。

他心裏多多少少是愧疚的,覺得不該對發小撒謊。

但被小弟們崇拜的目光看着,也只能強撐面子,狀似謙虛地“咳咳”兩聲,擺手示意他們低調一些。

裴嘉玉在學校春風得意,在家裏卻是另一幅光景。

一方面,針對他的學習特訓還在繼續;另一方面,父母似乎生怕刺痛他的自尊心,自從那天從醫院檢查回來之後,再也沒有在他面前提過有關信息素的事。

就連傭人們似乎都被叮囑過了。

某天黃昏,傭人阿姨們原本三三兩兩在門廊下聊天,聊起自己的哪個侄女分化成了alpha,哪個侄子十九歲了還沒分化,大約是個beta了;轉頭看見他從門裏出來,忽然就噤了聲,低着頭假裝忙事去了。

裴嘉玉心裏憋屈得厲害。

被時刻用同情的目光注視着……

這樣的生活,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這兩天裴大哥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帶上了三份嘲諷三分鄙夷和三分憐憫……

幾天之後,裴嘉玉終于忍無可忍,向父母提出要去學校寄宿。

他給的理由十分正當:在學校寄宿,有學習氛圍;生活環境也不錯,有多人宿舍,也有稍微貴一些的單人間;寄宿的話晚上還可以上晚自習,老師就在教室陪同,有什麽白天沒學會的還可以詢問老師。

父母有些意外,但裴嘉玉表現得十分正氣凜然,頗有痛改前非的架勢。

他們考慮了兩天,同意了。

隔天放學,裴嘉玉就在小弟們的前呼後擁下,入住了學校的單人宿舍間。

要不說啓陽中學是重點高中呢,不僅每年高考成績斐然,硬件軟件設施都是一流的,連宿舍樓都砌得紅磚黛瓦,古色古香,往裏頭一走跟旅游景點的民宿似的。

邱桐桐四處瞧着新鮮:“裴哥我們以後能來打麻将嗎。”

班長推了推眼鏡:“打什麽麻将,不如半夜開黑。”

體育委員壞笑:“聽說半夜宿管阿姨會來查房哦……”

邱桐桐痛心疾首:“豈有此理!我們裴哥好好一個妙齡少男,萬一被看到點不該看的該怎麽辦!”

班長:“看都看了還能怎麽辦,收門票吧。”

體育委員摸着下巴道:“照這麽說,我們現在如果把裴哥衣服扒了,從頭到腳看一遍,就相當于大賺一筆了?”

……

越說越離譜。

裴嘉玉嫌他們吵:“趕緊滾,都不用回家吃飯是怎麽的。”

把行李箱裏的零食拆出來分了,男孩們這才閉了嘴,嘻嘻笑着,一哄而散。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裴嘉玉把門關上,确定人都已經離開了,走回桌邊,靜默兩秒,打開了背包最裏側的夾層。

夾層裏……是他這些天偷偷在校門口取的快遞。

零零散散的七八個小盒子,有的是紙質藥盒,有的是包裝上印着外文字母的香薰蠟燭,有的是氣味詭異的精油,看起來似乎毫無關聯。

但是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作用。

方形藥盒上夾着一張花裏胡哨的宣傳卡片,卡片上用龍飛鳳舞的楷體字寫着“還在為信息素過淡而苦惱嗎?還在為魅力不足而擔憂嗎?——龍鳳牌鎖陽固精丸,讓您的腺體又粗又壯,讓您的信息素性感馥郁,讓您的生活性福美滿!”

香薰蠟燭是撩人的玫紅色,稍一點燃,就會散發出令人心蕩神馳、蠢蠢欲動的玫瑰香氣。

精油是深紅色的,包裝上畫着一對赤裸身體、擁抱交纏的男女,用意不言而喻。

……

露骨的文字和圖畫讓裴嘉玉臉頰發燙,他迅速将這些東西塞到枕頭底下,用枕巾遮蓋得嚴嚴實實。

——是的,它們的作用,都是強健腺體。

裴嘉玉堅持來學校寄宿,一個原因是難以忍受家人的同情,另一個原因就是不想被家人發現這些東西。

本來信息素濃度的事兒已經夠丢人了。

要是被發現他偷偷買壯腺藥……他更加要擡不起頭了。

聰明的人,只會悄悄努力,然後驚豔所有人。

裴嘉玉臉色通紅,給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終于不那麽尴尬和羞恥了。

他想把枕頭下的寶貝們拿出來,看看使用說明,門忽然被敲了幾下。

裴嘉玉把枕巾蓋回去,起身去開門。

來人讓他感到有些意外,竟然是斯岚。

斯岚站在門前,垂着眼睛,平淡地問他:“需要我幫你打掃衛生嗎?”

裴嘉玉:“……?”

斯岚就坐在他前面,他們也有過那次在餐廳的一面之交,但他和斯岚的交集并不多。

斯岚是男生裏的一個異類。

不打球,不打游戲,朋友很少,甚至可以稱得上孤僻。

班裏男孩子們閑聊打鬧的時候,斯岚往往沉默地坐在座位上寫作業,眼睛都不擡一下。

裴嘉玉來了一周,班裏幾乎所有的男生都成了他的小弟——除了斯岚。

斯岚對同齡男孩子的所有興趣都毫不關心,對學校活動不熱衷,似乎也不在乎自己有意無意地被孤立。

他的衣服很少,只有那麽幾個式樣,通常是純色T恤,簡單的牛仔褲,白色帆布鞋,頂多加一頂遮陽的白色鴨舌帽。

身上永遠是幹幹淨淨的,沒有其他男生身上的汗臭味,而是帶着清爽的薄荷皂香。

哦,據說,還是個beta。

許多人都想巴結裴嘉玉,但斯岚從來沒有表現過這方面的傾向。

盡管所有人都知道他缺錢,而裴嘉玉是全班出手最闊綽大方的人。

上次在餐廳被救之後,斯岚雖然禮貌道謝了,但也并未對他表現出感激之類的情緒。

就好像……根本沒有人類的情感。

也因此,當斯岚出現在門前,垂着眼睛問他“需要我幫你打掃衛生嗎”時,裴嘉玉頗為詫異。

裴嘉玉挑了下眉毛:“這會兒舍得理我了?”

早上裴嘉玉來學校抄作業,同桌的字歪歪扭扭看不清,邱桐桐和班長離得太遠,女生的他又不好意思借,于是拍了下前座斯岚的肩膀:“哥們兒,借一下昨晚的數學卷子呗。”

起先,斯岚并沒有反應。

裴嘉玉以為他是沒聽見,于是又拍了幾下,提高聲音道:“斯岚?”

斯岚這才慢吞吞地偏了下頭,語氣挺淡:“有事?”

裴嘉玉:“昨晚的數學作業。”

斯岚:“寫完了。”

裴嘉玉:“……我是讓你拿給我。”

斯岚:“做什麽。”

裴嘉玉:“……你說我要做什麽。”

斯岚想了想:“你要抄我的作業?不好吧,學習是自己的事。”

斯岚說得字正腔圓,聲音不低,周圍的人聽見,都悄悄看過來。

裴嘉玉臉上挂不住,就算本來想抄,現在也不好意思借了,繃着臉道:“誰說我要抄你作業了,這種卷子我十分鐘就能寫完,昨晚看球睡着了懶得寫而已……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幫你檢查檢查。”

斯岚點了下頭:“這樣啊。”

居然真的把卷子遞了過來。

裴嘉玉接過來,裝模作樣地翻了翻,指着填空題最後一小題,道:“這題錯了吧?我昨晚心算了,算出來是15,不是9。”

填空題最後一小題,基本都是填空裏最難的一道,只有幾個尖子生才能算出來。

斯岚雖然成績還不錯,但也就是中等偏上一點點,遠遠不到尖子生的水平。

裴嘉玉一琢磨,放心大膽地開始胡說八道,就為了争那一口氣,表示自己并不是想抄作業。

斯岚略一垂眼,目光在最後一小題上掠過,忽然笑了一聲。

裴嘉玉心底突然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斯岚的女同桌湊過來,見他們指着最後一小題,忽然也樂了:“啥呀,這題不是昨天書上的例題嗎,答案就是9。老師當時還說了,這題誰要是做錯了罰抄題目五十遍,這不純純一點沒聽講麽。”

裴嘉玉:“……”

斯岚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落井下石。

他慢條斯理地把卷子從他手裏抽回來,慢條斯理地轉過頭,慢條斯理地不再搭理他。

一切盡在不言中。

裴嘉玉臉上火辣辣的,跟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

——仇就這麽結下了。

難怪沒人願意跟你做朋友!

我呸!

舉手之勞都不肯幫,我呸呸呸,什麽東西!

裴嘉玉真實地後悔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早知道在餐廳就不該救他,讓丫腦漿濺一地算了,還能看個稀奇。

真是一片好心都喂了狗。

裴嘉玉有一百種辦法報複回去,但他這人天生心軟,看着斯岚樸素的衣着和沉默寫題的模樣,就下不去手了。

算了算了,他勸自己,你一個alpha,跟一個beta計較啥。

就斯岚這弱不禁風的腎虛樣,你邦邦兩拳下去,說不準人就躺地上了,到時候醫藥費你出,你還得背處分,還得挨罵,不值當,啊,不值當。

這麽想着,裴嘉玉逐漸平心靜氣。

如今斯岚站在門口,低眉順眼地問他房間需不需要打掃。

裴嘉玉不知道他抽哪門子風,是覺得愧疚了、還是終于打算來巴結他了。

他漫不經心地玩了會兒手機,才淡淡道:“這不是好學生麽,我哪敢請你來給我打掃房間啊。”

斯岚被他陰陽怪氣,面上倒沒什麽不滿,解釋道:“我在勤工儉學,打掃宿舍樓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裴嘉玉劃着屏幕的手頓了一下:“你不是周末已經打很多工了嗎?”

斯岚:“學校體諒我,學雜費已經免除了很多。但是家人生病,要盡量多賺一點。”

裴嘉玉下意識道:“誰?你媽媽,還是爸爸?得的什麽病?”

原先以為斯岚只是家裏窮了點……原來,竟然是有家人在生病嗎。

斯岚靜默片刻,道:“抱歉,這是我的私事……”

裴嘉玉遲疑片刻,讓開了。

斯岚熟練地拿着清掃工具進了房間,上上下下地打掃起來。

剛才小弟們幫忙打掃過了,但是終歸只是一群十來歲的毛頭小子,連套被子都沒幾個會的,房間裏塵土飛揚,倒比剛進來還髒了點。

但斯岚打掃的架勢,卻明顯是經常幹活兒的,手腳麻利,動作娴熟,被子衣服都能疊得跟豆腐塊似的。

裴嘉玉看着他的背影,心情複雜。

本想再陰陽怪氣兩句,但意外知道了斯岚的家庭狀況之後,心情卻也一下子沉重起來。

都是一般大的男孩子,有人衣食無憂、吃喝玩樂,有人早早扛起家庭重擔、打工賺錢……

難怪斯岚總是在悶頭用功讀書。

這樣家庭長大的孩子,果然是會更懂事吧……

裴嘉玉的腦子裏已經浮現出了畫面。

一個溫柔慈祥的中年女人躺在病床上,不斷地咳嗽着,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欣喜地向門外望去,虛弱地道:“乖兒子,快來和媽說說,今天在學校學了些什麽……”

而斯岚懷中揣着零零散散的紙鈔和硬幣,強顏歡笑,跪在床邊,對母親道:“媽,我回來了,您快歇着……”

裴嘉玉眼眶發熱,鼻尖也隐隐發酸。

他天生有個毛病,共情能力極強。

平時在小弟們面前要擺出大哥架勢、表現得冷淡酷拽,但其實心腸賊軟,最見不得這種生離死別的事。

裴嘉玉神思飛遠,已經開始琢磨給斯岚組織學校募捐的事了,卧室內忽然傳來斯岚的聲音:“枕頭沒套好,我幫你重套一下啊。”

裴嘉玉:“嗯……”

“……這些藥,是你的嗎?”

“嗯……嗯???”

裴嘉玉愣了兩秒,突然意識到他說的藥是什麽。

眼睛還紅着呢,身體已經搶先一步,飛奔進了卧室:“等,等等!”

來不及了。

斯岚拎着枕頭的一角,看着枕頭下的藥盒、香薰蠟燭、成人精油……陷入沉思。

裴嘉玉虛弱道:“那是……之前住在這兒的人忘了帶走……”

斯岚沉默了兩秒。

“這房間,之前也是我打掃的,”他淡淡道,“床上沒有床單,沒有枕頭,也沒有任何藥盒蠟燭和精油。”

作者有話說: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不知道老婆臉皮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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