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情意
第二天于褚燒退了不少, 但開始咳嗽、鼻塞,人暈乎乎的, 點菜說想吃炖粥。
白越澤出門給他買菜, 回來的時候他正坐在花園的椅子裏面澆花, 人沒什麽精神,低着頭, 側臉被夕陽照着,看起來像一具被鍍過色的漂亮又無聊的雕像。
雕像歪着壺呆坐半天, 似乎終于倒完了壺裏的水,百無聊賴地把壺丢到一邊, 抽出紙巾來擤鼻涕。白越澤推門進去, 他沒有擡頭,道:“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閑過了。”
白越澤幾乎能猜到他的下一句話,他自覺地往房間裏走, 卻依然沒有躲過于褚的抱怨。他跟在他身後:“你為什麽要傷我的臉?我就靠這個吃飯, 你居然敢動我的臉, 是打算讓我餓死算了嗎?”
白越澤道:“今晚吃炖粥。”
于褚看了一眼他提的東西,吃人嘴短, 怕他一惱怒不做飯了,轉口道:“好的,聽起來很好吃。”
白越澤去做飯, 于褚便坐在餐桌邊看劇本。偌大的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柴米油鹽,竟讓兩人都有種過日子的錯覺, 好像不是互毆之後躲起來療傷,而是好朋友那樣一起在某處度假。
粥炖得非常濃,裏面加了肉和菜,再配上幾個爽口的涼拌菜,簡簡單單地端上來,兩人一人坐一邊,于褚吃得開始冒汗,不經意地開口道:“阿江今天問我身體好點沒,想過來看我。”
對面的人身體明顯一僵。
于褚看着手裏的勺子,用餘光打量着對面的人:“我說這幾天想一個人靜靜,誰都不見,他好像挺不放心的,沒有給你打電話吧?”
“沒有。”
“哦,”于褚喝一口粥,“你跟阿江之前怎麽認識的?”
白越澤對這個話題似乎很敏感,微微皺眉,沉默了片刻,道:“演過一個舞臺劇。”
他明顯不想深聊,于褚卻不放,又問:“我好像很少見他演舞臺劇,是什麽時候的事?”
“……”白越澤放下勺子,“幾年前,怎麽了?”
于褚笑:“沒怎麽呀,随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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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越澤沒說話,餐桌上于是安靜下來。吃完飯之後白越澤收拾碗筷,于褚便跟在邊上看着。
他們兩人之間現在有一種非常微妙的平衡,上過床,打過架,罵過人,現在反而都鎮定下來了,一個兩個裝作沒發生過的樣子,閉口不提那一個荒唐的晚上。
白越澤是不想提,于褚偏不,他白白被睡了一晚,他等着機會,偏要提上一提。
“你之前交過幾個女朋友?男朋友也算。”他問。
“……”
白越澤把碗擦幹淨,收進櫃子裏,皺着眉,不太高興。
他不高興,于褚便笑:“害羞了?随便聊聊嘛。”
他擦着手轉過身來,反問:“你交過幾個?”
于褚道:“正兒八經交往過六七個吧,劈腿的劈腿,騙錢的騙錢,蹭熱度的蹭熱度,交往前笑臉相迎,在一起沒多久就變心,每一段都是無疾而終。”
白越澤看着他。
“不相信?”
他不太相信。
像于褚這樣的情人,哪怕是抱着騙錢和蹭熱度的目的去,也難有人能夠做到輕易放手,更別提想劈腿。
他認識于褚這段時間,清楚地明白他能大紅大紫整整八年,并不是因為身後的青鳶,而是因為他的确魅力十足,像狐貍,或者某種高傲又漂亮的貓。
“其實我也想不明白,”于褚說,“有時候甚至懷疑,是不是有狂熱的私生粉在從中作梗,要拆散我們。”
白越澤眉頭一跳:“有證據?”
于褚笑道:“怎麽可能,開玩笑的。所以你有過幾段?”
話題又繞了回來。
“沒談過。”
白越澤往外面走,于褚跟着他,心裏高興,臉上不動聲色:“你不是有喜歡的人麽?不可能吧。”
白越澤不說話,于褚又道:“所以你跟我是第一次上床嗎?”
前面的人猛地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看向了身後的人。
于褚淚痣往上揚,沖他笑得無辜:“怎麽了?”
白越澤吸了一口氣,沒接話,轉身進了浴室裏面。
于褚心裏罵了一聲,心道該不會是真的吧?
白越澤進去洗澡,透過磨砂門看着于褚還在外面晃,晃了幾分鐘,似乎總算放棄了,從浴室門口離開了。
他心緒有點亂,拿沐浴球的時候看到邊上還挂了一個天藍色的,不知為何突然停了下來,看着那個沐浴球愣了幾秒。
他想把那個球摘下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轉換方向取了自己的白色那個。
沐浴露跟熏香是一個味道,帶了股木制品的特殊清香,初聞很淡,抹開之後整個浴室都充斥着這股香氣,霸道,不講道理,就跟外面那個人一樣。
白越澤閉了閉眼睛,拿起花灑想把泡沫沖掉。
突然之間,浴室裏變得一片漆黑,花灑撲騰幾下,斷了水。
他驚訝地往客廳的方向看,發現那邊也是黑的,只有外面很遠處的路燈透進來一點很微弱的光。他還滿身的泡沫,伸手想去摸浴袍,聽見客廳裏于褚的聲音:“白越澤!停電了!”
白越澤在裏面,提高音量,道:“知道。”
于褚的聲音裏帶着慌亂:“我操!好黑!你在哪?”
白越澤剛想說我馬上出來,便聽見外面一連串的腳步聲,直奔着浴室來了。他心頭一緊,忙伸手去抓浴袍,越急便越亂,黑暗裏面也不知道扯到了什麽,“砰”地一聲,洗發水、沐浴露,瓶瓶罐罐掉了一整地。
于褚已經把門拉開了。
白越澤甚至來不及找東西遮身體,道:“別進來!地上掉了很多東西。”
于褚就站在門口,還抓着門把手,隐隐約約看見裏面的人還光着,腦子頓時卡殼了一秒:“……那你出來啊?”
“……我怎麽出來啊?”
于褚幹笑幾聲,有些尴尬地松了門把手:“哦,對,你洗澡呢。”
說完,也沒見他動,就這麽站在門口。兩人詭異地僵持了片刻,白越澤問:“你怕黑?”
于褚:“有點……吧。”
他想起來,這人晚上都是留着燈的,早上四五點就會自然醒。
他的聲音很鎮定,有些低沉,語氣緩和,道:“手機在身上嗎?給物業打個電話。”
“不在啊……”
白越澤沒辦法,繼續摸浴袍,摸到最裏面那個挂鈎,總算把浴袍拿了下來。他怕踩到浴室裏掉下來的那些東西,扶着牆,小心地往于褚的方向走。
獨棟的別墅區就是這樣,一停電,四周漆黑黑的,連個鄰居都沒有。白越澤光着走到門口,于褚立馬抓住了他的手臂,那處的皮膚暖暖滑滑的,從他身上還能聞到了很濃的沐浴露的味道。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摸索着往客廳走。白越澤的小臂似乎碰到了于褚一下,因為沒有完全退燒的原因,有些熱。
他大腦有一個短暫的斷片:“我買了後天的機票。”
“……”于褚咬緊牙,“你他媽非得現在說這個?”
白越澤自己也覺得好笑,黑暗裏面笑了笑,不再說話。于褚摟着他的手臂,剛才那句話卻撞進了心裏,撞的他意難平。
“操。”
白越澤道:“別。”
他不出聲還好,他身後那個本就煩躁的人突然收緊了手臂,把他猛地往後一拉。
他沒穿鞋,腳底還帶着沐浴露,被這麽突然一拉,腳底打滑,失去平衡地往後面栽了過去。于褚本只想抱一下,卻不料把人拉倒了,黑暗裏加倍的慌張,手忙腳亂地接住人,連人帶自己一起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
這一下摔的有點狠,于褚長吸一口氣,疼得眼冒金星。白越澤也沒好到哪裏去,倒在地上好一會沒聲音,只吸着冷氣。
“好端端地提什麽機票,”于褚反過來埋怨他,“還停電呢,我去……好疼。”
白越澤道:“随便提下而已,你拉我做什麽?”
“我不爽啊!我惦記着你,你只惦記着怎麽跑遠。白越澤,我們還睡過呢?”
白越澤心道這人怎麽這麽不講道理:“意外而已,你能不能……”
後面的話沒有了。
黑暗裏面一個柔軟的東西堵住了他的嘴唇。
于褚的呼吸很重,就噴在他的鼻尖下,熱得讓人發燙。他們還保持着摔倒的姿勢,于褚摟着他的腰,他抓着于褚的手臂,兩人互相扭成了一團,皮膚貼皮膚,心跳貼心跳,黑暗裏面親密無間,混雜着松木好聞的清香。
白越澤的頭發上滴下來水,被他們吃進了嘴裏。
他想推,像那次在車廂裏那樣,果斷地、毫不猶豫地把身邊這人推開。但他的身體比他更快的蘇醒過來,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
記憶太強烈、太深刻,他幾乎是瞬間有了感覺。
于褚松開了他。
白越澤有了片刻的怔愣,地板上的兩人沉默了幾秒,罪魁禍首彎起腰,從嗓子裏擠出幾個字:“操,好疼……”
剩下被親的那個心跳如雷,沉默地拉緊了浴袍,站起身,順帶把地上的人拉起來。
拉起來之後于褚反扣住了他的手,緊緊地十指相扣,因為疼痛還有些發抖。白越澤想抽,卻連手帶人一起帶到了自己的身邊。
于褚從後面摟住他,嘴唇就貼着他的耳朵,像黑暗裏要說悄悄話那樣,很小聲地問:“我說,你要不要試試?不談戀愛,就上床。”
那兩片嘴唇一開一合,抿住了他的耳垂。
白越澤腦子裏面嗡地一聲,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