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争執
半夜, 于褚在床上發起了高燒。
穿着單薄的戲服凍了一下午,又急火攻心, 躺在床上好幾個小時都沒能睡着, 好不容易有了點睡意, 身上的熱度來得氣勢洶洶,燒得他不知道在夢裏還是在現實裏, 嘴裏自言自語地說起了胡話。
也不知道是幾點,他隐隐約約知道自己大概在發燒, 想要從夢裏面醒過來,人卻魇住了, 渾身無力, 睜不開眼睛。
好像有人坐在他的床頭。
于褚努力想翻身,一只沒什麽溫度的手貼在他的額頭上,接着又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 把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放進被子裏。
于褚發出難受地呻.吟, 那人走開, 片刻之後有冰涼的毛巾擦着他滾燙的臉頰、額頭。他分不清身邊是人還是鬼,勉強擡起眼皮看了一眼, 房間裏沒有開燈,昏暗一片,看不清那人的臉。
人也好鬼也好, 也沒有什麽區別。
于褚又閉上眼,張着嘴痛苦地在床上喘氣。毛巾很快被他的溫度染熱,那人還在床邊守着, 又給他換了一塊新的。
額頭上的涼意滲進腦子裏,讓他好受了不少,他緊緊地皺着眉頭,慢慢又睡了過去。
睡覺并不安穩,夢裏全是白越澤和杜明江,他掏心窩子喜歡的人和他的摯友抱成一團,回過頭來時目光冰冷,一臉嘲諷地朝着他笑。于褚一直在喘氣,肺部像漏了洞的鼓風機,汗水把他全身上下都浸透了,直到窗戶外面的光把他照醒。
杜明江坐在他的床邊,有些憔悴,左手撐着下巴,右手還握着他的手心,閉着眼睛在打瞌睡。
于褚遲鈍地看着這張認識了八年的臉,好似一夜之間失了憶,半天沒認出人來。
片刻後,他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那裏也不知道被杜明江握了多久,手心都帶着淡淡的潮意。
床邊的人很快睜開眼,見于褚醒了,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于褚偏過頭去,避開了他的手。
但杜明江不依不饒,又伸手去摸,這回摸到了,額頭的溫度還是燙的。
“你昨晚燒到了四十度,”杜明江說,“我叫了醫生,現在感覺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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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褚燒得骨頭都在痛,張嘴想要說話,嗓子裏像是割着刀子,發出來的聲音啞到幾乎聽不清:“你來……做什麽?”
杜明江垂着眼看着他,把他被汗濕的劉海撥到耳朵後面,溫聲道:“過來陪陪你,慶祝你重新單身。”
于褚聽到這句話,被高燒燒光了的火氣又開始往上滾,他沒什麽力氣地揮手打開了杜明江的手,失望透頂,咬着牙說:“你少……來這兒……逞威風……”
杜明江的食指壓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伸手輕輕碰了一下于褚的頸部。一漲一漲發疼的扁桃體被碰到,疼得于褚猛地皺起眉,整個人難受地縮進了被子裏。
被子外的杜明江說:“于褚,我們認識八年了,白越澤在我眼裏算什麽?我只想你不要犯傻,哪怕痛一點,長痛不如短痛。”
于褚人暈乎乎的,每一個字都理解得很遲緩,好不容易聽出他的意思,大概是那天主動親的人是白越澤。
但他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聽,他已經他媽的什麽都不在乎了,只想獨自一個人好好地燒一場,好好地安靜幾天。
杜明江還在說什麽,他一句都沒有應,過了會,樓下傳來摁門鈴的聲音,應該是醫生到了,杜明江起身,又道:“你起來喝點溫水,小心燒脫水了,我下去開門。”
人出了房間,于褚頭重腳輕地從床上爬起來,站在地板上整個都在發暈。他拿起床頭那杯水,也顧不上溫的涼的,一口氣喝了個光,然後翻出羽絨服和車鑰匙,直接往地下車庫走。
走到二樓與一樓之間的樓梯,突然聽見門口傳來一陣嘈雜聲,裏面還伴随着花瓶砸碎在地的巨響,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氣,低罵了一聲,停住腳步,往客廳的方向看了一眼。
正看見白越澤揪着杜明江的衣領,拳頭朝着他的臉直砸下去,杜明江躲開了他的拳頭,手臂死死地抵着他的下巴。
花瓶碎了一地,客廳茶幾上的東西也七零八落,他們下手的每一下都像是落在仇人身上,毫不留情,拳拳到肉。于褚感到一股無可奈何的怒火,他喊了一句“住手“,但他的嗓子太啞了,誰也沒聽到,白越澤已經把杜明江扭到了地上,地上到處都是碎片,也不知道是誰開始流血,混在花瓶的水裏。
他們還在吵,于褚耳鳴,什麽都聽不清楚。他連喊幾聲,急火攻心,最後抄起書櫃上的書,朝着他們的方向砸。
一本沒有砸到,第二本終于砸到了人。那兩人終于看到了于褚,很快住了手,白越澤松開人,皺起眉,開始往于褚這邊走:“你病了?……你昨晚讓他陪了你一整夜?”
杜明江擦掉嘴角邊的血,從地上爬了起來:“于褚,你回二樓去。”
于褚氣得眼前發黑,捏着車鑰匙,啞着嗓子:“操,這他媽是我家,都給我滾!”
白越澤愣了一下,伸手想去摸他的額頭:“你的聲音……”
于褚狠狠地拍開了他的手,扭頭就往負一層走。白越澤立刻大步來追他,把他堵在了地下儲物室的門前,拉住了他的手臂,直接用自己的額頭去碰他的額頭,有些急切地說:“褚哥,我送你去醫院,你別跟杜明江一塊兒,他一直……他沒把你當朋友。”
于褚掙不開,推不開,又說不出話,背上一層冷汗,最後一口咬在了白越澤的手上。他猛地縮回了手,不是因為痛,好像被他的态度刺傷了,眼睛裏慢慢帶上了難受,低頭看着眼前的人,輕聲道:“再給我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于褚閉了一下眼,胸口差點沒疼得背過氣。
都到了這個地步,還說什麽開始不開始?曾經他求着白越澤,求他給自己一點回應,甚至送上門給他白睡,卻換了他跟杜明江在房間裏接吻。
還想讓他怎麽重新開始?
于褚嘲諷地勾起嘴角,無聲地說一句“謝謝”,在白越澤再追上來之前走進地下車庫,還把門給鎖住,頭暈腦脹地上了車。
到了車上才發現,他連鞋都沒來得及穿。
他喘了會氣,狼狽地撐住自己的額頭,緩了十幾秒,勉強撐着啓動發動機,從自己家裏離開。
街上饒了一圈,人實在撐不住了,最後把車開到最近的一處房産裏,開了門才想起來白越澤在這邊也住過。
他站在門口,只覺得悲涼。
公寓裏冰冷冷,就像那人之前評價的那樣,像某個五星級酒店的套房。
于褚眼睛泛紅,發着高燒,手機也摔了,什麽都沒帶,站在冰涼的公寓中間,想了半天,才發現他只記得杜明江和白越澤兩個人的手機號碼。
最後他上網查了青鳶的電話,說有項目要聯系于褚的經紀人,啞着嗓子,艱難地問到了林霖地電話號碼。
林霖已經找他快找瘋了,一晚上打了四十幾個電話,于褚打了半天才打進去他的手機,開口之後那邊差點沒聽出來他是誰。
“幫我叫個醫生,買部手機,”于褚一字一字地說,“其餘的別問了,謝謝。”
林霖心一沉,擔憂地說:“你人在哪?我過來陪你。”
于褚求道:“霖哥,真的,讓我靜一會。”
林霖沉默了片刻,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沒再問,挂斷電話。半個多小時後,終于有醫生上門,還帶了一個家政,提了一袋子的菜和手機,進來之後什麽都沒說,把于褚的冰箱給填滿,順便給他做了一頓熱騰騰的飯。
醫生開了藥,幫他吊了點滴。于褚拜托他下午再來一趟,很快房間裏又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挂着藥不敢睡,吃了點東西,昏昏沉沉地躺在沙發裏面,望着點滴瓶裏的藥一滴一滴往下掉,一直望了幾個小時,望光了所有的藥瓶。
他真想哭一場,但這太不符合他的風格了,高燒也燒光了他所有的多餘鹽水。最後他自己給自己拔了針,窩在沙發裏玩手機裏的小游戲。
渾渾噩噩地躺到晚上,醫生和家政來了又走,他盯着天花板,又突然坐起了身。
他于褚憑什麽把自己弄得這麽慘?活到這麽大,什麽時候還缺那麽一點愛麽?
沒有白越澤,沒有杜明江,他還有的是朋友和想睡他的人。
于褚翻出手機,登上了微信,沒有去看那些已經爆炸的未讀信息,找到酒吧的老板,給他發消息問上次那個男生的聯系方式。
老板秒回他:“你真分手了?”
于褚幾天沒上網,也不關心外面鬧成了什麽樣子,只問:“給不給?”
老板很快發了他一個電話號碼:“給,能不給嗎,他今天上班了,剛還在問你呢,我把他打包送過來。”
于褚留了地址,發送之後又覺得索然無味的累。
也好,至少這個房間裏還能多個活人。
他把手機重新丢回沙發裏,拿手遮住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草,杜明江居然有鑰匙!!
明天又要上班了,我投酒吧小奶狗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