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表白

陳莉坦白的錄音文件, 于褚原封不動地轉發給了于烨華。

安青青過世的這段時間裏,也許是心懷愧疚, 于烨華一直沒有續弦。他在外面有不少女人, 但從沒有帶回家過, 也沒搞出過私生子,于褚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保持着兩人間岌岌可危的平衡。

這個平衡,他現在不想再僞裝了。

他并不是為了讓于烨華對宋慧茜怎麽樣, 也不是為了圖一時快.感,只是純粹地想看看, 他的親生父親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于烨華什麽反應都沒有, 給他打電話,跟他說這周末回家吃飯,談一談。

宋慧茜該參加的通告依然參加, 該出席的活動一個不落, 好像這事兒與她毫無關系, 只不敢再來白越澤身邊晃,安安靜靜地繼續當她的花瓶。

于褚只覺得好笑, 周末沒有回家,因為周末是在J市的最後一場公演。

白越澤養了小一周,已經能夠坐起來, 手上的石膏還沒拆,穿衣服只能把袖子剪掉一個,外面批一件風衣, 坐在輪椅裏面,讓護工推着,第一次來劇場看《化蝶》的公演。

哪怕作為整部劇的導演兼出品人,他也依然買不到票,好在于褚記着幫他留了一張,第一排最中間的黃金位置,外面已經炒到了五位數。

白越澤被護工扶到座位上,雖然帶了口罩帽子,一米八幾的個子加上手上的石膏依然高調顯眼,左右的真觀衆全都開始掏手機,有人興奮地小聲搭話,白越澤幹脆摘掉口罩,沖他們笑了笑,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還沒開演,不少人已經把圖po到于白超話裏面,下面一長串都在酸他的黃金位置,剩下的終于想起來心疼一下白導的慘狀,于褚還沒上臺便已經刷到了白越澤的照片,等到公演開始,一走到舞臺中間,直直地正對上了白越澤的目光。

離得太近了,如果他沒有受傷,說不定一伸手就能摸到舞臺。

舞臺下燈光昏暗,白越澤微微仰着頭,臉被燈光效果映着,嘴角帶着微笑,很認真地望着他。

于褚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地緊張。

排練的時候他也總是站在差不多的位置,出了錯、沒演好,便會跨到臺上來,跟他聊剛才的戲。但這一回是公演,下面好幾千的觀衆,他坐在觀衆席裏,好像也只是普通觀衆中的一員,買了票,還受了傷,忍着疼大老遠趕過來,就為了看一場演出。

于褚第一幕入不了戲,跳錯了一個舞步,幾千人裏面,只有白越澤知道。

Advertisement

他下意識地往第一排看,白越澤也裝出一副沒有看出來的樣子,只沖他微笑。于褚慢慢地按捺下來呼吸,之後便再也沒有錯過了。

在J市的最後一場公演,于褚越演越入戲,觀衆會給他帶來與排練截然不同的感覺,讓他表演欲更加的旺盛。白越澤看得也認真,中場休息的時候讓人抱了一大捧玫瑰花出來。

左右都盯着他看,一個女生跟他搭話:“白導,這是要送給于老師的嗎?”

白越澤把花藏在了座位下面,道:“幫我保密。”

周圍的人全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見他很好說話,又有人問:“于老師今天演得怎麽樣?”

“很完美,”白越澤沒什麽架子地說,“我沒法挪開眼睛。”

幾人越發的興奮,還有人悄悄地打開了手機,又問:“您打算用玫瑰表白嗎?”

白越澤看了一眼問問題的人,居然是個男生,紮了耳洞,染着頭發,看着像藝術生。他很自然地伸手蓋住了他打開的攝像頭,點頭道:“是。”

周圍發出低低地驚呼聲,下半場要開始了,白越澤提醒他們坐好,安靜地擡頭看向了舞臺。

下半場,杜明江和于褚的雙人戲慢慢多了起來,兩人接吻的時候于褚是往下躲的,但他捧着眼前人的臉,沒有錯位,當着白越澤和幾千觀衆的面,溫柔地堵住了于褚的嘴唇,甚至試圖撬開他的牙齒。

于褚警告地咬了一口他的舌頭,杜明江好像不知道痛一樣,順勢吮住了他的舌尖,在外人看起來仿佛是在調情。

前三排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白越澤的方向。

白越澤面無表情,只一動不動地望着。

十幾秒的吻戲,音樂結束,于褚的嘴唇被吮得有些發紅,觀衆報以最熱烈的掌聲。

因為燈光的原因,于褚的眼睛被照得透亮,好似入戲已深,真的在享受兩人的接吻。白越澤知道杜明江是故意的,但即使知道,他的胸腔依然悶得煩躁,心髒牽扯着受傷的背脊,一抽一抽地發痛。

他想起來,他們曾經為了這場戲大吵一架。

于褚那時失望地勾着嘴角的笑,跟他說:“就怕我自作多情,白高興一場,結果你醋的是阿江。”

他是怎麽回答的?

白越澤想着想着,一直到落幕的時候都沒有想起來。

彩蛋環節,好多觀衆開始沖臺。于褚演得渾身是汗,還有些喘,拿着話筒在說感謝的話。底下的掌聲像是潮起時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不停,幾乎要把他的聲音淹沒

白越澤就坐在第一排,行動不便,膝蓋上放着玫瑰花,左手推着輪椅,慢吞吞地往激動的人群裏走。之前跟他聊天的男生趕過來幫他推輪椅,不少人回頭看到白越澤,引發了一陣驚呼。

舞臺周圍自動讓出了一條路。

白越澤一直被推到了舞臺下方,仰頭看着臺上的于褚。

周圍的人都安靜下來,準備退場的觀衆也停下了腳步,上千臺手機打開了攝像頭,有人激動地捂住了嘴。

于褚舉着話筒,對上白越澤的眼睛,忘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麽。

杜明江道:“白導在首演當天不幸被砸傷,一直到今天才有機會來現場,我們都很想他。”

于褚額頭上的汗滴到睫毛上,呼吸有些急促。他想順着杜明江給的臺階往下說,剛說了一個“是的……”便沒了下文。

抱着花、坐在人群裏、用這樣的目光看着他的白越澤。

他曾經把心肝肺都掏出來,只為了換對方一點回應。現在那人坐在公演的舞臺下面,像任何一個愛慕他已久的觀衆,用完好的左手,有些吃力地把玫瑰花舉起來,遞向了于褚的方向。

下面一大片的尖叫,戚敏在旁邊用手肘戳于褚的腰,小聲道:“愣着幹什麽,去接啊。”

于褚握着話筒的手心一片潮濕,心道沒關系,就當是導演獻花。

他朝着白越澤的方向走了兩步,杜明江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于褚被拉了這麽一下,像剛進入叛逆期的高中生,本還在猶豫,突然之間下定了決心,沒等杜明江越過他去取那束鮮花,把手抽出來,大步走到了臺前。

白越澤玉雕般完美的臉被玫瑰花襯着,臉上的高興不似作假,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于褚接過鮮花,他握住于褚的手,直起身子,認真地低頭親吻他的手背。

尖叫已經快沖破整個劇院的屋頂,于褚看見白越澤張嘴在說話,但耳朵裏除了尖叫什麽都聽不到,只能通過嘴型判斷他在說:“于褚,我想重新開始。”

他居然就在沒散場的公演會場、當着幾千人、幾千臺手機,光明正大地說出了這句話。

于褚的心跳狂漏了幾拍,差點抱不穩手裏的玫瑰花,挪開視線不敢再看白越澤的眼睛,往後重新回到謝幕的隊伍裏。

杜明江臉上的已經快藏不住情緒,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戚敏用話筒圓了幾句散場地話,讓大家有秩序地退場,然後安排保安快去把渾身是傷的白越澤給推出來。

幕布開始往下落,觀衆還在熱情地挽留他們,于褚抱着花轉身,跟着回到了後臺。

後臺彌漫着一股又興奮又尴尬的詭異氣氛,每個人眼裏都瘋狂閃着八卦的光芒,又礙于杜明江在場,不敢開口提這事。

于褚坐着冷靜了好一會,把玫瑰花放在化妝臺上,轉身去裏面洗澡換衣服。

化妝師來問杜明江要不要卸妝,杜明江沉着臉,低聲道:“讓我靜一下,謝謝。”

他直截了當地這麽說,後臺的工作人員都識趣地出了房間,該收拾舞臺的收拾舞臺,沒事的便站在旁邊小聲聊八卦,只剩下杜明江一個人在裏面,還有更裏邊洗澡的于褚。

玫瑰花很新鮮,連刺都沒有剔除,花瓣上還帶着露水,很快便讓整個房間都充斥着花香。

杜明江站在化妝臺邊看着那花,伸手用食指去碰。枝上的刺劃傷了他的皮膚,很快滲出血珠子。

他把血珠子抹掉,像是用盡了這輩子所有的耐心和忍耐,等于褚洗完澡出來。

于褚已經換了自己的休閑服,拿毛巾擦着頭發,見到外面只有他一個,微微愣了一下:“其他人呢?”

“有事情跟你說,”杜明江道,“是關于李勝強的,所以我先讓他們出去了。”

于褚擦頭發的手停了下來,神色慢慢凝住。

“他出獄剛一個禮拜,我已經讓人跟着了,”于褚道,“你要跟我說什麽?”

杜明江走到他身前,接過他手裏的毛巾,替他擦還在滴水的頭發,壓低聲音道:“于烨華這兩天已經有動靜了,你如果要查當年他撞死你祖父母的事情,一定要盡快。”

于褚猛地皺起眉。

“他還敢動手?”

杜明江道:“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要動李勝強,但于烨華這兩天有跟白焱來往。他們已經十幾年沒有直接往來過了,想來想去,為了你跟白越澤的事情碰面不大可能,多半是為了李勝強。”

于褚一時間沒說話。

他還真不敢肯定,因為他剛把錄音給了于烨華,他為了這事去跟白焱碰面也有可能。

但阿江說的也對,如果事情真如他猜的那般,李勝強出獄,他們是一定會有交流的。

這十幾年來,他一直懷疑,當年祖父母的車禍是于烨華通過白家安排的。那時于烨華力推要将青鳶上市,做成娛樂公司,但祖父母和他媽媽都強烈的反對,希望保留青鳶最原始的生意模式。在那不久,祖父母突然發生車禍,安青青大受打擊,無心顧公司的事情,才讓于烨華順利的推進了他的計劃。

當時結案結得很快,于褚也還小得很,什麽都不懂,到現在已經什麽證據都沒留下了。唯一的人證就是那個肇事司機——剛剛出獄的李勝強。

于褚道:“我會留意的,謝謝。”

杜明江停下動作,将毛巾取下來,伸手把于褚的濕頭發別到了耳後。

“我不想聽你跟我道謝,于褚,”他說,“八年前你問我要不要做一個交易,然後把我從地獄裏面拉了回來,之後的我們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一路打拼經營到了現在,我只想兌現我當初的承諾,就像你當初做的那樣。”

于褚望着他的眼睛,這段話讓他有些觸動,好像那個他熟悉的阿江又回來了。

他道:“好。”

杜明江沖他笑了笑,他站在化妝臺前,擋住了那束玫瑰花。

“我有些剛查到的資料,想給你看看。”杜明江道,“這裏不方便,一起找個地方吃飯吧。”

于褚還在想李勝強的事情,拿起吹風來吹頭發,随口道:“也行,你定。”

杜明江早就訂了餐廳,只等于褚吹幹頭發,便帶人從後門進了停車場。

白越澤被觀衆堵了很久,進到化妝間的時候裏面一個人都沒有,玫瑰花擺在化妝臺上,好幾個同事站在門口聊天,他叫住一個化妝師,問:“于褚呢?”

化妝師道:“杜老師剛跟他在一塊兒,我不清楚哦。”

白越澤皺起眉,拿手機打于褚的電話。

電話響的很慢,幾乎是壓着快要斷的時間點兒,于褚把電話接起來,“喂?”了一聲。

白越澤聽到他的聲音,心裏稍微好受些,低聲道:“你去哪兒了?晚上我訂了餐廳,賞個臉跟我吃頓飯吧。”

于褚在那頭沉默了會,道:“你骨頭還沒長好,不要到處亂跑,我讓人送你回去休息。”

白越澤直接問:“你跟杜明江在一起?”

于褚也沒瞞他:“對,有點事情跟他說。”

白越澤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又帶了些酸意,慢慢地輕聲喊了一句:“褚哥……”

于褚被他喊得心裏一陣陣發麻。他猶豫了一會,道:“明天我帶個廚子來療養院,陪你吃一頓,行不行?”

白越澤不怎麽情願地“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算二合一的粗長!(小小聲

最後一波搞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