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耐心
早上七點, 白越澤的門鈴被人按響了。
他幾乎一夜沒睡好,門鈴一響便坐起身, 在床上冷靜了兩秒, 然後走到門邊來, 透過貓眼看了下門外的人。
“褚哥……”他拉開門。
“我要見那個女歌手,”于褚冷着臉說, “聯系方式給我。”
白越澤愣了愣,很快道:“好, 我幫你聯絡吧。”
于褚伸手帶上門,走到陽臺上跟林霖打電話。白越澤也在打電話, 他剛剛起床, 頭發有些亂糟糟的,左邊的留海翹了起來,下巴上帶着青色的胡茬。
因為手上打了石膏, 他晚上睡覺沒有穿上衣, 于褚打完電話走進來的時候, 他正背對着他,背部的肌肉緊緊繃着, 人看起來有些緊張。
于褚安靜地看了一會,白越澤挂了電話,轉過身來, 恰好對上他的眼睛。
“……我剛睡醒,”白越澤看了看自己的上半身,“抱歉, 幫我拿個襯衣好嗎?在櫃子裏。”
于褚從櫃子裏幫他拿出襯衣,白越澤有些笨拙地把左手伸進去,剩下的只能披在肩膀上。他道:“她現在在旁邊的T市辦演唱會,我派人把她帶過來,今天中午應該能到。”
于褚道:“謝謝。”
一段微妙的沉默,白越澤打量着眼前人的神情,他看起來臉色很冷,但既沒有滔天的怒火,也沒有傷心失落,比他想象中的要冷靜很多。
白越澤踟蹰了幾秒,道:“要不要喝杯熱茶?”
于褚沖他笑了一下,但那笑意沒有到眼睛裏面。他道:“不了,人到了跟我說一聲,你先洗漱吧。”
他轉身往外面走,白越澤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拉住了他,牢牢地攥着他的手腕,喊了一句:“于褚。”
于褚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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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找到證據,”白越澤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那麽多次的證據都找到了,偏偏輪到自己,卻什麽都沒找到。”
于褚想起那天舞美的同事跟他說的話“一方強迫的,我當時就覺得了,但他們分開太快,沒看得很清楚,而且兩個都氣勢洶洶的。”
他的手捏成了拳頭,在微微發抖。
白越澤又道:“不管真相怎樣,我們之間的問題的确在我。褚哥,如果你肯再信任我一次,我想慢慢地來,像普通的朋友那樣,慢慢追求你,慢慢談,你覺得合适了,便接受,不合适……不合适也再給我幾次機會,讓我多試試,好不好?”
于褚把他快要掉落的襯衣拉上來,幫他扣上了最上面的那顆扣子,微微低着頭,沒有看他,道:“我不想騙你,也不想不上不下的吊着你,小白,我真的不确定。
他頓了一下:“我從來沒有像追你一樣追過別人,是真的喜歡到了頭,就差把心掏出來捧到你面前。但有些時候,在乎的越重,被反彈的時候就會加倍的痛……”
他握着白越澤的左手,讓他的手心貼着自己的左胸,聽到裏面的心跳聲:“有些裂痕已經産生了,就在這兒,也許這輩子都修複不了了。哪怕你想彌補它,甚至我自己也想彌補它,它也只會被掩蓋起來,等着哪一天,因為某些小事,又突然爆發出來,把我們再炸得片甲不留。”
“我不是什麽好人,”于褚沉默了許久,“能夠失眠十幾年還好好活着的,都不會是什麽好人。你很快就知道了。”
白越澤一動不動地凝視着他,反握住他的手,低頭親吻他的指尖,然後吻他的嘴角,溫聲道:“于褚,我有的是耐心。”
于褚有些複雜地笑了笑,把手縮了回去。白越澤望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字地又重複了一遍:“我有的是耐心,你的失眠,還有那道裂痕,哪怕要補一輩子也沒關系。”
于褚走路的步伐有些亂,帶上門的時候一次沒關上,關第二次的時候才合上了鎖。
白越澤站在原地,好一會都沒有動靜。
中午,那位叫林靜的女歌手急匆匆地趕到酒店,她的名字曾經因為跟戚敏和于褚糾纏不清而路人皆知,時到今天,居然也洗得差不多了。
她是被騙過來的,經紀人說她的老板正在這裏等她,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要聊接下來的合約。她連彩排的妝都沒卸,直接趕到了酒店。
有人給她開門,一走進來,門又在身後反鎖上了。
于褚正坐在沙發裏面,一身休閑裝,手裏捧着茶,沖着她笑。
林靜猛地頓住腳步,腦袋裏嗡地一聲,下意識地開始往後退。
身後又碰到了別的什麽,她扭過頭,看見一張只在網上見過的臉。
真人比照片要遠來得英俊,但正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白……白總。”
白越澤笑了笑:“別緊張,褚哥只是找你問幾件事。”
她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又轉頭去看沙發裏的于褚。這個男人曾經是她十幾年的偶像,為了接近他,她丢了自己的尊嚴,丢了自己的原則,卻又在接下來的半年裏成了自己的噩夢。林靜望着那人的臉,不知道是因為應激還是什麽,竟覺得有些腿軟。
“坐。”于褚說。
“對不起,”她啞聲說,“您跟戚敏姐……”
于褚重複了一遍:“坐。”
她幾乎是跌坐進了那張椅子裏。
她上次見到于褚的時候,他被灌得醉了,臉頰緋.紅,斜靠在沙發裏面,微微仰着下巴,眼角的淚痣被KTV的燈光照得高調顯眼——她當時手腳發抖地摟住了他的脖子,離得近了之後,那股好聞的味道到現在還刻在記憶裏,不像香水,也不像熏料,好似從皮膚裏散發出來的,帶着熱意,至今還會在午夜夢回時出現。
于褚跟那時幾乎沒什麽兩樣。
林靜不敢看他,又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于褚問她:“杜明江跟你說,我對你有意思?”
林靜猛地擡頭,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白越澤。于褚把茶杯放在茶幾上,一聲清脆的輕響。
“是嗎?”他的聲音甚至稱得上溫和,與她臆想中的截然不同。她幾乎失去了全部的抵抗力,抱住手臂,點頭道:“是,他……他暗示過我,那天我本來有別的飯局——你可以去查,是《一夢三十年》的導演,他約了我飯局,那時我非常想轉行當演員——但杜、杜總把我叫去了你們的KTV,說讓我去唱唱歌。”
于褚的座位背對着光,看不清神色:“他讓你摟我的脖子了?”
“……”林靜咽了一口唾沫,搖搖頭:“沒有……”
于褚道:“那你說來聽聽,你過來唱歌,怎麽唱到了我肩膀上?”
林靜太緊張了,當時她名氣小,被拍了之後哪敢跳出來說自己主動的,生怕被雙方的粉絲生吞了,只能咬死把鍋扣在于褚的頭上。
于褚當時已經喝斷片,連自己都搞不清是不是自己動的手,心裏又對戚敏內疚,也沒有下狠手整她,甚至連她的面都沒見,讓她逃了一劫。
萬萬沒想到,今天會突然跟他本人對上。
林靜聲音裏帶着哭腔:“對不起,沒有人讓我……只是KTV裏的人都走了,杜總也喝醉了,就剩下我們兩個,我腦子裏犯了渾,不知道怎麽了……于老師,我這一年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們。”
于褚低聲道:“……我一個人,喝醉了,被留在KTV?”
“……是。”
面前的人沒有再說話。
吃過這麽多飯局,進過那麽多次酒吧,別說是喝醉了,哪怕沒碰過酒精,只要是在那種場合,杜明江從來不會離開他身邊半步。
好手段,于褚想。
甚至都不用自己動手,只要旁敲側擊地玩弄一下人心,就能借別人的手,達到自己的目的。
于褚捏斷了手中的木制小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