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先生可要用些茶
白胥華聽到這裏,心中便沉了下去,他繼續聽了片刻,便收回了心神,叫系統把數據調下去,建立模型,監控阮酥玉的情況。
系統有些擔憂,但是到底還是什麽都沒有說,迅速建立了楚宮模型。
阮酥玉的身影呈現金色,白胥華只花了一點時間,便尋到了她的身影。
阮酥玉正在某一座宮殿之中,大發脾氣,擺設東西都被她砸碎一地,宮中的宮人內侍都趴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白胥華微微一蹙眉,便有宮人附身上前,低聲詢問他可有事情要吩咐。
白胥華微微擡手示意,那宮人微微一怔,便又退了回去。
衆人都注意着他此處的情況,見到這絲異狀,不由便心生疑惑。楚帝更是心中一跳,莫名生出一絲不祥預兆。
白胥華繼續查看阮酥玉的情況,她眉目間怒色極盛,正對一個宮人拳打腳踢,那宮人蜷在地上,默默承受,甚至不敢躲避。
不多時,便又有一個女子行了進來,她容貌極普通尋常,一身宮裝,本該是極不顯眼的。
可她眉目間帶着煞氣,舉手投足都有幾分淩厲意味,那股異樣的不和諧之感,便就此凸顯了出來。
阮酥玉一見她,神色便緩和許多,二人附在一起,竊竊片刻,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等到她們再分開時,阮酥玉眉目間已經露出滿意之色,她從袖袍間撚出一方小紙包,交給了那人,那人便受收了東西,退了出去。
白胥華看得頭疼,詢問系統:“可以聽到她們的聲音嗎?”
“非常抱歉……”系統小聲道:“系統做不到這一點。”
白胥華只能嘆了口氣。
所幸這個問題,他早已經問過許多遍,此刻也只略帶玩笑地道:“人家的系統都是會升級的,你怎麽……”
他想到系統一開始的模樣,不由道:“你倒也是多了許多能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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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一開始遇到他時,功能非常稀少,現在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白胥華繼續查看那宮人的情況,她一路匆匆,慢慢近了宴飲的宮殿,方才尋見了一名模樣乖巧,看起來已經在原地等了許久的少齡宮人。
那宮人只是少女模樣,她手中捧着白瓷托盤,盤中放着青玉小壺。
她二人交談幾句,那模樣普通的宮人便取出紙包,将其小心打開,将裏面淡紅色的粉末,都倒入了那青玉小壺之中。
那少齡宮人見狀,又說了幾句話,另一人便拿起青玉小壺,使勁兒晃了一晃,似是要保證裏面的藥粉全部溶解。
她還不忘打開小蓋,又仔細查看一番,确定沒有問題,方才又将青玉小壺放了回去,看着少齡宮人匆匆離去。
——那離去的方向,正是朝着白胥華所在的大殿。
“她來了,提醒我。”白胥華讓系統撤銷建模,重新睜開了眼,這次宮人并沒有上前,他卻拿起了筷子,取了一點素食用了。
持續性産生的頭痛眩暈感,似乎随着進食産生的舒适被緩解了一些。
白胥華點到即止,等到那股不适感覺輕了一些之後,他便放下了筷子,将其原樣擺好。
楚帝神色微動,面上帶了一些笑意,道:“先生覺得這膳食如何?”
為白胥華布食的宮人小心斟酌,為他上的膳食幾乎都是極清淡的口味,白胥華微微颔首,道:“尚可。”
楚帝便露出喜色來,他道:“那先生可要再用一些茶水,我這便叫人去準備。”
白胥華卻微微露出一點笑意來。
他眉目低垂,掩住了那雙點墨雙眸,唇邊帶起的一絲笑意,就好似萬年不變的高山冰雪忽然化為涓涓細流,像是那道觀之中,本該永遠不會做出反應的道君,忽地睜開雙眼,露出叫人生出妄念的悲憫。
叫楚帝這般人物,都不由微微一晃神。
白胥華道:“不必勞煩了。”
此刻,那之前白胥華在建模中看見的宮人,已經端着那白瓷托盤從偏殿進來,在這歌舞升平,不時有宮人添上新菜的空當,她可謂是極不顯眼了。
白胥華卻緩緩起身。
他眼中依舊是渙散空茫,是一副目不能視的模樣。
可他卻轉過了臉去,正對上了那少齡宮人所在的一片區域。
平靜道:“最佳的飲品,便是那位姑娘手中之物。若是姑娘不嫌,可否容我一品?”
諸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看向了那一片區域,宮人們都已經屈膝行禮。
此刻正是換上新菜,諸人尚且拘束,沒有幾人敢叫湯酒茶水的時候,那白瓷托盤中,放着青玉小壺的少齡宮人便顯得格外顯眼。
她甚至有了一點手抖,在諸人目光下,似怯似懦地低下了臉。
楚帝沉默一息,便對身邊內侍吩咐幾句。
那內侍便一路碎步,到了那少齡宮人面前,就要小心地端過那白瓷托盤。
少齡宮人似是懼怕他一般,在将白瓷托盤遞出之時,竟然是手中一抖,那青玉小壺,就往旁邊一傾。
但內侍卻手疾眼快,扶住了青玉小壺,将白瓷托盤小心接過。
衆目睽睽之下,他不好開口訓斥什麽,只暗暗瞪了那少齡宮人一眼。
少齡宮人似乎也被這茬意外吓到了,她深深垂着頭,臉色極為蒼白,就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宮人模樣。
內侍将白瓷托盤端了上去,小心地将東西放到了楚帝面前,楚帝又端起那白瓷托盤,将之捧到了白胥華面前。
白胥華道:“勞煩你了。”
他将東西接了過來,便重新坐下。楚帝親自為他倒了一杯青玉小壺中的飲品,便見那帶着一點淺紅色的酒液被傾倒而出。
一股極淡的異香,從杯中傳出,瓊杯玉液,極其勾人。
叫人一嗅,便生出幹渴之感。
白胥華并未拒絕,他對楚帝道謝之後,便将其中酒液一飲而盡。
随後,他便再次起身,暫時離席。
楚帝未曾阻攔,甚至親自派人陪他去了偏殿。
這裏的境況,自然也都被諸人記在心中。
白胥華看似自若,他被宮人陪着進了偏殿,便将宮人遣出,輕輕按住了額頭。
那酒有問題。
——或者說,是那藥粉有問題。
他身上火燒火燎,熾熱之感,從腹下升起,燃到全身,叫他腳步都變得綿軟起來。
一股幹渴之感,也自喉間生出。
白胥華指尖燙的厲害,他往桌上提了茶水,澆滅了殿裏的碳火。
又開了窗戶,讓寒氣進入屋中。
總算是消了一些不适之感。
系統低聲詢問他,是否要調節身體數據,滅掉體內的藥性。
卻又被白胥華拒絕了。
他甚至叫系統調低了身體的抗藥性,叫那灼熱之感,愈發興盛起來。
“他們有沒有人過來。”白胥華做到了床榻上,他擺好姿勢,做出修煉之态,一邊在心裏詢問系統。
系統道:“景修然好像要過來,楚子徽本來也要來,被楚帝叫住了。”
“他過來……”白胥華微微蹙眉,道:“也好。”
景修然這般的正人君子,抓住他的最好方法,莫過于叫他生出愧疚之心。
這樣的人,只是愧疚,就足以将他壓垮。
只是責任,便足以束縛他一生。
而叫他生出愧疚之心的最好方法……如今的情況,就正好合适。
白胥華行到窗邊,扶着窗直面冷風。
然而饒是如此,他面龐與手指依舊驚人的燙。窗邊積下的一層細雪,都在他手掌間盡數消融。
系統算得也算準,不過片刻時間,白胥華便聽到外邊傳來細細的言語聲。
他微微斂目,快步去開了門,便見到景修然正蹙眉立在那裏,他身後的侍衛正與帶他來偏殿的宮人說話。
這般情況,只要是個有些腦子的,自然就該知道不能随意叫人進來,景修然就該是僵在這兒了。
他本在看着侍衛與宮人交涉,卻聽到一聲極明顯的聲響,便擡頭看了過去,正見到個扶門而立的白胥華。
白胥華微微垂目,道:“生了何事?”
他語氣略輕,簡直像是一片輕羽,落在人的心尖兒上,撓得心中酥癢。
叫人不由想要聽到更多。
因為體內燒灼,白胥華面容上也帶出來了一點模樣,此刻他唇瓣豔紅,眼尾也帶了兩抹淺色,就好似上了紅袖的妝,看着實在是叫人忍不住生出欺.辱.蹂.躏,狠狠踐.踏的念想。
叫景修然都不由微微一怔。
宮人的反應卻更快一些,她連忙轉身,臉龐依舊低垂着,目光緊緊看着腳下的地面,細聲道:“驚擾大人,實在是婢子的不是。只是燕國來使想要見您一面,您可要見一見?”
白胥華輕輕咳嗽了一聲。
他用衣袖掩住了口鼻,眉目間露出幾絲不易察覺的倦容。
對宮人道:“有勞姑娘,叫他們進來罷。”
頓了頓,又道:“楚帝若問到此事,你便說是我的意思。”
這話可謂極貼心了。
宮人面上毫無異狀,耳根臉龐卻都已經浮現緋紅顏色,她低聲應下,便讓開了地方,叫景修然可以過去。
景修然對她微微一拱手,便又對白胥華行了一禮,道:“今日見公子形容氣度,在下心中十分傾慕。此時擾了公子清淨,還請公子見諒。”
這副作态實在是眼熟的很了。
白胥華藏在袖袍下的手緊握成拳,又默默松開,對景修然道:“無事,你進來罷。”
他轉身讓開了房門,自己往裏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