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便把她送給我吧
“……帶她回去,倒也可以。”
白胥華微微斂目,他道:“既然你是南國來使,那你應當知道她是誰。”
“………………”南長隐微微一怔,他道:“我只知曉,她應當是那蠱的主人……她難道在楚帝宴上出現過麽?”
“她是阮酥玉。”
白胥華道:“那位阮大人的女兒。”
南長隐驚道:“竟是她?”
白胥華應了一聲,道:“她……”
他猶豫了一下,便故作猶豫姿态,頓了頓,還是将原本要說的話瞥開了,轉而道:“你請我來這裏,可有什麽事?”
南長隐道:“我請你來,就是為了牽絲蠱的事。”
他将阮酥玉放到一邊,微微蹙眉嘆息道:“只可惜這般快就解決了。”
白胥華擰起了眉頭,正要說些什麽,便又見南長隐道:“不過你這般快就回去也不大好,不若我們一起待一會兒,等到時辰到了,我再送你回去?”
白胥華頓了頓,便答應下來。
南長隐道:“這裏的酒菜都很不錯,你要不要用一些?”
他說話間,竟是已經起身從原本的地方走了過來,與白胥華擠在一處,只拿了碗筷,還在菜肴中為白胥華挑選。
白胥華似有不适,他被南長隐塞了筷子,便也只能動了動眼前的菜肴。
而只是一口,白胥華便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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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未将入口的食物吐出在碗中,而是慢條斯理地咽了下去,便将碗筷原樣擺好。
南長隐将他作态,只怔愣一瞬便反應過來,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将碗筷擺到一邊,道:“這菜裏有什麽問題?下了毒?”
白胥華微微搖頭,道:“不是毒。”
只是某種會叫人上瘾的藥.物。
“你若是要把她留在身邊,怕是要注意些了。”
白胥華蹙着眉,輕聲道:“她可知曉,你請來的人是我?”
“她應是不知的。”
南長隐道:“我未曾想到她在滿江酒中,尚且能動手腳,你無事吧?”
白胥華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他心念微動,道:“你将她帶在身邊,可有什麽要緊事要做?”
南長隐道:“……要緊事倒也不曾有,你想——”
“我想要她。”
白胥華輕輕道:“你若有什麽事想要知道,大可送信于我。你若是信得過我,此時此刻,我便可立誓于你。”
他本眉目低垂,說這話時,卻擡起了眼,神色十分認真。
那雙空茫的眼睛,直直對上了南長隐的,叫南長隐分明知曉他看不見,心中卻還是一陣悸動。
白胥華這副認真模樣,實在是好看極了。
他的眼睫長而濃密,略微向上翹起,就像是兩尾停在他眼上的蝶,似乎每一下顫動都能叫人軟到心裏。
那雙空茫的眼睛雖然毫無焦點,但卻仍舊将他的整個影子投了進去,顯露出一種無比端莊的認真來。
叫南長隐實在是控制不住。
他略有些慌亂地瞥開了眼,竟然是在心中慶幸起了此人實際是看不見的。既然看不見,自然就不知曉他那片刻失态。
他挪開了眼去,身子也默不作聲地離白胥華遠了些,開口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他只說了這一句,就再未曾說話了。照他人看來,這可能是他已經同意了白胥華之前提議的表态,但白胥華卻未曾露出喜色來。
他是系統宿主,任務就是阻止那個讓世界崩壞的源頭——也就是女主,此刻的阮酥玉。
無論是此刻的阮酥玉,還是曾經的阮酥玉,她用以影響世界原本歷史走向,并且導致世界崩潰的力量,都只有兩樣。
一是名聲。
二是男人。
名聲帶給她在百姓士族之中的聲望,男人帶給她可以被輕易掌控的,極高的,大多世人一生也不敢擡眼去看的權勢。
因此要阻止她的作為,白胥華一要斷絕她所有出頭的可能,二,就是要斬斷她所有可能得到的男人,與她可能得到的那些男人手中的力量的希望。
而南長隐在正式任務中身份影響深重,所以在那三次新手任務之中,白胥華與他的見面次數也不少。
甚至可以說,白胥華對他的了解,極其深刻。
以至于他此刻一眼就能看出,南長隐只是起了一個頭,這句話之後,尚且還有一句“但是”,未曾被放出來。
他未曾做出什麽喜悅反應來,南長隐明顯是有些失望,他頓了頓,還是道:“但她事關重大,雖說要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回去,甚至于我父皇不好交代。”
白胥華微微蹙起了眉,他似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但他也只是頓了頓,便道:“你想要些什麽?”
南長隐道:“你該不是這裏的人罷。”
他這話問得暧昧不清,白胥華尚且來不及說話,他便道:“不是四國人,也非小國中人,甚至不是這片凡世的人。”
南長隐輕輕道:“是不是呀,公子?”
白胥華微微垂眸,他頓了片刻,還是道:“的确如此。”
“我并非此世中人。”
“那便好。”
南長隐露出個笑容來,他道:“既然如此,我就要你一個人情,你便可帶走她,你說好不好?”
人情這種事兒,往往都是最難算清,最容易将兩個不想幹的人卷到一塊兒去的。
這是世間最難算清的糊塗賬,若是沾染上了,可能便再扯不清楚了。
但白胥華卻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之後南長隐又叫來了些新菜食,這其中竟然還是有幾道菜有些玄機。
若是以往,南長隐可能還會做出些其他舉動來。可惜如今他已決定将阮酥玉送給白胥華,便再懶得做些掩飾了。
白胥華在他這兒用了一餐,等到将要離開時,又出聲喚南長隐走近,叫他伸出手來。
南長隐有些疑惑,但到底也還是伸出了手掌去,叫白胥華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掌。
白胥華伸出一指來,輕輕按在了南長隐手心上,随後行雲流水一般,畫下一個極複雜的符文樣式。
一點淡色青芒,竟然是随着他的動作,在南長隐手心之中,顯露出華美光彩來。
以南長隐心機之深,一時竟也是露出了震驚之色。
白胥華在他手心畫完這一道複雜符文,便松開了手,尚溫聲解釋道:“這是我們這類所用之物,與你們此處信物相同,我今日立下此據,若是日後棄而不履,便會受到反噬。”
——這些話語半真半假。
白胥華在南長隐手心所畫符文為真,他所說會遭受反噬也為真,但他實際上,卻并沒有與南長隐定下這般符文術法。
那青色光芒,實際不過是系統幫忙透出的投影,此類符文真正生效時,雙方都會心有所感,但白胥華卻未曾察覺到一分異樣。
但是表面上的功夫,卻還是過了的。
等到南長隐日後一點點想起往日記憶時,他一直保持的人設也不會有崩塌的憂患。
畢竟在他們眼中,這已不是同一方世界了,符文未曾生效,亦或者只有一方生效,都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先不說南長隐日後想起記憶,會不會再生出懷疑,他便是懷疑了,也絕察覺不到什麽不對的地方。
白胥華微微垂下眼來,他最後忽悠了南長隐一把,便緩緩出門,阮酥玉假扮的并蒂竟是等在外邊,她眉目稚嫩開朗,眼瞳清澈無比,看起來實在是再天真不過的模樣了。
阮酥玉正背着手,在一下一下踢着外邊的紅木欄杆,見白胥華先出來,眼帶疑惑地看他一眼,道:“公子先出來了麽?”
那眉目之間,竟是一絲暗藏的厭惡恨意都不存在,當真是半點都看不出,她曾經與白胥華見過數面,甚至被白胥華狠狠坑過的模樣。
白胥華将這一切看在眼裏,他微微感慨,又輕輕道:“嗯。”
阮酥玉歪了歪頭,她聲音甜膩極了,就像是柔軟酥甜的桂花糕,又嫩生生的,叫人一聽,就知道與他說話的人定然還是個小姑娘。
便是一個目盲之人,只聽着這聲音,也該知道說話的人,是個多麽純真可愛,年幼稚嫩的小姑娘了。
白胥華微微一頓,心中察出一點異樣來。
他揭開眼簾,一雙空茫瞳孔,直直對上了阮酥玉的眼睛。
阮酥玉心中一酥,她此刻模樣可愛天真,面頰上更是飛起兩團紅暈,眼底也泛開一層潋滟水光。
一副十足的稚嫩少女的懷春模樣。
白胥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心中竟然是并無多少意外情緒。他心底漸漸生出幾分“果然如此”的感悟來,面上卻依舊是冰雪消融,寒風化雨一般模樣。
“你叫并蒂?”
阮酥玉輕輕應了,她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似乎是因為太過緊張,她原本粉嫩平展的衣袖,都被她緊緊擰在了手中,那雙纖細白皙,極好看的手掌,此刻也極其用力,甚至骨節都微微泛白。
白胥華輕輕垂下眼來,也不知,是不是在掩飾什麽莫名情緒,他道:“日後你便跟着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