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耿銘睡了一個小時,去往飛機場的路上,嘉州動車事故的消息越來越多。

官方已急調消防兵過去救援。

耿銘看完霞妹整理好的消息,給集團的領導人,他的一個叔爺打電話,跟最上面的領導直接申請把他們嘉州的工程車征用過去給官方用。

叔爺在那邊一口就答應了,道:“我等一下就給嘉州那邊的負責人打電話,讓他全力配合官方的調配。”

“謝謝叔爺。”

“你……”叔爺在那邊沉吟,斟酌詞字,過了幾秒道:“小夕不會有事的。”

這個小家庭,何夕當家,逢年過節,提着禮物,帶着耿銘上門給叔爺家問好的人都是何夕。

何夕裏裏外外都把耿銘打理得很好。

叔爺承認他的好,所以把耿銘立為接班人之一考察,就沒把耿銘的性向當回事。

當然,也主要是現在社會風氣比之以前要開放很多,為免一些同性戀者為了迎合大衆目光去娶同妻,讓一些女性遭遇不幸的人生,大衆現在對同性伴侶的寬容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耿銘的性向和家庭,在集團人衆皆知,就是他那些作為對手的堂兄弟們,也沒拿他和何夕的事作過文章。

甚至耿銘的對手們,在對他們自己的老婆不滿的時候,還拿何夕出來與她們比較。

何夕就跟很多人數衆多,有利益糾葛産生的大家族中的一員一樣,跟耿銘的堂兄弟們的老婆有很嚴重的妯娌問題。

對這個挑戰,何夕沒怯過場。

堂兄弟們不拿何夕的性別作文章,但是嫂子弟媳婦們會,嘲笑他一個男的,給耿銘當老婆,問他跟她們混在一起別不別扭。

何夕從不因此發怒,他還真把自己當成是耿銘的另一位,跟老婆也就一字之差,老公而已。

耿銘以後是要當集團負責人的,跟家族裏的人也好,跟集團裏的人,還有外面的人的交際都避免不了,他要是想陪着耿銘,嫂子弟媳婦們這點話中有話的挑釁對他來說就是毛毛雨,他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耿銘也不是傻的,堂兄弟們家裏的人是怎麽對他家何夕的,他心裏清楚,他甚至知道這些女人們對何夕的動作,其實都是經過他們允許的。

他們要是這麽幹,那就是高度不夠,沒有格局,不夠格當接班人,但他們家裏的女人這麽幹,那就沒這個問題了。

他們把何夕幹出問題來,那出問題的就是他了。

可何夕鳥都不鳥他們,耿銘憋屈,他還笑話耿銘,這點心胸都沒有,以後碰到更大的事情,是不是要生悶氣把自己氣死?

何夕一直以來就是耿銘心中的那根定海神針。

他曾跟耿銘豪氣保證:你只管朝你的夢想跑,老子在背後把一切幫你收拾得整整齊齊妥妥當當。

那樣堅定的要跟他過一輩子的人,不會有事的。

耿銘很冷靜地回那邊的集團領導人叔爺:“謝謝叔爺,是的,他不會有事的。”

又說了幾句,他挂了電話。

叔爺那邊放了電話,和身邊的老伴有些擔心地道:“這兩個孩子,風中來雨裏去,都在一起,我是真怕啊……”

他老伴嘆了口氣,“有什麽忙你先幫着,唉,我去給菩薩燒兩炷香保佑小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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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銘上了飛機,就又開始睡覺,這次他睡得沒有在公司的那一個小時踏實,半夢半醒之間,他夢到了年老的自己躺在病床上,何夕喂他飯吃,還嫌棄他,說:“你不是說老了都是你照顧我嗎?怎麽還病了,讓我照顧你?你趕緊好起來。”

耿銘就看到那個年老的自己,一點男人的臉都不要地和何夕說:“那我就是病了嘛。”

他撒嬌,何夕就笑,還親他的額頭,說:“親愛的,你趕緊好起來。”

夢中年老的耿銘就睡着了,開始做夢,夢到了他們少年的時候。

耿銘和何夕是在籃球場認識的。

那個時候耿銘的爸爸出軌,緊接着他的媽媽也出軌,他爸爸在外面的女人大着肚子鬧到了他的學校,把他媽媽在外面也有野男人的事情說得全校都知道了。

耿銘在學校出了名。

他天天在籃球場打球打到半夜,何夕就陪着他,他不想回去,何夕就把他帶到自己家裏,給他買宵夜,還親手做宵夜給他吃,他們兩個人同睡一張床。

耿銘愛上了他,跟何夕說我想以後一輩子都跟你睡,何夕就愣了一秒,一秒過後,他說你要是考上一本了,那我們就一輩子都睡一個窩。

耿銘第二年高考就考上了一本,何夕也是,不過兩個跟高中的時候一樣各自的學校不同,但是都在同一個城市。

其實高考後的那個暑假,還沒等成績出來,何夕就和耿銘在一起了,他和耿銘說,能不能上一本都沒事,你努力過了就行。

他要的不是耿銘的成績,而是那個振作去努力的耿銘。

但耿銘發揮出了他具有的實力,他考的很好,

大學期間,父母終于離婚,各自有了新家庭,開始試圖和他緩和關系,都沒用何夕勸說,耿銘就接受了他們的示好,沒有把之前他們為了自己的生活把他忘了的事放在心上,和他們該來往就來往,他們對他好,他就接受,他也會回饋,他們病了,他就帶着何夕去探望,出事了,他能幫的就幫,他做的很不錯,和父母相處得也好。

集團領導人因此覺得他雖然脾氣暴,可處理事情很漂亮,做人不絕對,又有擔當,為人也有孝心,脾氣暴一點,代表還有沖勁,所以,在他考慮退休之前培養接班人的時候,耿銘被他列為了候選人之一。

何夕陪着耿銘如日中天。

夢中的老耿銘看到陪着他奮鬥到中年的何夕,突然有一天那個中年耿銘醒來,喊着何夕的小名夕夕,走到了客廳,笑着對擺在客廳中央的照片裏的何夕道:“原來你在這啊夕夕……”

那分明是遺照,年老的老耿銘驚恐地在他的夢中醒來,連帶的,驚醒了夢到他的耿銘。

耿銘跟彈簧一樣彈了起來,從夢中驚醒。

他動作太大,吓到了坐在他身邊的霞妹。

還好前面的座位只有他們一行六個人。

霞妹原本只挑了兩個人,但集團知道何夕出事後,集團處理危機的應急管理部門的領導帶了助理,也跟着他們來了。

“耿總?”應急部門的副負責人蔣儒汝,一個将近一米九,和耿銘差不多高的高大個過來貓着腰,關心地叫了耿銘一句。

“沒事沒事,蔣總你回吧,再休息下,等一下就得您出馬幫忙了。”霞妹忙和他道,抽出紙巾,遞給她家老大,“老大,擦擦汗。”

“那我回了?”蔣儒汝請示耿銘,把放低自己的姿态做得很足,根本不在乎身邊的人是怎麽看他對太子爺的奉承的。

何夕出事,他就像不在乎耿銘會不會因此降落,泯然于太子黨,他對耿銘還是一樣的恭恭敬敬。

這是份量非常大的投誠示好了。

耿銘要他做事,要他竭盡全力不惜一切代價調動資源尋找何夕,所以他不僅對蔣儒汝的話作出了反應,點完頭之後還明示道:“等把何夕找到帶回家,你升正要是用得到我,你只管找我,我欠你一次。”

太子爺當着人的面說的“我欠你一次,”這話讓蔣儒汝放心,他道:“您放心。”

這次他轉過身,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了。

不過他回去後并沒有閉目養眼,而是掏出手機,打開筆記本,繼續細節他的救援計劃。

這就是工作。

去救自己愛人的路上,還要應付野心勃勃的同事,霞妹擔心地看着額頭不斷冒出冷汗的老大,靠近他後小聲道:“老大,何總會沒事的。”

那是一個給他老大能量的人,霞妹看着他們走到如今,非常清楚,何夕對老大的支撐,和永遠都覺得耿銘對的态度,是老大沖到今天還在沖鋒陷陣的主要能量來源。

不管老大在外面發生了經歷了何等大的失敗,只要他回去睡一覺,第二天就會神采奕奕地回來上班,就像從來沒有經歷過挫折一樣。

而他恢複精力的秘方,叫何夕。

因此老大從來不覺得外面的困難叫困難。

他就像一條精力永遠充沛,保持着憤怒和戰意的獅子,帶領着他們四處征戰。

現在何夕生死不明,霞妹很怕他出事。

“他當然會沒事。”耿銘擦着頭上的汗,和學妹道。

他這麽說,霞妹更擔心了。

老大根本沒有何夕會出事的想法。

這要是真出事了,她該找誰?

找老大的父母?老大對他們是還有感情,可那種感情……

那種感情是何夕用眼神示意他在父母家多坐一下,老大就會多坐一下的感情。

何夕不在了,那對聽說在老大高考的時候對老大不聞不問,甚至都忘了給生活費的父母能安慰得了老大嗎?

只能找老老大了,看來,她得趁機給集團老領導打個電話。

真出事了,只有那對尊重他們關系,并對老大有伯樂識千裏馬之恩的老夫妻能按得住失去何夕的老大了。

她得提前把他們請過來。

霞妹憂心忡忡,打開手機,看到屏幕上自家小兒子的照片,想起了何夕在她的感情家庭關系當中的幫助。

她生孩子的那天,是何夕自己開車送他們夫妻去醫院的,她在月子中心吃的食譜,也是何夕幫她設計的,為了她吃得有營養還能飽口福,他沒少費心思,孩子的保姆,也是他用了很多關系,自己還面試過很多人才幫她找了個靠譜負責任又有愛心的。

霞妹知道他對她的所有照顧,是為了讓她更好的為老大拼命,可他對她做的一直都是好事,他幫了她太多。

霞妹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睛裏打滾,她是強按着鼻頭,才把淚意控制下去。

“老大……”霞妹以為自己控制得很好了,可一開口,發現她說話帶了哭腔,這把她吓了一跳,又捂住了鼻子,調整情緒。

耿銘已經看過來了。

看學妹低眼捂鼻子,就知道她傷心了。

“想說什麽?”耿銘特別溫和,心情也很平靜。

此刻,他感覺不到自己有多餘的感情,他對此很合意。

只有這種情緒才能讓他長時間維持住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讓他能把百分之百的精力清醒地投入到找何夕的事情當中。

他不需要過多的憂慮,擔心,害怕,恐懼來幹擾他的判斷力和決策力。

“何總會沒事的。”霞妹又憋出了這句話。

“他當然會沒事。”耿銘很有耐心的又回答了她,還微笑道:“他說過要死在我後面,要幫我安葬好了,把我身後的事都處理好了,才來陪我,我都還沒死,他不會有事的。”

他的笑,他的話,讓霞妹沒控制住心頭的情緒,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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