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耿銘下了飛機就是上車,公司那邊暫代他的業務部副總給他電話請示工作,說話的時候就很忐忑,工作講完,他在那邊很歉疚講:“對不起老大,這個時候還給你添麻煩。”

“有事就給我電話。”耿銘挂斷了電話,打開平板,開始搜新的消息。

他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暴冰雨過去的河流湍急,耿銘在河邊踩的時候一腳踩進了泥裏,陷進去了半個腳。

橋上救援的工作人員看到他們,拿着喇叭在河上憤怒地喊:“救援重地,非相關人士請速速離開!”

幫他打着傘的蔣儒汝拉他,再遠一點的地方,霞妹看到老板一只腳進了泥裏出不來,另一邊橋上的工作人員往他們這邊趕,要來趕人了,她一跺腳,朝工作人員跑去。

“你先過去。”蔣儒汝來拉人,耿銘趕開他,蹲下身,用那只踩在實地的腳就力拔腿,把他陷進去的那只腿拔了出來。

蔣儒汝被他一趕,傘掉在了地上,淋了一頭的雨。

耿銘的頭也很快被雨打濕了,蔣儒汝撿起傘,等看到耿銘過來,他才提起勇氣把傘罩在耿銘頭上,繼續拍他的馬屁。

他是殷勤,要是換以往,耿銘張嘴就是讓他滾,可他現在沒這個心情,他僅跟蔣儒汝道:“不用打了,你去做你的應急,我到河邊看看。”

“好,那耿總,我先去忙我的了。”蔣儒汝怕了,剛才耿銘那一推,那手上的力道就像是要把他掐死了一樣,他現在不敢把這個看着還算平靜的耿銘當成是真平靜,耿銘這話一出,他打算先去把他的工作做好。

霞妹跟官方的工作人員溝通好過來,跑來找老大,雨把她的長發打濕,貼在她的臉上,她沒有心情去管,握着手機就過來。

雨太大了,她哭出來也沒人知道她在哭,霞妹紅着眼流着淚,找到把身上雨衣都脫了的耿銘,道:“老大,他們說這一節沒看到車廂,老大……”

途中她打了電話,跟集團在當地的負責人對接,那邊的負責人說從高架掉到河裏,那麽大的沖擊力,估計是看不到人生還了,讓她做好準備。

霞妹痛哭流涕,找到耿銘,見到老大那狼狽不堪的樣子,眼淚嘩嘩地流。

耿銘身上都是泥,頭發上也是,饒是雨水很大,他還是看出了霞妹在哭,他道:“有新消息嗎?”

霞妹咬着嘴,眼睛紅通通的,淚流不止。

“他們找了精通河流流速方面的專家算過沒有?這河是老河,按歷年來的河情計算,是完全可以計算出這種天氣下河水的精确流速的,再加上掉落的車廂的重量等數據,找個數學好的就能算出來,他們那邊要是還沒數,我們自己開始動手。”耿銘扒了把額頭上的頭發,冷靜道。

“好,我這就去,老大,雨太大了,我們暫時回車上好嗎?”這雨水太冷了,霞妹的牙齒顫顫上下磕碰着,她咬着牙讓自己顯得盡量的職業化,“我們回車上計劃一下下一步的行動?”

老領導已經往嘉州趕了,在老領導到來之前,她必須要把老板穩住。

耿銘沒回她,像沒聽到她的話一樣,他又去河面的情況了。

“老大,不能再淋雨了,會感冒的,你一感冒就心情不好,還不愛吃藥,現在何老大不在,你都吃不下藥,你要是……病了,你怎麽找他?”霞妹說的時候,哭出了聲來。

老大脾氣大得見誰都能噴,病了的時候脾氣更大,能把人噴上天去,這個時候能讓他停下乖乖吃藥的人,也就只有何夕了。

前幾年老大在負責的趕進度的項目上感冒了,高燒也沒妨礙他到處噴人,逼着人幹活,她看他快把同事們都要逼死了,把何夕請來,當同事們看到何夕微微笑着就讓老大聽話休息吃藥那目瞪口呆的樣子,霞妹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可就是太好笑了,她這個時候更想哭。

這兩個人,不止單單是相濡以沫,而是何夕就是老大的幸福,幸福讓一個男人不用想後路地勇猛往前沖,因為他背後,有一個永遠都接得住他的支柱。

霞妹羨慕過老大的幸福。

老大說,何夕會等他死後安排好一切再走,她也相信,他們的一生當中不管老大出什麽事,何夕都不會放棄他。

何夕曾經跟她說過,我愛這個人,愛到我想對他負一輩子的責任,想在他的一生好好照顧他。

她說完,耿銘還是沒有回應她,還朝河下面走。

霞妹哭道:“老大,回去換個衣服吧,何總曾經跟我說過,他說要對你負一輩子的責任,要照顧好你的一生,你想想,他怎麽可能會有事?他那麽堅強的人,就是閻王爺搶他,他都會跑回來,你快去躲下雨吧,你這個時候要是病了,找到他,誰照顧他啊?這麽大的雨,他泡在河裏,回來肯定得你照顧他一段時間的。”

雨越來越大了,霞妹的話不是很清晰,但耿銘都聽到了,他朝停車的地方走去,道:“雨大了,上車吧。”

“哎!”霞妹擦着臉上的雨水,緊跟在他身後。

圖片

耿銘沒有去住市裏的酒店,帶來的同事在河邊的村子找到了一個民宿,離何夕出事的河流段有五公裏的距離。

只要有第一手消息,他就能馬上開車到達地點。

耿銘是準備讓同事幫他準備一個帳篷,他睡在官方救援辦的旁邊的,可官方不允許,經過霞妹的解說,再一個,民宿的地方不遠,還有馬路直接到達這邊,開車過來時間也不長,他還是去了民宿。

他是個不太聽得進別人意見的人,何夕就老是告訴他,別人說話,一定要聽人說完,并且還要聽進去,經過思考過後,他才能噴糞,這個時候他要是還想噴,那就想噴就噴吧。

何夕說的話,耿銘不太聽得進,可他會按何夕說的辦,久而久之,他雖然逮着做不好工作,領會不了他的意思的同事罵,可他罵得人心服口服,他帶着人成長,也逼着人成長,真心想跟随他的人也越來越多,直到形成了現在的規模,把他自己送上了接班候選人的寶座。

耿銘到達民宿住的地方,就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他是回到車上,換了身衣服,又在官方那裏蹲了幾個小時,走之前又去救援的地方走了一圈,才跟霞妹他們去他們住的地方。

耿銘要睡的時候,霞妹和另一個公司的同事王景敲開了他的門,霞妹一手拿藥一手拿水,和他同樣高,但比他胖一半的王景則把他逼到了房間玄關的牆上,舉着手機裏開心笑着的何夕和他道:“老大你發燒了,我用何總的臉命令你,你必須現在就把感冒藥吃了!”

“命令不對,是請求!”王景剛完,覺得對老大這個态度是離死不遠了,趕緊為自己補救了一句。

霞妹沒空去說他慫了,把藥給老大,“老大,看着這張帥臉蛋兒快吃了。”

“我沒發燒。”

“發燒了。”王景趕緊放出手機裏何夕聲音的語音。

霞老大牛逼,什麽環節都想到了,語音都給他做出來了。

“我沒發燒!”耿銘轉頭,對着發出何夕語音的手機倔。

“發燒了。”王景又點了一下。

“吃藥!”王景又點,點完了又點,“寶寶吃藥,聽話。”

都是何夕的聲音。

耿銘盯着手機,要去搶手機的時候,被霞妹橫插到了王景的面前。

團隊裏最大的奶媽霞把藥伸到他面前,“吃完藥,我就把語音全部打包發給你,還有幾張你沒看過到的何總的照片,是我和同事他們偷拍偷偷珍藏的,我敢說這些你一張都沒看到過。”

“删了!”耿銘立馬道。

“吃了。”霞妹也道。

“回頭就把你炒了。”耿銘惡狠狠。

霞妹看着他把藥扔進了嘴裏,把水送過去的時候道:“行,等一下我出去就去投簡歷。”

耿銘毫不在乎,喝了口水,就去拿王景的手機,王景跳到一邊,“我現在就給你發,照片不在我這,你找霞妹要。”

吃的藥有點催眠作用,耿銘聽語音看照片刷新動車救援的新進展到淩晨三點,就抵不住睡意,把手機裏的何夕放到心口的地方,睡了過去。

他又開始做夢了。

夢裏,何夕在一節灌滿了河水的車廂裏飄着,舉着一個安全錘在不停地砸窗子,耿銘急了,飄過去,不停叫着他:“夕夕,夕夕……”

何夕沒有聽到,他舉着錘子,咬着牙,不停地砸窗子。

他嘴邊的河水都紅了。

耿銘心疼得不得了,飛到他身邊,喊他:“夕夕,你看到了我嗎?”

何夕沒有看到,他手中的錘子掉了,他撿了好幾下都沒撿回來,他急了,他開始扶着車廂,用頭朝玻璃撞來。

一下,又一下,他不停地拿腦袋撞窗,鮮血染紅了他周圍的河水。

耿銘的心都碎了,他用盡力氣朝玻璃窗撞去,嘶吼道:“你快碎掉啊,放我們出去!”

“放我們出去!”耿銘嘶吼着,跳了起來,醒在了民宿客房的床上。

他意識到他醒了,開始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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