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裏不比我長,卻也算是老一輩了。
牛頭走去開門,一青年鬼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因為汗水,幾縷黑發黏在額間,白衣也緊貼在後背,要說多狼狽就有狼狽。
馬面趕緊去找茶杯倒水,我則走去讓他速速入座。
喝了一口水,林靈總算活了過來,終于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我。原來,今日林家林有福突然昏厥,如今昏迷不醒,林靈急得團團轉,聽聞我已經回到酆都,趕緊快跑了過來。
我一聽這事,趕緊說:“等一會,我拿一下我的藥箱,馬上就過去。”
林靈胡亂點頭。
林有福的家離清明醫館有點距離,趕過去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一到林有福家,我顧不得其他,立刻擺放好藥箱,開始把脈。
我摸了摸,發覺寸關尺三部脈皆無力,心中了然,又着重按了一下,空虛不充實,屬于無力脈。
林靈在一旁等得着急,嘴中唧唧呱呱:“也不知道最近到底怎麽了,專發生怪事,前段時日聽聞珞霞仙子與閻羅少爺的婚事要吹了,今日我父親竟然就直接倒了。”
聽他這話,我心頭一動,卻立即回了神,再次确認了一遍脈象,我收回手,合上藥箱,道:“你也不用擔心,不過是氣血不足,等他醒來多補補就好了。”
林靈一聽,立刻松了一口氣。
我又道:“我先幫你開個方子,按照這個藥方去抓藥,每日三頓,不出三日便好了。”我一邊說,一邊拿出墨筆、紙張,洋洋灑灑寫了一大長串的藥材。
寫好,我便将藥方遞給了他,他拿好,邊看邊讀:“當歸……炙黃芪……”讀了兩個藥名,他立刻把藥方收入懷中,道謝。
“真是謝謝清明姑娘了。”
“沒事,舉手之勞。”我道。
又囑咐了一些禁忌,我才背起藥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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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城——鬼街。
鬼街貨物繁多,交易頗甚,繁華如人間街市。只是黑夜常在,深邃無盡頭。
走到半路,我突然想起林靈之前說的話,便有些好奇地問道:“林靈說的珞霞仙子與閻羅少年的婚事告吹是什麽意思?”
馬面聽我這麽問,便回道:“這也是最近才傳來的消息,我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很多上仙都這麽說,我們幽都的鬼也就這麽覺着了。”
“上仙怎麽說的?”我問,說到底,我還挺喜歡聽這些八卦的。
“他們說,珞霞仙子與和她一同經歷情劫的無緣仙君在一起了。”牛頭讷讷接到。
我不解,“珞霞仙子不是已經經歷過情劫了?我還聽聞是和閻羅少爺一塊經歷的。”
“哦,那個啊……”牛頭摸了摸他的大鼻子,回道:“那次他們兩人都歷情劫失敗了。”
我一驚,這以前從來沒有聽過啊。
馬面看出了我的想法,立刻解疑。“我們這事也是最近知道了,這事情上頭封的緊,要不是上次黑大人無意間透露我們都不知道的。這也是多虧了清明姑娘的梅子酒,否則我們還真沒法知道。”
“梅子酒?”我突然生出一種極為不好的想法。
“……上次黑大人把清明姑娘的梅子酒全喝了,我們雖然努力勸過,但還是……”
我此刻根本聽不到牛頭馬面的聲音,腦海中只回蕩着一個聲音:梅子酒沒了……
我飛快湊到牛頭的面前,郁悶确定道:“所以梅子酒已經全沒了?一滴都不剩?!”
“……沒錯。”牛頭尴尬扯出一絲笑容。
我瞪大眼睛盯着牛頭的笑容,随後失神地向後倒退了好幾步,嘴裏輕聲喃喃道:“黑無常……黑無常……梅子酒……梅子酒……”
幽都很少有梅子酒,畢竟幽都沒有活物,所有的一切都靠着上頭的補給或者是供養閣裏頭的祭品,畢竟有些鬼魂早早就去投胎了,親人所送來的祭品根本無鬼可給,所以其實吧,供養閣裏頭無鬼領取的東西都是分發給在那裏做工的鬼魂的,當做薪水。
而這兩壇梅子酒可是我上工整整一百年才獲得的好貨啊!我自己平時根本舍不得喝!
我不肯相信,再次确認。“那可是兩壇啊……黑無常在三天內把兩壇酒都喝了?!”
牛頭面部表情已經開始龜裂,顯然有點不想打擊我,但他還是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同情道:“……對。”
我緊緊咬着下唇,最終蹦出了一句話。“我去找黑無常算賬!”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存稿中……大家可以文下多多留言哈~增加讀者與作者之間的情誼~
我在說什麽鬼?orz
☆、第 拾叁 章
我完全不顧牛頭馬面的勸阻,即刻氣勢洶洶地闖進了黑無常的府邸。
看着了無生機的黑家府邸,我大喝一聲:“黑無常,你給我出來!”
此聲,震天震地震神靈。
黑無常從裏屋出來的時候,高帽歪歪斜斜,衣帶還未穿戴整齊,顯然是剛躺下去不久被我吵醒後倉促出來的緣故。
怎麽說,都已經亥時了。
即便黑無常如此給我面子,我的憤怒也沒有因此消弱。
我怒氣沖沖的沖上去,踮起腳指着他的鼻子質問:“聽說你喝光了我的梅子酒?!”
黑無常原本還睡眼惺忪,一聽我這話立刻起了精神,睡意全無,板起臉正經道:“誰說的?反正絕對不是我!”
我看他一副絕對不是我的好笑模樣,心中的氣突然消了少許。但作為來質問的,絕對不能破功,我立刻再次板起臉,對他指指點點。“自然是牛頭馬面告訴我的,事實勝于雄辯,你還不招?”
黑無常瞪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的牛頭馬面,我立刻抓着道:“你瞪什麽瞪?自己做的事情還不承認?”
黑無常噤聲,稍有點委屈地看着我,随後便招了。“……好吧,就是我喝的。”
相處了一百五十年,黑無常自然明白我被占了便宜後會加倍的讨回來,畢竟之前他就已經讨教過我那磨人的手段,于是還不待我說些什麽,他已經從他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一顆圓潤通透的石頭,随後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我的手中。
我拿起那石頭瞧了好久,也沒看出它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黑無常,你可別拿一顆破石頭坑我。”
他很憤慨地想要從我手中奪走石頭,我右手一晃,被我輕松躲過。“诶,都送出手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他哼了一聲,然後氣鼓鼓地道:“你可別不識好貨,這石頭全天下也找不到幾顆。”
我摩挲着那通透石頭的表面,覺得表面溫熱,通體透光,一看便不是俗物,但我還是摸索不出它有何用。
黑無常又道:“這顆石頭不僅可以借屍還魂,而且可以阻擋萬千惡鬼。此次你去人間呆個幾百、幾千年的,若是遇到極惡之鬼,也可保你一命。”
我聽他這麽說,便知他最終都會把這顆石頭給我的,我雖心存感激,卻并沒有道謝,而是迅速放入自己的乾坤袋,對他揚起得意的笑。
于他,早已不必言謝。而我欠他的實在太多,還也還不起。
于酆都城晃蕩了兩天,第二日夜晚,鐘馗大人總算告知我此番在人間的職位。
這次我在人間得的是除魔的職位,在人間,由人、獸、妖三族組成,只是有時候會有妖誤入魔道從此成魔,只是這類魔并不是我管轄範圍之內,我所要除的魔是從十八層地獄逃脫出來的鬼魔。
就像人間會有逃犯一般,只要鬼魔抓住某個時機,也同樣可以逃脫的。
而逃脫出來的鬼魔要麽聰明狡詐,要麽魔力高強。
雖我有兩百年的法力,但說到底法力并不算高強,為了讓我在人間無後顧之憂,鐘馗大人特意花了一個時辰為我渡法。
除此之外,鐘馗大人還送了我一張符咒,說裏面的法器遠比之前給的符咒厲害得多。
我毫不客氣地收下,随後作揖告辭。
想到明日便是最後留在酆都的日子,我便打包好了行李,于牛頭馬面道了別,決定按照計劃跑去忘川河邊的彼岸花叢來嘗試一次野外郊游。
剛來到忘川河邊,便是入眼的豔麗景色。想到自己于幽都生活了近兩百年,來這邊卻不過爾爾幾次,就覺得自己極沒有情趣。
紅的、白的花粉彌漫于彼岸花叢上,驚豔異常。我狂奔入成朵的彼岸花中,随後便傾身撲上,輕巧地落于地面,我于花叢中打了好幾個滾,瘋狂地笑了好久,才用雙手墊起腦袋,擡頭看天。
心口跳動聲雜亂,我靜靜休息了許久才平息下來。望着黑幕,以及眼睛上方絕美的彼岸花,我情不自禁地閉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
我似乎做了一個夢,夢中,我同樣回到了這片彼岸花叢,只是卻是被某人牽至此處。前方的人走得極快,我跑才能趕上他,我看不到他的外貌,卻知道他的後背寬廣厚實。
突然,他緩緩停下腳步。回過頭,我擡頭,終于看清了他的樣貌,我微微驚訝,這不就是大人模樣的念君思嗎?那七八分像的輪廓,那十分相像的深邃眼神,都在告訴我,這個人就是念君思。
我不禁想,這應該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我不禁為自己竟然做春.夢而感到羞愧,真是老不正經,應該反思!
大人念君思面容并不是那麽冷漠,甚至帶着少有的溫柔,眸中柔情四溢,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手腳直發顫,甚至于動也動不了。
我本來想要開口拒絕,卻發覺自己似乎沒有辦法發聲,不禁腦袋停止了思考,簡直任由他為所欲為。
好在念君思并沒有做什麽,只是将我擁入了懷中,溫柔地抱着我,好像下一秒我就會消失一般。
我完全沒有反應,只是夢中的我也将手環于他的後背,緊緊貼着,不肯松手,我腦袋翁翁直響,腦海中沸騰着一句話:快給我松手!松手!松手!
他溫熱的呼吸吐息于我的耳畔,讓我整個身體都為之一顫。
伴随着溫熱的吐息,他低沉的聲音萦繞在我的耳畔,“清明,我好想你……”
我渾身一顫,思緒萬千,正欲說點什麽,卻在接下來掉入了萬丈深淵,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蹭”地一下從睡夢中醒來,我竟然發覺我已經來到了人間。
我立刻明白,自己是落入夢中夢的無限循環中了……
周圍是熟悉的景物,那是一座花園,此時應該正值春季,此刻,鳥語花香,層林盡染,香氣襲人,整座花園被花色裝點,萬物更新,春.色撩人。
一對喜鵲落于剛剛長出花骨朵的玉蘭花樹上,黑墨色的喙梳理着自己翼肩的一大形白斑,時不時地注意着樹下的動态,看到無人經過,立刻又自得其樂起來,靈動機警的模樣着實可愛的緊。
夢中的我飛上另一棵剛剛抽芽的柳樹,與它們四目相對,對于小生靈來說,我們這些鬼差是看得見的,它們歪着腦袋注視着我,兩顆豆粒般大小的黑漆眼珠骨碌轉了一圈,随後就自顧自再次做自己的事情起來。
突然,這對喜鵲動作突然停止,僵硬地立于玉蘭花樹丫上了一會,旋即拍了拍翅膀飛走了。
我不禁叫出聲。“哎,你們別走啊。”
随即自己震驚了,怎麽能說話了?我再次嘗試了一下,又發覺自己說不出來了。挫敗地唉聲嘆氣,我認命地飄落于地,發現了正坐在亭子裏認真看書的念君思,此時的念君思大致十六歲的模樣,頭上的總角已然不見,如今頭發完全梳起,由一條淡雅的淺藍色布帛束起,甚為幹淨清爽。
我看到他甚為驚喜,雖然也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也免不了興奮一下。我正準備走上前去,那邊的人已經放下了書本,擡起頭看向我這邊,然後他冷冷道:“清明,過來。”
我一呆,迷茫。難道在我的夢裏念君思已經成精了?
那邊喊我過來的人明顯沒有看出我心中的想法,依舊直直地盯着我看,雖然神情還是那般冷漠,但眼底那一抹柔軟卻是清清楚楚。
我試探性地走上前去,嘗試着打了個招呼。“念君思?”開口,又可以說話。
念君思的眉頭皺了皺,将手中的那本《六經》放至身側,徒步走到我的身側,挑了挑眉,伸手将我額間的碎發撩起,語氣中略帶着疑惑,問道:“有什麽事嗎?你的語氣有點怪怪的。”
我看他作出如此親密的樣子頓時驚得後退了好幾步,隔隔頓頓指着念君思道:“你……你……你……”我你你你了好幾下都沒有說出下半句。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段時間,随後非常自然地将手置于我的額頭,我對于他所做的動作感到不可思議,一時瞪大了眼睛凝視着他,他蹙着眉頭的樣子極有魅力,相比三年前,更加成熟大氣,頗為老成。
大致不過半響,他便拿開了手,随後看着我好久,冷漠的面容中摻雜着一絲無奈,道:“清明,你今日到底怎麽了?”
我能怎麽了?我對自己做的夢感到絕望了!
這麽多麽色.欲十足的夢啊……
還不待我再發出感慨,眼前又是一黑,我再次失去了意識。
重回現實的我再次“蹭”地一下伏地而起,額間冷汗十足,顯然是被剛剛做的夢給吓到了,畢竟在這之前,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心中還有着這樣的一面……這讓我這個兩百年未體味過男色的老女鬼情何以堪?
我慌亂地望了望周圍,發覺此刻正處于彼岸花叢中,頓時松了一口氣。看來夢中夢已經結束了……
我無心再在此處逗留,立刻理了理有些散亂的白色長衫,提腳就往酆都宮跑去。
畢竟,上次去酆都宮,鐘馗大人有說過這次去人間前路迷茫,所以在去之前還需要做一些準備工作,要求我在第三日卯時報道。
看現在這個樣子,可能是要遲了……
果然,我剛剛到酆都宮門口,黑白無常就已經立于門口等候我了。剛剛看到我,他們立刻擺出嫌棄的表情,看得我冷汗直流。
我上前打招呼。“哈哈,那個我一覺睡晚了……”
白無常雖是長得謙謙君子模樣,卻真是殘忍異常,他淡定地搖晃着他那把終日不離身的黑色羽扇,斜着眼睛嘲笑我:“呵,你這一覺可是睡得不錯?如今都已經接近巳時了,鐘馗大人那邊等得着急,你這邊倒是睡得香甜。”
黑無常于一旁附和,畢竟他單說絕對說不過我。我瞪了眼那邊臭屁十足的黑無常,随後便無視了他,我所做的,則是立刻谄媚道:“白大人,我這不是前一日前來治療的鬼太多了嘛。結果看病看得累了,也就躺下去醒不來了……”
白無常居高臨下地睨了我一眼,随後道:“幸虧你也快去人間了,否則真是降低了整個酆都的鬼的智慧。算了,跟我來吧。”
我被他這句話磕住,一時也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只好垂頭喪氣地跟着他往裏頭走,黑無常跟在我的身後,走路途中,我時不時可以聽到從身後傳來的隐忍笑聲……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就是個騷氣十足的……劇透章……
劇透神馬的,我才不怕呢!╭(╯^╰)╮
其實我想說的是,寫正劇寫的累的,想要寫點甜的東西來治愈下心靈……噗ORZ
☆、第 拾肆 章
我跟着白無常走進內殿,鐘馗大人一臉嚴肅地上下打量着我,我看着他的模樣不禁想,鐘馗大人怎麽又變小了?
鐘馗大人此刻正是站在他那張黃花梨龍紋三抽屜桌上,雖然依舊還是那個國字臉的鐘馗大人,可是小個子的模樣總是給我一種出戲的感覺。
我強壓住嘴角的笑意,低頭行禮,道:“小女子見過鐘馗大人。”
“你就是清明啊!”鐘馗大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爆發出中氣十足的聲音,還帶着一絲嫌棄的意味。
我慌亂擡頭,蹙起眉頭盯着鐘馗大人看,這一點都不像是他平時的樣子。
我面部表情變化的如此明顯,白無常當然是看穿了我此刻的想法,他搖着他那把黑色羽扇,朗聲解釋:“昨日為你渡法之後,鐘馗大人因為人間北方有一狐妖為非作歹,便受命去凡間将之逮捕,只是不知這狐妖哪裏獲得方法,法力大增,竟然堪比全盛期的鐘馗大人,鐘馗大人雖然動用了無上法寶重傷了這只狐妖,卻讓她趁亂逃脫進了過去,保住了一命,而鐘馗大人也因為此次戰役身受重傷,同時也傷了腦子,心智回到了十歲孩童時期。”
我瞬間明了,“哦……原來是這樣。”
看我這麽淡定的模樣,黑無常似乎有點氣惱,立刻打了我一下。我吃痛,大叫了一聲。“你幹嘛!”
“嘿,你個沒心肝的,你難道不知道是因為你鐘馗大人才變成這番模樣的嗎?”黑無常兇相畢露,看起來比平常認真多了。
我一呆,沒明白過來意思。
“要不是鐘馗大人渡法給你,導致元氣減少,怎麽會鬥不過那只狐妖?”黑無常幾乎要暴跳如雷。
我心驚,終于知道如今鐘馗大人這番模樣究其緣由竟是我所導致。
“那……那怎麽辦?”我如臨大敵,立刻抓住黑無常的黑色長袖。
黑無常看我這番模樣,突然“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道:“你也不用那麽擔心,我們現在已經請了上仙萊華醫官前來就診,定然可以治好鐘馗大人的腦袋。”
我磕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黑無常他們是在逗我呢!
“明明就可以解決幹嘛還要說的這麽嚴肅!”我氣悶,第一次輸給黑無常讓我甚為郁悶。
白無常也用黑色羽扇掩住半張臉輕笑,我看着他們笑得歡快,只好挫敗地低下了頭。
“好了,好了,小黑你也逗夠了,現在進入正題吧。”白無常雖然說着這話,但眼中的笑意卻還是無法隐掉。
黑無常自然是贊同的,道:“本來今日鐘馗大人讓你這麽早來,為得就是讓你能夠活用他昨日渡給你的法力。”
我點了點頭,看向上方,上方的鐘馗大人一臉天真地啃着不知從哪裏拿到的糖葫蘆,不像是可以再說話的樣子,看我盯着他看了許久,他咽下口中的山楂,喊道:“看什麽看!老女人!”
我眼角抽搐,不禁覺得小時候的鐘馗大人實在是不讨喜。我一字一頓地問旁邊的黑白無常,“你們不是說鐘馗大人等我等得着急了?”
“呵,鐘馗大人本來聽說有女的來是挺開心的,可是看到你之後成了這樣我們也沒辦法啊。”白無常沒有負擔地聳了聳肩,朗朗大方,看得我想打他。
“……算了,換個話題,我們來做正事吧……”我不想和他們鬥嘴了,天知道今天他們怎麽合起夥來整我。
難道是整日呆在酆太無趣了?
“好好。”白無常将手中的黑色羽扇別于腰間,然後伸出左手手指點上我的額間,額間一陣清涼,讓我的腦袋舒适了不少。
然而這感覺不過轉瞬即逝,我剛剛如同入了泉水在這之中暢游,下一刻便被拉回了現實。
“好了。”白無常的聲音适時響起,那清涼舒适的感覺也瞬間消失,我緩緩張開了眼。
看白無常正從腰間抽出那把羽扇,我還是忍不住問道:“就這樣沒了?”
“那你還要什麽?”白無常挑了挑眉,居高臨下地問道。
我想起之前書中描寫過的神靈精怪的故事,不禁覺得現實實在是令人磋嘆……
我咬唇搖了搖頭,但還是問:“既然不過這麽短的時間,那為何還要這麽早來?”
我看黑無常欲言又止,心中升騰起不好的感覺。
白無常終日挂在嘴邊的笑意漸漸隐去,輕聲道:“你過會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我的心頭就突然一緊,随後便開始揪心的痛,這痛苦漸漸侵入四肢,四肢漸漸開始腫脹不已,而骨骼似乎被人猛然踢斷,又迅速愈合,斷斷合合,好似沒有個盡頭,這突至而來的變故讓我立刻無力地倒地,冷汗幾乎沁滿了整個額頭,碎發沾染着汗水黏在我的臉頰。
我抽氣,卻發覺自己連抽氣都沒有力氣了。
我隐約看到黑白無常面色僵硬地盯着我,而我,恍恍惚惚間,承受着這無盡的痛苦,即使是想要直接暈過去也做不到,只有那麽默默地承受,在心中期盼這場痛苦盡快過去……
我恍然睜眼,依舊是酆都宮,只是我卻被移到了一間家具齊備的屋內。
身下是一張紅木曲尺羅漢床,我起身落地,卻發現身體輕飄飄的如同踏雲而行一般。
我循着回廊回到了酆都宮內殿,黑白無常正在和小人樣的鐘馗大人打鬧。
我看着他們一小兩大的組合,覺得這情景有多麽怪異就有多麽怪異。
最後還是鐘馗大人先行看到了我,看到我的那一刻,我向他笑了笑,結果他指着我,拉着黑白無常道:“啊!那個痛得死去活來的老女人!”
我覺得心中有什麽東西斷掉了。
“呵。”白無常笑出了聲,旋即就用黑色羽扇遮住了。
我郁悶,今日受到的屈辱太多了。但我還是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醜時,你該去人間了。”黑無常接道。
“我睡了那麽久?”我抓了抓頭發,問道:“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會那麽痛苦?”想到之前的感受,我依舊心有餘悸,身體微不可聞地顫抖了一下。
白無常笑意滿面,将鐘馗大人抱于懷中,才緩緩道:“你那是脫胎換骨必要的過程,自然要這麽痛苦,否則你以為可以随便獲得修為?那未免過于簡單。”
我羞紅了臉,為自己不勞而獲的想法羞愧。
白無常懷中的鐘馗大人一直在奮力從白無常的懷中掙脫,卻總是無法成功,表情極為不忿。
我盯着他看了許久,又擡起頭看了好幾眼黑白無常,伸手作了一法,眼前一道光束延伸過來,我站于光圈前久久沒有動作,只是道:“謝謝你們,那我走了。”
黑無常沒有說話,白無常則笑着對我點了點頭,懷中的鐘馗大人還在那裏奮鬥,張牙舞爪。
“再見。”說完,我便跳進了幻化出的光圈中。
春花時節,襄陽城內和煦陽光,花香四溢,鳥聲鳴鳴。微風所到之處,撒下一縷縷香氣。
我終于再次回到了襄陽城,于我來說,不過三天,可是對于這人間,卻是時隔三年。
襄陽城與三年前的變化不大,依舊是一番繁榮景象,讓我甚為驚喜。
想到念君思如今已經成年,我不禁滿心期待,三年過去,他又會變成怎番模樣?
我飛上半空,決定立刻去找他。然而,還不待我動身,碎花衣裳內擺放着的符咒便炙熱起來,我眉頭一緊,随即拿出那符咒瞧了起來。
符咒傳來消息,襄陽城古道山邊落葉林有鬼魔氣息,我只好先将自己的事情放到一邊,轉身向落葉林飛去。
待我找到鬼魔,才發覺這是只不過修為一百年的鬼魔,實力不強大,腦袋瓜子也極不靈光,我不禁懷疑是不是地府裏的鬼差玩忽職守,放跑了十八層地獄裏的鬼魔。
我本想早早收服他好做自己的事情,然而等我與他對戰過後,才發現這只鬼魔耐性強大,法力根本傷不到他分毫。我這才明白過來,這只鬼魔是硬生生承受了十八層地獄外圍的火焰偷跑出來的。
我與他對戰得極為吃力,再怎麽強橫的法力也根本無法傷他,我雖已經放出了好幾個天雷,卻都被他一個個承受了下來,好像對他來說不過是為他瘙癢。
我無法,再次結印,召喚出了天火。
天火來勢洶洶,直墜于大地之上,噴濺出火花,攪得整個落葉林天翻地覆。
這只鬼魔似乎極怕火,追其原因,應該是由于在逃脫出來的時候毒火攻心,雖然承受下來,卻也落下了隐患。
我發覺這點後,立刻加快力度結印。天火一波接着一波墜落,戰況慘烈。
鬼魔終于節節敗落,被我收于囊中。我得意地搖晃了一下收魂囊,才注意起這個落葉林。
此時,落葉林因為剛剛的戰役早就倒下了一片樹林,斷木殘垣,死一般的景象。我看得心驚,趕緊從符咒裏面搜刮有沒有什麽好東西可以複原此處。
我裏裏外外摸索了好久,終于從裏頭拿出了一瓶水壺,水壺的表面刻着三個字——還生水,我一聽這名字立刻意會這水壺的作用,拔開瓶塞,将水從中倒出來了點,周圍毫無反應,我不相信,又倒了一些,還是沒有動靜,直到我将水壺中的水全部倒完,周圍才發生了改變。
剛剛的一切殘渣都漸漸複蘇,周身升騰着一片綠意,地面上坑坑窪窪的洞口恢複之前的綠地,一切都變回了原先的模樣,根本看不出這裏經歷過些什麽。
而手中的水壺竟然重新注入了新鮮的水,一如當初。
我驚訝,訝異這法器的強大。
打點好一切,我正準備動身,卻聞得風聲陣陣,看得綠意蔥蔥。冥冥中,什麽牽引着我,我竟然開始向古道山飛去。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寫的累,這一章最後一點才寫的爽!
同樣,求收~求評論~求求求啥……
話說,今天六一節哦,祝大家節日快樂!六一節是大家的啦~反正不是我的!咿咿呀呀,遁走~
☆、第 拾伍 章
古道山路曲曲折折,延伸至山頂。
想起多年前于這裏發生的事情,我不禁有些恍惚。
那個時候,念君思不過是個剛剛進入江府寄人籬下的孩子,肉嘟嘟的小手還承受不起重量,卻已經經歷過生死了。
念及此處,對他的想念就更濃,對他的恻隐之心更甚,沒有我在他身邊照顧他,他還過得好嗎?
轉瞬間,已到古道廟,往事浮現,歷歷在目。廟宇的東面,是一座突兀而起的石峰,陡峭高聳,而襄陽城的界碑也立于那石峰之上。
石峰下方,一棵被遮擋住的榆樹枝桠散落下來,密密集集熙熙攘攘的榆樹葉遮蓋住了下方的景色。而綠葉間,是垂挂下來,遠看就如同群蝶般的白色花朵。
微風習習,白色花朵于空中飛舞,好似群蝶活過來一般。
而透過榆樹枝桠間隙間,隐隐可以看到樹下某人的棉麻布衣。
我有些許好奇,從上方越過榆樹輕落于地面。
回過頭,我立刻被所見到的震撼。一名少年閉着眼睛香甜地睡着,而手中拿着一本書籍,此刻陽光明媚,陽光透過榆樹葉照射在他的身上,看起來暖洋洋的。
多年不見,他還是這番模樣,只是總角已經由發束替代,全部由粗糙的深褐布帛盤在後腦勺。
我失神地走到他的身邊,随後蹲下身子,于榆樹下靜靜地看着他。他的臉頰更為瘦削了,更為棱骨分明,難道是他近幾年沒有吃飽飯麽?我有些郁悶地想着。
這麽想着,我已經伸出了手,正欲碰觸他的臉頰,然而,他卻突然睜開了雙眸。
一瞬間,天地失色。
我與他大眼瞪着小眼,我的動作也随之停頓下來,尴尬不已,然而在心裏頭,我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擔心,不要擔心,他看不見我。
我好不容易恢複了淡定的心态,正準備收回手掌,卻被那人狠狠地拽住。
陽光為他籠上了一層別樣的金輝,我因為這一變故而愕然,驚愕間,我聽他道:“這位姑娘,所謂何事?”
我如今腦袋亂成一鍋粥,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如何回答。對于凡人來說,根本不可能看得見鬼差。想起之前在彼岸花叢做的夢,我的心更為慌亂。
我慌忙甩開他的手,轉身就準備逃跑,然而,卻被他再次用力拽住。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聽他道:“果然,我能看到你,你就會離開我嗎?”語氣冰冷,沒有初見時的溫柔。
說完這句,他便漸漸放開了我。
我被他這句話觸得心頭急亂,再也沒有逃離的念頭,理清了心中的大膽猜想,我終于回了頭。
此刻,念君思正站在我的身後極為複雜的看着我,雖然眼神中帶着冰冷,卻同時也透着難以捕捉的落寞。然而,這落寞,卻被我捕捉到了,畢竟,我與他已經相處了三年,他一個動作,一個表情,我便什麽都知道了。
我緩緩走上前,他冷漠的眼神中帶着疏離,卻同時也緊緊地盯着我看,我莞爾,對他道:“我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
我這是對他說的,同時也是對自己說的。沒錯,我永遠不會離開他,因為,我離不開他。
他似乎松了一口氣,直直地看向我,終于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道:“清明,因清澈而透明。”
他又是無話,本來對于他來說,與人說話已經是極難能可貴的了,更別說讓他找個話題了。
我幫他接了話茬,“我們要不先坐下來聊?”
畢竟,對于他能看到我這件事情,我是透着半分的驚喜,半分的疑惑,只是,此刻,我決定把這份疑惑先擱置一邊,到時候再問問黑無常他。
他的臉頰上顯出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