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回來的第一天,徐蔓就忙着處理堆積如山的工作,等到中午去食堂吃飯時,發現李梅和吳茜竟然親熱的坐在一張桌子上有說有笑,她驚詫萬分,還以為看錯了,邊揉眼睛邊走過去,正在猶豫間,吳茜已主動對着她招招手:“徐姐,來這裏做。”

“你,你們……”徐蔓想笑得自然些,無奈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藏也藏不住。

反倒是吳茜大方的表示:“我們早沒事了。”

徐蔓充滿好奇:“我是不是錯過了很多重要的大事件?”

李梅笑着解釋:“哪有什麽重要的大事件,那天本來就是我說話太難聽,所以後來就主動去找小吳道歉喽。”

“不、不、不。”吳茜搶着說,“其實我也蠻過分的,而且我回去想了很久,确實自身有很多問題,李大姐肯說出來也是為我好。”

徐蔓張大的嘴一直沒法合攏。

“現在像小吳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誰不是眼高手低,有幾個人肯聽我們一句半句。”

“李大姐,你那天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身邊就是口蜜腹劍的人太多了,聽不到一句實話。”

兩人互道衷腸,情真意切。

李梅指着吳茜碗裏的菜說:“你那兩塊肥肉千萬別吃,雖說你皮膚白,可是一白遮九醜,可也架不住一胖毀所有啊,現如今,你的當務之急就是減肥。”

吳茜挑出肥肉,嫌棄地扔在一邊,猛點着頭說:“我現在控制飲食,加強鍛煉,一定會在相親那天煥然一新的。”

“相親?”徐蔓忍不住插嘴問。

“是啊,我幫小吳介紹了個對象,正好此人在外地,一個月後才回來,我讓她抓緊時間重塑一下形象。”

徐蔓莫名産生一絲不快,笑容漸漸僵硬。

此時恰巧楊從文走了過來,随口問:“你們幾個在樂啥兒?老遠就聽到笑聲。”

吳茜羞澀地說:“也沒什麽,李大姐幫我牽了條紅線,我正打算到了正式相親那一天請徐姐陪我去呢。”

“那可不行。”楊從文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到時候人家看上小徐那麽辦?”

楊從文的話徐蔓和吳茜都只當玩笑,李梅卻心直口快地回應道:“怎麽會,小徐是長的好看,可哪裏比得上小吳年輕,年輕才是最大的優勢。再說對方也反複交待過,給他介紹的對象,年齡千萬不要超過30歲。”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徐蔓再好的涵養,此刻也崩不住了,她站起來冷冰冰地說:“突然想起來還有幾份報稅單要打印,你們慢慢吃。”

轉身的一剎那,眼淚奪眶而出,雖然徐蔓心裏也清楚李梅說這些話并非有意針對她,但李梅說的話頗具代表意義,在大多數人看來,她早已是明日黃花,殘敗不堪。這也怪不得李梅總念叨要幫她做媒,卻一直不見動作,原來長相、能力這些統統不是問題,皆因年齡才是那道跨不過去的障礙。

身後傳來吳茜細微的聲音:“李大姐,你這麽說徐姐會難過的。”

李梅依舊大咧咧的:“才不會,她的心眼沒有那麽小,再說我又沒說錯。”

是的,她沒說錯,而且正因為她說得沒錯,才更加顯得殘酷,往往就是這随意說出來的一句話,會道出血淋淋的真相,再讓這真相變成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紮向人的心窩。

楊從文看着徐蔓瘦弱的背影,猶如經歷着切膚之痛卻又無可奈何。

徐蔓的精神受到重創,情緒低落,因此當流感在公司肆虐橫行時,她不僅沒有幸免,病症還比衆人都要嚴重些。四肢乏力伴随着全身疼痛使得她什麽事也做不了,王玉芳不得不專門搬過來照顧她。

在社區診所輸完液後,王玉芳攙扶着虛弱的徐蔓往回走,眼看還有幾步路就要到家了,暴雨傾盆而下,盡管王玉芳竭盡全力為女兒遮風擋雨,可徐蔓還是淋了個半濕。一進家門,王玉芳顧不上自己,忙着為徐蔓換幹衣服,又拿來熱水袋給她取暖,徐蔓卻仍然戰栗不止。

王玉芳痛徹心扉,緊緊抱住她,聲音哽咽:“蔓蔓,蔓蔓,我可憐的女兒。”

徐蔓何嘗不心痛母親,她有氣無力地說:“媽,我沒事,你快去把濕衣服換了。”

王玉芳坐着不動,心裏越發難過:“你要是有個兄弟姐妹,我和你爸也就不用那麽操心了。”

徐蔓簌簌地流着眼淚,輕聲喚道:“媽媽……”

“蔓蔓,不如我們就把标準降低一點點,那些離過婚不帶小孩的也考慮一下。”王玉芳每說一個字,心都會被刺痛一下,“我知道是委屈了你,只是再拖下去對你只會更加不利。爸爸媽媽總要先你而去,你現在這個樣子,叫我們如何放得下心!”

“媽媽,你別這樣說……”徐蔓泣不成聲。

母女倆抱頭痛哭,哭聲在寂靜的夜裏回蕩,顯得那麽凄涼、那麽絕望。

一夜的狂風暴雨,天亮之前,徐蔓在心裏暗暗做了一個決定:既然找不到老公,就去搶別人的老公。

徐蔓不動聲色地破壞着與楊從文之間的君子協定。

她在他面前顯得更活潑嬌俏,悄悄留意着他的一舉一動,看到他生病會及時送上靈藥,聽說他遇到困難會主動發去開導鼓勵的郵件。楊從文本就心有所屬,哪裏經得住這花樣繁多的巧合、偶遇,不經意間便漸漸陷了進去,情難自禁。

徐蔓說不清自己到底有幾分真心實意,有時也覺得這些行為無疑是在飛蛾撲火,幾次想要懸崖勒馬,但只要一想起那個雨夜無盡的黑暗,就義無反顧地向着這條不歸路走下去。她既期待又害怕成功的那一天,甚至希望地球就此毀滅,将她的罪惡和欲望湮滅。

眼看就要得逞了,卻突然傳來楊從文辭職的消息。徐蔓不信,跑去他辦公室看,竟已人去樓空,她氣急敗壞,抓住秘書問:“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楊總怎會走得這般匆忙。”

秘書沒發現她的失态,耐心解釋着:“我也是才得到消息,聽說楊總的愛人調職去了鏡城,他只得跟了過去,那邊找到的接收單位,說是急需用人,逼着他今日就去報到就職。楊總連夜買的機票,這邊的手續都是交待給其他人幫忙辦理的。”

徐蔓不相信:“你事先毫不知情?”

“我也覺得很意外呢,之前毫無征兆,楊總還說最近生産任務重,大家都辛苦了,下周要組織部門裏的人一起去郊游。”

“他竟然不辭而別……”

徐蔓的臉色一定是難看極了,秘書吓了一跳,關切地問:“徐姐,你不舒服?”

“不,我很好。”徐蔓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比任何時候都好,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不好又能示弱給誰看?”

“嗯?徐姐,你在說什麽?”徐蔓邊說邊走,聲音又近乎耳語,秘書聽不清楚,本想再多問兩句,碰巧有人過來要份文件,她只得返回辦公室查找,一轉身也就把徐蔓的事忘了。

夜幕降臨,徐蔓蜷縮着身體,窩在電腦椅上動也不動。自從回到家看了楊從文發來的郵件,她保持着這個造型差不多快有3個小時了。沒有笑容也沒有眼淚,徐蔓的心裏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自己何其不幸,34歲還待字閨中,又何其幸運,在行差踏錯之際,遇到的那個人是楊從文。

郵件徐蔓只看了一遍,一遍就足夠了,足夠留下深刻的烙印,裏面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鞭子在抽打着她的靈魂,讓她那個曾經不堪的念頭,顯得滑稽至極。可以感受到楊從文寫這封郵件的時候,心情也一定是沉重無比,字字句句情深意濃,在徐蔓的耳邊不停萦繞——

“徐蔓,對不起,是我不夠勇敢,當面對越來越無法控制的情感時,選擇了逃避。不是沒有想過和你開始,可是我們這段感情本來就不光彩,如果開始了該怎樣繼續?繼續了怎麽去結束?結束後又将如何忘記?一樁背負罵名的婚姻不會得到祝福,反而會承受無窮無盡的精神壓力,我不想多年以後你我在彼此的埋怨中将最後一點美好的回憶消磨殆盡。我當然也可以留下來,但是我并不想要一場不負責任的豔遇,把你一生的清白和名譽搭進去,唯有離開,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或者說,其實一切都是借口,我早已習慣了做一潭死水,可以偶爾泛起漣漪,卻絕對經受不住驚濤駭浪。原諒我這個懦夫,原諒我的膽怯和退縮,只能祈盼下一世,你我動情時,我未娶、你未嫁。”

樓下不知是哪個夜歸的人喝醉了,只聽見他聲嘶力竭地唱到:

“只是你又何必,

狠心将一切都抹去,

你絕情飄然遠離,

連道別的話也沒有一句……”

徐蔓終于號啕大哭起來,她像一個滿心歡喜去聽交響樂的觀衆,正沉醉于那跌宕起伏的華麗篇章中,樂曲卻戛然而止,留下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寂寞患者獨自面對那個突兀的休止符而黯然心碎。

楊從文離開這件事帶給徐蔓的打擊遠勝過之前與範劍的分手,而且範劍的事能說,楊從文的事卻無從說起,痛苦憋在心裏幾乎成了內傷,一天天折磨着她。

王玉芳并不知曉女兒萎靡不振的真實原因,只以為是那次流感讓她元氣大傷,為了給徐蔓調理身體,幹脆讓徐建國也搬過來暫住,天天變成花樣做好吃的。在父母的悉心照顧下,徐蔓終于慢慢回過魂來,楊從文的名字在公司裏越來越少被提及,這個世界确實是缺了誰也不會停止轉動,而徐蔓心裏的那個傷口,只要不去觸碰,似乎是痊愈了。

随着徐蔓精神的恢複,相親的事又重新被提上日程,縱使有一百個不願意,這終究是她要面對的現實問題,離開的人是離開了,留着的人依然得按照世俗的方式繼續活下去。

王玉芳和徐建國搬回去的那一天,反複交待徐蔓:“不要一下班就回家,多出去玩玩,結識一些新朋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碰到合适的那個人。”

徐蔓舍不得父母走,撒着嬌說:“媽媽,你們別回老房子住好不好?我也不要結識什麽新朋友,我們三個在一起就夠了。”

“胡說八道,我才不要和你一起住。”王玉芳佯裝生氣,“老年人有老年人的生活,別指望我給你做一輩子的老丫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徐蔓紅了眼圈,“我就想好好孝順你和我爸。”

王玉芳轉過身去收拾東西,不想讓徐蔓看到她的眼眶也濕了:“要孝順就趕緊找個人嫁,趕緊讓我們當上外公、外婆。”

徐蔓頓時洩了氣:“這件事急也急不來,還是順其自然吧。”

王玉芳無可奈何地看着徐蔓,不再言語,她知道說再多也沒有用,要解決女兒的難題,只能采取實際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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