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裴審言回來了

程荑的坦白讓程阮感到吃驚,然而再細細想下去,卻有好像是應該有的結果。程荑和程婧畢竟是不一樣的,如果認定了一個人,就會将其籠罩于自己的羽翼之下,追尋和保護,帶着不死不休的執拗。

就好像她對宋駱。

這樣的執着無疑是讓人羨慕的,能夠這樣不管不顧的橫沖直撞,其間自然是有着無邊的勇氣。

可惜,程阮不是這樣的人。

她在蜿蜒回廊停留了一會兒,看着天空明亮的彎月,心中思緒浮沉,似乎想了很多,然而近前一看,那些思緒卻又都飄遠了,連影子都不見。

瓊笙于席上找來,見她在此,近前向她說明程銘已經回座,只是同樣跟來的,還有裴審言。

程阮愣了一下,想了想,同瓊笙表明自己并不願意見裴審言的意向,便取了她手中的燈籠,自顧走遠了。

瓊笙在原地站立,看着她的身影逐漸消失,竟從中覺出了幾分失意。

然而她并未多想,回去禀報程銘之後,依然靜默的立在了他們身後。

只是裴審言的手似乎抖了抖。

程阮回到府中,屏退了周圍丫鬟,站在蘭花面前,向他轉述了今日程荑所說的一切。

鷺鸶靜靜地聽完,咧嘴笑道:“程阮,你的運氣真是好,能夠碰上這樣的變數。”

程阮微微一笑。

鷺鸶對程荑的态度一将直都很懷疑,現在聽它的意思,已是程荑納入同盟的範圍之內了。

她想了想,問道:“既然裴審言已經回來了,是不是程婧也要回來了?第二階段的任務是什麽呢?”

鷺鸶埋頭翻了翻數據庫,做出一個攤手的動作,無奈道:“不知道诶,現在終端還沒有發布任務,我也不知道程婧什麽時候回來。——不過你放心,一旦發現她有蹤跡了,終端一定會告訴我的。”

Advertisement

程阮點了點頭,“今天四姐姐同我說起來一個江湖組織,叫淩波樓,你知道它是做什麽的麽?”

鷺鸶掰着手指頭想了想,“淩波樓做的挺大的啊,情報,暗殺,保護,軍火都有涉及,連鹽鐵都有路子弄到。”

程阮挑了挑眉,“這麽厲害?什麽來路?”

鹽鐵軍火都是皇室掌握在手的,什麽人膽敢在虎口裏拔牙?

鷺鸶想了想,“唔,既然涉及這些,十有八九是三國裏的高官了。不過因為原著裏對于淩波樓的提及并不多,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猜測的話,西唐那邊的罷。”

程阮點了頭。

程阮一心要避開裴審言的糾纏,在宋府時候礙于京中大家都在那裏,見面反而不大能下得來臺,所以徑直避開了裴審言。原當他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不會再來糾纏,卻不想次日早上起來,瓊笙便來向她通報裴審言來了。

程阮并不願意見他,在床上懶洋洋的呆了會兒,将被子往腦袋上一罩,吩咐瓊笙打發他走。

瓊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走出去傳達了程阮的意思,然而不多時,她又回來,站在床邊,顯然有些無措:“姑娘,裴公子說多年不見姑娘,希望見見姑娘。”

被子裏蹭出來一個腦袋。

程阮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像只包子。

她想了想,“随他。”

瓊笙再次領命去了。

外面非常安靜,程阮咬着唇想了想,終于還是下地來,悄聲的走到床邊,借助木棂遮掩身形,小心的把耳朵湊了上去。

因為安靜,所以盡管瓊笙和裴審言的對話聲音輕,程阮還是捕捉到了幾個詞:先是瓊笙說的,還是溫潤的聲線。

“姑娘……不适……離開……”

是在說明她不肯會客,請裴審言離開。

相比之下,裴審言的話就清晰很多,也有力些:“不必。我便在這裏等着阮阮。——我知先前的事做的不對,所以希望能得到阮阮原諒。若是阮阮不肯出來,我便一直在這裏等着。”

程阮屈居了身子,側着腦袋,所以并看不到裴審言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向着她的方向看了看。

程阮咬了咬唇。

她輕手輕腳走到蘭花旁邊,“鷺鸶,他這是做什麽呢?”

鷺鸶搖搖頭,“不知道。這個場景原著裏沒有,我也不知道他在計劃什麽。”

程阮眉頭皺了起來。

鷺鸶想了想,道:“程阮,你要想知道,你就得跟他有交集啊。你這樣避開,又怎麽能知道他在想什麽主意?”

程阮沒說話。

鷺鸶看了看她的神色,“——你在害怕?是在害怕吧?可是你要不闊出去這麽一步,那不是一直都要害怕?就是害怕才要克服啊。裴審言雖然厲害,不過他也不是神。”

“……我一點兒不想見到他……”

程阮這樣說。

想了想,她又說道:“他做事的手段讓我覺得有些害怕,僞裝看不透也讓我覺得害怕,我和他太熟悉了,有什麽想法他都看的出來。這樣太可怕了,一點兒也不想和他見面。”

鷺鸶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開口道:“但是你總是逃避不過去的啊。”

程阮抿了抿唇,“我知道。”

她頓了頓,“但是今兒真的一點兒也不想見,他願意等便讓她等着罷。”

想着一牆之隔外面坐着裴審言,程阮的心情就不算很好,心緒繁雜,只好繞到屏風後面,在紅木桌子上鋪開宣紙,開始練字,打算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她向着裴審言自己待着無趣,便會回去了,卻不想裴審言一直不肯走,從老大早上等到金烏西落,竟然都沒有移步的跡象。

連午間瓊笙要來擺飯,程阮因為不想招待裴審言給推了。

程阮揉了揉肚子,癟了癟嘴,感覺有點餓。

門突然從外面開了。

程阮抱頭趕緊躲到了桌子底下,唯恐是裴審言進來,卻被人拍了拍腦袋。

程阮露了個眼睛出來,見到眼前的人,有些吶吶:“哥……”

程銘拉着她起來,遞給了她一小份糕點,又順手倒了一杯水給她。

“聽說裴審言在你門外等了一天,半步都沒動,估摸着你也沒時間吃飯,就給你送些東西來。”

他聲音壓得很低,食指伸出來壓住嘴唇,是一個降音的手勢。

程阮搗米似的點了頭,同樣也壓低了聲音回答他,“哥哥哥哥,果然還是你最好了。”她說着頓了頓,嘟着嘴,“……我不想見他,怎麽辦吶?”

程銘拍了拍她的腦袋,沒回答,只是将水往她面前遞了遞,“先吃些東西罷。”

程阮用了些糕點,喝了些水,感覺好些了,轉了轉眼鏡,無奈道:“哥哥,你不會是來當說客的吧?”

程銘沉默着沒說話,臉上神色有點僵。

程阮抿了口水,“唔,我想想,哥哥你都知道這件事了,那肯定也有不少人知道了,先不論是府內府外的,這事兒傳起來肯定影響不好。何況程家和裴家還都是東梁的大家族。就算是只是面上的功夫,也不能這樣把他置之不理的,是吧?”

程銘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還是沒說話。

——阮阮長大了。

這本來應該是件好事,可是長大同樣也意味着思慮得更多,再也回不到曾經赤子之心的狀态,猶豫,徘徊,放棄,抉擇,這些都是成長所必須經歷的東西。

再經歷了這些之後,阮阮能變得更強,這一點毋庸置疑。只是在此過程中,依然還是會有一些傷痛。

盡管這些傷痛後來看起來并不算什麽。

程銘頓時想了很多,看着程阮的目光帶着一點憐惜。只是他并不知道怎麽講這些話講出來,所以只是将手放在她的腦袋上,揉啊揉,揉啊揉,将她的頭發揉成亂糟糟的一團。

程阮頭發完全亂了,她嘟着嘴從他魔掌裏逃脫出來,瞪了程銘一眼,“哥!就算你嫉妒我聰明,也不能這樣蹂躏我啊!”

程阮兩只眼睛瞪得圓圓的,兩邊腮幫子鼓起來,像只故作高傲的貓。

他看着一笑,屈指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程阮更不依了,“哥!”

伸手就要去撓他。

程銘眼疾手快的閃開,轉身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身子既是舒爽些了,便出來罷。哥哥在外面等你。”

他笑着看向程阮,這樣說道。

程阮嘟着嘴半晌,“嗯”地點了頭。

就是臉上仍然是氣鼓鼓的。

程銘笑着出去了。

就像鷺鸶說的,逃避不是辦法,越是害怕,才越應該去面對。否則就會一直困在這樣的邊境裏,在他們的步步逼近下,步步後退。

這不就等同于畫地為牢麽?

她咬了咬唇,終于将紅木桌上的筆墨紙硯通通收拾了下去,随後從櫃子裏尋了件見外客的衣服,慢慢換上。

做完這一切,她走到門邊,手拉在了門上。

鷺鸶在一旁微笑着說道:“好姑娘。”

程阮只是微微一笑,“鷺鸶,你說的對,不踏出第一步,怎麽知道自己可以走的多遠。”

鷺鸶沒有回應,程阮卻能想象到它的唇角應該是翹了起來。

她立在原地,在心中默念了三聲。

終于打開了門。

“吱呀”一聲。

正對着外面半隐半現的夕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