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對于秦漾的到來,她和老夏心中毫無隔閡的接受了。

兒子愛的,就是他們喜歡的,他們家三個人,一直都是相互支持。

家庭新加入的成員确實也很活潑可愛,叽叽喳喳的跟在他們兒子身邊,讓他們兒子臉上多了好多笑容,他們家變得更好了。

可他們還是失去了他。

那種錐心刺骨之痛,就像鐵錐紮在心上,刀子刻在骨頭上一樣,讓他們日夜不得安眠。

秦漾被家裏人接了回去,他們是願意的,因為那個時候,他們已經無力去管秦漾,還有秦漾太年輕了,他又那麽美好,離開這個傷心之地,過幾年,他要是有了新的生活,這對他也是件好事。

他們以為是這樣的,他們也不敢打聽秦漾的消息,秦漾也不聯系他們,杳無音訊,他們也認為最好不要去打擾這個孩子。

至于他們夫妻恨不恨這個孩子,有點恨的,能不恨嗎?他們的兒子走了。

可兒子是丈夫,是一個人的愛人,他們不得不接受,因為那是他們兒子的選擇,他們的摯愛的選擇。

玻璃是紮破了他們兒子的肚子的啊,還有一根,紮進了他的背,連骨頭都進去了,不知道那時候他有多痛,死的時候又在想什麽,是不是可惜自己的這輩子太短了。

夏母每每想起這些事,心如刀割。

時刻的流逝,并沒有讓她的傷痛好一點,只是她如今麻木多了,不去想的時候,眼淚它也就不會掉出來。

而另一個孩子,也在此受折磨。

等到了醫院,進了病房,夏母看到病床邊上那個站立的,忐忑不安看着他們的孩子,她再也無法忍受,雙手捂着臉,蹲在地上大哭。

夏父的袋子掉在了地上,他快步過去,看着形銷骨立,比傳給他的照片還要瘦還要暗淡無光的孩子,他顫抖着手,輕輕地打了下他,說道:“你怎麽搞的,你怎麽搞的啊。”

眼淚已經爬滿了他的蒼老又慘白的臉孔。

秦漾的心都碎了,爸爸媽媽老了,一下子就好老了,他們的頭發好白啊,輕飄飄的白頭發,一根一根就像透明管子一樣,一點生命力都沒有。

怎麽就這麽老了。

他真該死啊。

他又做錯事了。

秦漾無聲抽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好失敗啊,他真是個掃把星,為什麽死的不是他。

“夏伯伯,”這個時候,蘇慕一看情況不對,趕緊走到他背後,支撐着秦漾的身體,同時嘴裏穩重地道:“漾漾身體有點一般,我先扶他到床上,您看行嗎?”

他話裏透露出來的穩定,不急不緩,讓夏父連連點頭。

也還好蘇慕扶得及時,夏父一點頭,秦漾就又昏了過去。

他為了迎接夏父夏母,把營養補充液的針劑拔了,又去洗了個臉,費了不少力氣,這下見到了人,他心潮起伏太大,又陷入了昏厥,醫生過來搶救了一番,診斷下藥過後,最後把蘇慕叫了出去。

醫生是周将山的同學,叫出去的卻是蘇慕,留下周将山左右看了看,最後進了洗手間,打了盆水出來,交給了看床的蘇家堂妹蘇瑩,“給阿姨洗洗臉。”

蘇瑩早就扶了夏家父母母坐好,嘴裏叫着伯伯嬸嬸,幫着夏母擦幹了眼淚,還給兩個老人家喝了水吃了救心丸,見哥夫打來了水,她接過,小聲和周将山送了句話,“叫醫生也給叔叔阿姨檢查下身體。”

“收到。”

門外,醫生嚴肅地告訴蘇慕,秦漾這樣動不動陷入昏厥的情況很不對,也許下次他腦海裏和血管崩裂,或者哪裏出現問題,秦漾可能就容易一昏再也不醒了。

秦漾現在的身體,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個碎了卻還沒散的玻璃殼,外部只要出一點點力,他全身就會散落一地,再也拼不回來了。

蘇慕聽完他的話,點點頭,“我會注意的。”

“你注意什麽呀,”醫生拿他沒辦法,道:“我看你跟他說話,刀刀都紮他心口上,那兩個老人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可他現在昏了是事實,你怎麽回事?他現在是個非常脆弱的病人!”

他不紮,漾漾就會關上耳朵,不聽外界的話;老人不來,漾漾就會一直留守在他那黑暗的世界裏,直到死去。

蘇慕笑笑,“我會注意的。”

這就是個硬茬子,凡事有他自己的主意,堅硬又迷人,這種人,也就周将山能有那個底氣和他并肩而行合影成雙了,醫生同學只有羨慕的份,他不行,他還差着蘇慕一點,他無可奈何的道:“那你真的要注意一點,小心刺激過度了,人就真沒了。”

不刺激,人也會沒。

但凡保險一點的辦法,蘇慕都試過了,要不不會到他請二老出面的地步。

一個傷心人就夠了,把三個岌岌可危的傷心人聚在一起,他要不是沒辦法了,他能出面擔這個責?

但凡中間兩個老人,或者秦漾出現一點問題,他這個出面的人,肯定是要被置疑議論的。

可就算會背負責任,蘇慕還是出面了。

他得拉他的小弟弟一把。

他不是多好的人,可他一想到,讓他從小照顧到大的弟弟帶着絕望和悲傷離開,這件事他拒絕接受。

他也是在為自己盡力。

他不會搞砸的。

跟醫生聊過,蘇慕信心百倍的進了病房,聽了周将山的話,他讓周将山出去安排下等下給兩老做體檢的“線路,”自己則帶着堂妹和二老說話,吃飯,等到天黑,沉默寡言的兩位老人跟着他們去做完了體檢,回來就拒絕了蘇慕要送他們回去休息的提議。

“我們陪漾漾一晚上,病房挺大的,我看床也不小,我和我老伴能睡一個床,真的麻煩你們了,讓你們忙前忙後,為我們一家忙了一天,我代汝君謝謝你。”夏父緊握住蘇慕的手,道:“太謝謝你和将山同學了,還有你爸爸媽媽,都是有心人,謝謝了,謝謝了……”

老人已經恢複了平靜,可手冰冷,蘇慕感覺他的氣息都是虛弱的,而病床上躺的那個人毫無醒來的意思,他握了握老人的手,然後松開,走到床邊上,對着躺着的小弟弟道:“漾漾,快醒來了,你和汝君爸爸的手都是冷的,老人的手,可能比地底下等你的汝君的身體還涼,你還是先回來照顧下老人吧,要不你見到汝君,說你是抛下他爸爸媽媽去找他的,你說,他到時候還會不會愛你?”

他說完,秦漾沒有醒,但幾秒後,在場的人,看到病床上昏迷的人眼邊流下了兩行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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