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們說話的時候,兩位老人不在,被和蘇慕一起來的周将山帶回去休息了,蘇慕說完後,就離開了病房。
秦漾給蘇榕打了電話。
蘇榕一開視頻就沒張好臉,對着秦漾嘀嘀咕咕:“你從小就跟我争我哥就算了,怎麽都老大一個人了,還霸占我哥,不要臉。”
秦漾只是不想活,但沒死,跟蘇榕從小針鋒相對的本能還在,下意識道:“那是老子可愛,是你不行。”
他否定人很有一手,蘇榕翻了個白眼,“就你這氣性,還不想活?得了吧,戴着老子的玉,好好活吧。死倒是挺容易的,兩眼一閉,雙腿一蹬就走了,爛攤子誰收拾?還不是我哥,你死了,我哥還得給你照顧兩個老人,他欠誰的?就因為他心疼你,你就為難他一輩子?”
秦漾沉默了下來,除了頭兩句,蘇榕所說的每句話對他來說都有理。
可理歸理,情緒不受控制的每個瞬間,眼淚是怎麽流下來的都不知道。
他沉默,蘇榕卻越看越來氣,差點控制不住脾氣,但還是勉強控制着自己道:“懶得說你,你總覺得自己可憐,別人對你的付出你都理所應當,我哥這樣對你,夏汝君也這樣對你,他們把你寵壞了,連點責任都不知道擔,老子鄙視你!”
“不說了,再說老子要罵你了。”自認為脾氣很好的蘇榕很怕自己說出過份的話來,例如讓秦漾馬上把他的玉還回來,免得髒了他的玉之類的話,連忙挂了電話。
他敢說出來,他哥就敢打死他。
吃裏扒外,胳膊肘時常會外拐一拐的親哥,在蘇榕這裏,威嚴太深了。
畢竟他哥獨裁起來,連他們老子都裁。
兩人從小到大都有些水火不融,以前蘇榕敢往秦漾臉上吐口水,秦漾就敢往蘇榕臉上扔磚頭,他們從小鬥到大,這是蘇榕往秦漾臉上吐完口水撒腿就跑之後,秦漾第一次沒有想往蘇榕臉上扔磚頭報複的想法。
他缺少跳起來一戰的那種動力。
他也知道蘇榕想故意刺激他回到以前。
但蘇榕說得對,對他好的人把他寵壞了,他最愛的人不再幫他修複傷口,并成了他最大的傷口之後,懦弱的他,只想一死了之,并不想承擔責任。
“我好壞啊,那麽差。”我一直都很差,認為自己可憐,誰都要對我好一點,那麽的自私,可你還是愛上了我,給了我一個家,還給我了家人……
生命的最後,還願意保護我。
秦漾摸着他的心口,和他心上的人默默地道:你再等一等,等我照顧好爸爸媽媽。
多等幾年,他活着,其實很好的是不是?至少他活着,夏汝君就會多存在幾年,認識他們的人看到他,就會想到,這個人曾經為了保護他的伴侶而亡。
他可以代替夏汝君活着的。
夏家父母的到來,不過半個月,秦漾就離開了醫院,身體得到了極快的恢複,臉色也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夏家父母離開了蘇慕父母家所在小區的住處,搬到了秦漾的家裏。
他們第一天回家,一家三口親自動手做飯,宴請了蘇家一家人。
兩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頓和和睦睦的飯,席間誰也沒提起夏汝君,等到吃完飯,蘇家一家人出了秦漾家的門,各自上車要回各住的住所時,停車場裏,蘇榕和送他們到車前,把玉要還他的秦漾道:“算了,送你了。”
他難得這樣大方,但秦漾還是把玉給了他,和他道:“沒戴你的,知道你龜毛,我戴了你就不會要。”
蘇榕哼哼,“反正你碰了,我不要了。”
他這點和他哥一樣,也是他學他哥的,做人要求高得很。
秦漾和兄弟倆一起長大,骨子裏其實跟他們也一樣的,要不然,他不會找到一個像夏汝君那樣的人,才開始了第一次怦然心動的初戀。
以後他也不會有了,他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拿着吧,我就裝口袋裏裝了幾天,也算是沾了你的運氣了,以後我也不會尋死了,你放心。”秦漾淡淡地道。
“那他們走了後呢?”蘇榕皺着鼻子看他,“我跟你說啊,到時候我們年紀都大了,可未必有那個時間精力再救你了。”
蘇慕看他們湊一起說話走了過來,正好聽到這話,他看了蘇榕一眼,蘇榕看到,理直氣壯道:“事實就是如此,你管他一次兩次可以,管十次,你是不是不想要周将山了?”
和秦漾一樣,蘇榕也不喜歡周将山,而那種不喜歡,不是周将山不好,而是周将山是他們哥哥認定的伴侶,蘇慕是真的很愛周将山,他們對周将山這個霸占了他們大哥的人有無可奈何的嫉妒和不耐煩。
但就算不喜歡周将山,蘇榕也接受了蘇慕一直灌輸給他的道理,那就是他們沒法像小時候一樣,天天在一起,他們必将全部屬于自己,而空餘的時間和情感,屬于自己的孩子和家人。
這就是成人的世界。
“你要學着自己自立。”蘇榕又對着秦漾說了這句話,口氣很沖,但又不是那麽沖。
“知道了。”秦漾點頭,還幫蘇榕開車門,和他淡淡道:“你開車小心點,別開十米都沒到,路上見到的狗你都罵到了。”
蘇榕被他氣笑,還要回嘴,被他哥哥看了一眼,蘇慕神色溫和,口氣平淡:“滾進去。”
蘇榕當場滾了進去。
“回吧。”蘇慕沒跟秦漾多說,就說了這兩個字。
秦漾看着他蘇慕,暗淡裏的眼裏有點淺淺的光,他沖蘇慕笑了笑,跟蘇慕喊了句,“哥。”
他又去跟蘇家父母打了招呼,送了他們上車,等蘇家的三輛車離開,他這才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蘇慕接到了在另一輛車上的母親打來的電話,蘇媽媽在那邊道:“你怎麽就不管管蘇榕的嘴?”
“傷痕挖出來曬曬太陽,會好得快一些。”蘇慕神色疲憊,和那邊的母親解釋,“我們都不提夏汝君,漾漾這種小時候三歲的事情都記得很清楚的人,是不可能忘記的,提多了,麻木了,也就免疫了。”
“也是。”蘇媽媽在那邊想了半天,最終回道,挂了電話。
她的電話挂了,一直在沉默開車的周将山開了口,“你真的覺得你的規劃管用嗎?”
這段時間,周将山一直在全力支持他,成年人的愛,不止需要金錢智慧,還需要無止境的耐心和良好的心态,每個人得到自己的一切都不容易,維持更不容易,大家都在為自己的生活在戰鬥,不戰鬥的人,只能被命運裹挾,別說還手之力,就連去招架的心力都沒有,秦漾以前就是沒有了心力,蘇慕找來了夏家父母,就是想提升他的心力,讓他有力氣再去活着,再去愛,再去享受生命,蘇慕把手搭在周将山的肩膀上,摸着周将山的耳朵,慢慢思索着道:“我不知道,可人活着,總得有點光,一點點也行的,也許有一天,陰霾退去,天空就晴朗了,喜悅它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