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遽然向阿檸刺來,大聲叫道:“你猜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前方的風四郎也驀然逼近,嘆息道:“你知道嗎?看過我真身的,都已成了死人!”
阿檸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青色人影此起彼伏的攻擊一一被朱顏花擋了回去。但被幻劍刺傷多次後,潔白的花瓣也慢慢開始枯萎蜷縮。
“快些猜!你們的時間不多了!”風四郎們更為嚣張地狂笑。
阿檸一揮手,十個小木人飛出來,一落地便變成指甲鋒利的黑衣侍衛,僵直卻迅速地和青色人影們糾纏在一起。
“幻物術?”一個風四郎停手道,“不簡單!真有點兒舍不得殺你了!”
另一個風四郎卻揮劍削斷了一個黑衣侍衛的脖子。
阿檸依舊一言不發,只是站在中央,凝神思索,或者說是在仔細分辨着什麽。
黑衣侍衛們毫無畏懼,兇悍地追逐着飄忽的青色身影,不斷嘗試用尖利的長指甲去觸碰和攻擊對方的身體。這招式如此單調,當然很容易就被一個個斬落在地。
在最後一名黑衣侍衛被斬首時,白影一閃,阿檸飛身而出。待她飄然落地時,所有青色身影又已合而為一。
“怎麽可能?” 風四郎一臉驚詫,“我的幻術獨步天下,絕不可能有人識破!”
阿檸臉上掠過一絲疲憊:“風将軍的幻術,或許的确是天下第一,但是對我的影響卻十分有限。”
“為什麽?”風四郎一臉迷惑。
“有時候,看見得越多,離真相就越遠。”阿檸微微一笑,“風将軍,我是盲人。”
風四郎驀然醒悟,怔怔道:“原來如此!難怪你一直讓木人來觸碰我,原來是憑聲音來分辨血肉之軀和幻象。”
Advertisement
“不,對我而言,根本無所謂幻象。”阿檸糾正道,“木人只是在确定風将軍不斷變換的位置而已。”
風四郎默然半晌,怆然長嘆:“小妹,看來我是不能為你報仇了!”
“小妹?”
“我的妹妹,名叫柔姬。”風四郎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憐愛,“當初,她有幸從一百名才貌雙全的女子中脫穎而出,被陛下選中遠赴浮果,這是我的驕傲。她不負陛下重望,利用冰溪送出寶貴情報,即使最後獻出生命也是值得的!所以,作為她的哥哥,我惟一能為她做的,就是報仇!”
摩涯掙紮着坐起來,看着風四郎道:“柔姬,她并沒有死。”
“不必安慰我了,”風四郎搖頭,手艱難地伸進懷裏,“妹妹的靈燈都已熄滅……”
阿檸手指一彈,風四郎咽喉處驀然綻開一朵小小的紅色朱顏花。風四郎張大了嘴,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把手從懷裏伸了出來。
一枝響箭尖叫着直沖上雲霄,在高空中砰然炸開一朵美麗的花火。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阿檸臉色一變,正要過去攙扶摩涯,忽然身子一晃,險些軟倒。
摩涯一驚,不顧自己肩上鮮血淋漓,掙紮着挪到她身邊:“剛才那一戰,靈力消耗得太大了吧?趕快打坐恢複一下,不然于身體有害!”他知道白色朱顏花和操縱木人都需要損耗大量靈力。可他不知道,阿檸之前強行沖破大雪蛛網,就已經耗費了一小半靈力。
“我沒事!”阿檸搖搖頭,她看不見摩涯胸襟前那一大片淋漓的血漬,但攙扶他時卻覺得無比沉重,“薰皇子傷得很重嗎?是被什麽所傷?”
摩涯勉強撐着站起來,慚愧地道:“是我被幻術蒙蔽,傷在自己的靈蛇金劍下了。”
“什麽?!”阿檸臉色大變,停下腳步,“那必須立刻療傷!”說着,聚起最後一股靈力,指尖彈出一朵白色朱顏花。花雖只有一握大小,卻在瞬間便使傷口愈合,惟見一道若隐若現的金光貫穿前胸後背。
摩涯輕吐了一口氣:“真想不到,你的醫術也如此高明!”
阿檸蒼白的臉上浮出淡淡的紅暈,微喘着道:“只是暫時控制住傷勢而已,要痊愈也只好等元氣慢慢恢複了。”
兩個人互相攙扶着向村外走去。摩涯邊走邊回想着剛才在幻境中見到的花曦,模模糊糊地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可到底哪裏不對,一時卻又想不出來。
忽然,胳膊上一沉,阿檸臉色異常蒼白,痛苦地捂住胸口軟軟跪倒在地。摩涯拼力想架住她,一扯之下,傷口處又滲出鮮血,手一軟,兩個人同時跌倒在地。
“阿檸,你怎麽樣?”摩涯勉強支起上身,讓阿檸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肩頭。
阿檸貝齒緊緊咬住嘴唇,顯然正在忍耐着很大的痛苦。
摩涯急道:“是受傷了嗎?傷在哪裏,快告訴我!”
“不是受傷。只是……心口突如其來地痛!”阿檸艱難地喘了口氣,“一會兒就會好的。”
“抓住我的手,別怕!”摩涯握住她冰涼的手,他知道,能讓倔強的阿檸露出這樣痛苦的表情,絕非常人所能想象的折磨。
阿檸聽話地緊緊抓住他,指甲深深掐入手心。看着她緊蹙眉心咬牙忍耐的模樣,脆弱卻又頑強,摩涯忽然想起初次見到她的樣子,心底不由泛起那種久已不曾有過的憐惜。
遠處,潮濕、腥臭、陰森的大片黑影慢慢湧動過來。
“是……敵人的援軍追上來了嗎?”阿檸輕聲問道。
“是海鬼。看來今天要變成綠毛僵屍了!”摩涯一笑,“丫頭,我們要死在一起了。”
阿檸渾身一震,聲音也顫抖起來:“你……剛才叫我什麽?”
“丫頭。我小時候總是這樣叫你的,你都忘了吧?這次回來你變了很多,我便不敢唐突了。”
海鬼的包圍圈縮得越來越小,在陰寒腥氣的逼迫中,阿檸卻仿佛又聞到了陽光的味道,清新芬芳。
“我很喜歡薰皇子這樣叫我。”她回答,心口難耐的疼痛似乎在慢慢消減。
“你小時候真倔強,卻也很可愛……”摩涯奇怪自己在生死關頭竟悠然回憶起很多往事。
頸間遽然一涼,阿檸感到一只海鬼已輕柔地撫上了自己的脖子。可她嘴角反而優美地揚起,因為她此刻終于知道,記得那些往事的并不是只有自己。
寒冷侵襲着身體和神智,阿檸卻因為握着摩涯的大手而感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