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雖然裏爾叫他出去, 格蘭也明顯不希望他待在房間裏。
哲容乖巧聽話了許多年, 然而現在卻像是不打算繼續乖巧聽話, 他垂着頭,因為清楚自己即将做出的反抗而緊張着。
在裏爾臉上已經顯而易見不悅的時候, 哲容踏出了一步,卻不是朝向門口,而是床邊。
“哲容!”格蘭比裏爾更先出聲。
哲容擡頭看了一眼格蘭,又看見景宸, 景宸目光灼灼, 期待卻又不能靠近自己, 就像是回到多年前,當時景宸在星盜的船上受盡折磨, 他攔截了飛船殺死了星盜,向着整艘船上唯一的幸存者伸出雙手。
哲容呼吸無法抑制地急促起來, 他無視了格蘭和裏爾的目光,來到景宸的床邊。
“哲容!”格蘭第二聲已經明顯是斥責,擋在了景宸面前眉頭緊皺,他不喜歡哲容,尤其這次害得景宸重傷失憶的是哲容的哥哥, 要不是裏爾當時堅持要醫生救哲容,他恨不得把當時開膛破肚的哲容丢在下面任其自生自滅。
“格蘭哥哥!”
格蘭站起的同時被景宸一把抓住胳膊,格蘭頗不贊同地低頭看向景宸, 景宸更加可憐地回望格蘭。
“格蘭。”裏爾長嘆一口氣,深深看了一眼景宸, 從景宸手裏接過了自己雌君的胳膊。
“雄主。”格蘭不願意跟着裏爾出去,然而裏爾朝他瞪了一眼,他也知道自己這兩天因為景宸的事情,心神不定,屢次反駁裏爾已經是不敬,這會裏爾不會再允許他違抗,格蘭還是跟随着裏爾離開房間。
景仁站在原地看來看去,直到哲容一膝蓋跪到床邊上,才驚覺這屋裏頭已經沒他的事了,趕緊退出來,帶上門,一轉身,格蘭跪在另一扇門前面。景仁搖了搖頭,決定回去抱婆娘再睡個回籠覺。
哲容壓住景宸要拉自己的手,跪着又往前挪了兩步,可又垂着腦袋不和景宸對視,只是從越來越重的呼吸聲上,景宸可以判斷,他的哲容很緊張。
“哲容。”景宸将手抽出來,也沒有強迫哲容擡頭,只是順着頭發一下一下地撫摸着哲容,從頭頂撫摸到垂在鎖骨旁的發梢,哲容又是幾個大喘氣,景宸甚至能在手掌移到哲容鎖骨脖頸附近時感受到哲容噴出的熱氣。
喘氣帶上了濕漉漉的聲音,景宸頓住,手心裏傳來濕潤的感覺。
景宸知道他和裏爾計劃讓所有人和蟲都以為他因為哲星重傷,為了營造出自己重傷甚至意識不清的假象,他讓裏爾把雌君申請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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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知道哲星背後的蟲對于他們的情況了解多少,但整個蟲族都知道他對哲容的寵愛以及裏爾對哲容的厭惡,和向來把哲容與哲家分的清清楚楚的态度。
只要他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就絕不會讓裏爾取消雌君的申請。相反,裏爾也絕不會在他因為哲星重傷後容忍哲容成為自己的雌君,而裏爾能堂而皇之取消升哲容為雌君的申請,就表示他已經傷重到意識不清無法阻止裏爾。
景宸回憶起昨天和裏爾的交談,裏爾是只希望他們兩個知道,而他堅持要告訴哲容。哲容一定會因為蟲蛋的事情自責,如果真的讓他以為自己失憶,他怕哲容會立刻被自責悔恨打倒。
就像現在,哲容已經崩潰到抱着自己的手掌,頭一回哭得不能自已。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哲容一聲聲壓低聲音地哭喊道歉,景宸能想到他醒來後發現身邊的蟲蛋時該有多痛心,他甚至只是從裏爾嘴裏聽說到蟲蛋的情況就恨不得回到當年,當年就該殺了哲星,當年就該讓哲家徹底消失!
“都是我的錯。”
哲容已經完全跪不住,所有的重量壓在雙腿上,如果不是依靠着景宸的床邊,或許他此刻已經因痛苦悔恨無力支撐倒在地上。
可如今他被景宸拖着腦袋,被強迫擡起頭看向他的雄主。
哲容甚至看不清楚景宸如今的模樣,他糊着滿臉的淚水,卻因為蟲族極為優秀的體質眼圈只是微微紅了一些,雙目初時無神,猛然與景宸對上立刻慌亂地搖着頭往後躲避景宸的觸碰:“不,不。”
他沒臉見他的雄主!
他怎麽還有臉來向雄主哭訴!?
景宸也從未見過如此的哲容,恐懼着,自責着,畏縮着,仿佛下一秒便會因為喘不上氣而窒息,明明死死抓着自己的手掌,卻又躲避着不敢讓自己碰到他身體一丁點,仿佛他們不是最親近的伴侶,而只是最陌生的陌生人。
景宸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喜歡哲容驕傲、卑微、肆意、乖巧,他喜歡看着哲容做着喜歡的事滿臉自信興奮的模樣,也喜歡看着哲容被自己折斷羽翼捧在手掌之間。哲容應該是漂亮的金絲雀,驕傲地在他的籠子裏歌唱。
而不是現在這樣,崩潰哭嚎,畏縮膽小,仿佛只要他露出一點責怪的表情,哲容就能立刻用蟲爪抹了自己的脖子,就像他用蟲爪撕開自己的孕育腔那麽簡單幹脆。
景宸突然意識到,他把金絲雀養成了家禽。
“哲容。”景宸強硬地板正哲容的腦袋看向自己。
景宸回來藍星以後看到過一句話,促使一個人快速成長是經歷變故,人一生能經歷最大的變故無非生死。他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回,但他是雄性,作為雄性,仇恨和驕傲促使他不能倒下。
哲容也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回,但無論是嬌貴的金絲雀,還是膽怯的家禽,都是承受不住什麽打擊的。
景宸顧不上渾身的疼痛,把自認在努力掙紮實際上根本沒用上力氣連現在的他都掙不脫的哲容,用力拉進懷裏。
哲容與景宸貼近的一瞬間,所有的掙紮都停下了。
“我很痛。”哲容剛有一個動作,景宸立刻更用力地按住他,下巴壓在哲容的腦袋頂上,聲音虛弱卻堅定:“你不要亂動……待在我懷裏,不要亂動。”
哲容果然不再亂動,他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在他因為痛苦在失去意識的邊緣徘徊時,他的雄主理應比他更加痛苦,在他現在因蟲蛋和雄主而悲痛悔恨時,他的雄主所感受到的悲傷并不會比自己少。
他還記得從他懷孕以來,他的雄主多少次小心翼翼地隔着他的肚子和蟲蛋打招呼,可雄主這樣期待的孩子卻因為他多年前的一個不忍和自私的決定,在孵化之前就注定失去健康的身體。
景宸似乎是休息夠了,撫摸着哲容柔軟的發絲:“這是你的錯。”
哲容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景宸挪了下自己的腦袋,下巴離開哲容的頭頂時,哲容整只蟲都似乎蜷縮得更小只了,景宸親了親哲容的發旋和額頭:“但也是我的錯。”
“不是。”哲容連忙說到。
景宸把哲容腦袋又壓下去:“閉嘴。”
哲容噤聲。
景宸喘了一口氣,又順了順哲容腦袋頂上的毛,哲容的頭發璨金耀眼但摸上去卻會發現其實很柔軟,就像哲容一直以來其實內心都不夠強大,柔軟而敏感。
景宸語速緩慢,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向哲容說着他在臨死前突然想透的很多事:“你的錯是當年不該把哲星救出來,我的錯是不該什麽事情都縱着你,當年不該去央着裏爾哥哥給哲星找替死鬼替你遮掩,之前也不該對你為哲星而欺騙我的事百般維護辯解。”
“不是,這不是雄主的錯,是我的錯。”
“閉嘴。”景宸又重複了一遍,語氣稍顯嚴厲,景宸摩挲着哲容的臉龐,目光逐漸陰冷,漸漸帶上了咬牙切齒地恨意:“裏爾說過我很多次只躲在實驗室不願意動腦子,我的确不該因為這些年的順遂就如此放松散漫,不該理所當然地認為哲星是個廢物,總有蟲知道該怎麽廢物利用。”
“你我都有錯,但以往的事情過了就過了,我不提,你也不必去想。”景宸拍了哲容的臉:“上來。”
哲容看着愈發成熟的景宸,恍惚間仿佛看見了當年的雄父,他本想說雄主傷重他不該再上床耽誤雄主休息,可被景宸這麽盯着,仿佛控制不住自己,順着景宸的話脫光了衣服躺到景宸身邊。
景宸目光往下,落在哲容如今已經平坦下來的小腹上,一道猙獰的傷口橫在小腹上,傷口如今呈現嫩粉色,嬌嫩的仿佛多碰一下就會整個迸開,不粗卻橫貫了哲容的身體,看着這樣的傷口,景宸就覺得後怕。
“雄主。”哲容輕喊一聲:“哲容有錯,請您責罰。”
“不是你的錯。”景宸回過神,看着哲容的眼睛:“是我沒有告訴你我早就把我的終端權限對你開放,你做的很對,如果裏爾來遲了,讓熠兒在你的肚子裏感受到雌父的死亡,那才是最糟糕的情況。”景宸的指尖接觸到那道猙獰的傷口:“還疼嗎?”
哲容搖頭,景宸笑了笑:“那就好,你還欠着我七個崽子沒生出來。”
哲容卻不像景宸樂觀,有些苦澀:“雄主,哲容犯了大錯,以後不能……”
“我說了那不是你的錯。”
景宸伸手捂住了哲容的眼睛,附在他耳邊說道:“蟲族的規矩是給蟲族訂的,我不是蟲族,記住了,我才是你要守一輩子的規矩。”
哲容覺得自己仿佛窒息,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他的雄主霸道的宣言在耳邊腦海心底一遍遍地重複,他突然擡手覆在景宸的手背上,心髒撲通撲通一下比一下跳的厲害:“是,雄主。”
景宸嘴角微微勾起,一人一蟲的手就這麽疊在一起:“睡覺,休息。”
景宸呼吸漸漸平穩,哲容細密的睫毛微微顫抖,掃在手心裏有些瘙癢,哲容的手掌從他手上離開,摸摸索索地塞進被窩裏,把他空閑的那只手握住,甚至還捏了兩下,景宸睜開眼,仗着哲容被自己捂着眼睛,大大方方盯着哲容到底要做什麽。
哲容嘴角的笑意越來越藏不住,最後很小聲很小聲地說道:“雄主,我愛您。”
景宸失笑,哲容立刻僵住了,景宸沒有移開手,依舊捂着哲容的眼睛:“我之前總是覺得寵着你不需要說什麽,給你做的事也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所以你可能沒感覺到。”景宸對此總有些挫敗的感覺,明明裏爾、格蘭他們甚至整個蟲族都說他把哲容捧在手心裏寵,可偏偏當事蟲一無所知。
景宸帶有些報複性地在哲容嘴唇上輕咬了一下:“我也愛你。”
噗通,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景宸抱住哲容:“心跳聲太大了。”
一個人一個蟲的心跳聲重合在一起,的确很大。
作者有話要說:
母親節加更,祝天下母親都活的越來越年輕。
我要為我自己辯解,我雖然是個攻控,可從來不控渣攻,我們吃的是攻寵受的傻白甜,這兩章渣的明明是裏爾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