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周若遇坐在椅子上發了呆。王總過來敲了敲工位的擋板。
“發什麽呆？”
“哦，沒什麽，您找我。”周若遇被驚得一抖，瞬間又調整好狀态，淡定地回答。
“前海貿易的項目接近尾聲了，你再幫着看看。”
“好的。”
周若遇找韓羽把底稿拿過來從頭浏覽一遍，重要的地方做了黃色标記，提示重點關注，把需要補充的地方做了紅色标記，提示外部證據的完整性。
韓羽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工作，竟然被标注了那麽多地方，十分不滿意，不想配合，敷衍的答複了周若遇。
這個項目陳總一直都在，一些問題也咨詢了蔣總，至于補資料的部分，陳總已經說好，企業很快就可以提供，有什麽大不了的，把底稿标注的花花綠綠，韓羽滿心地不滿。
陳總催促着，讓她趕緊準備可行性分析報告。韓羽便沒把周若遇的标注太放在心上，只管收尾工作。
今天看周若遇情緒不高的樣子，自己就開心。果然是“可以別人的不開心，讓自己開心開心。”韓羽看了眼周若遇，暗自鄙夷地一笑。
提到資料的完備性，在陳總的保證與催促下，韓羽都答複內部檢查人員已經提供完整。其實，報告被正式發出前，企業才提供了一份複印件，說是原件拿去做稅務申報，後面再提供原件的掃描件。
在陳總的保證與催促下，報告被簽發了。韓羽滿意地看着自己的第一份全權負責的項目報告書，有種自己開發了一款新産品的滿足感。趕緊給客戶送去，很快投資公司便完成了投資，各方也都獲得了各自的酬勞。
韓羽在樓下的商場買了幾小盒馬卡龍，給小組人員還有莫琳每人分一塊以示慶祝。
“完成一個項目而已，至于嗎？這馬卡龍不便宜吧。”莫琳不解地和周若遇說。
“我們覺得很正常，可別人畢竟第一次獨立完成。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你不是也幫着看了嗎？”
“我只是浏覽了，并沒有實質性的參與其中，只給她标注了關鍵的地方。她說都按規定完成了，那說明人家水平達标。”
“又去巴結領導了吧。你看。。”莫琳拉拉周若遇，讓她看韓羽快要消失的方向，正是雷總的辦公區。
“管那麽多幹嘛，她愛幹嘛幹嘛去。”周若遇拉莫琳坐下，莫琳閉嘴噘嘴。
“去會議室坐會？”
“有事？走。”說完，莫琳就端起杯子，先去茶水間倒水，然後往他們常去的會議室走去。
這間會議室太小，很少人來，原本是用來做打印室，後來業務擴大，做打印室也不夠用，現在變成了一個小型會議室，或者說面試的時候用得多點，看起來更像教堂裏的忏悔室。
拉了兩把椅子，對着落地窗坐着，水杯有點燙，莫琳喝了一口，放到窗臺上。
“怎麽了？”莫琳靠在椅背上，側過臉問。
“哎，我爸媽不同意我和石磊的事。”周若遇嘆了口氣。
“為什麽？”
“年齡。他媽也不同意。”
“你們見過父母了？”
“沒有，他媽的來找過我。”
“這婆婆夠厲害，那石磊什麽态度。”
“我還沒告訴他，他媽找我的事，他之前是說，他的事情都是他自己決定。”
“他爸呢？一般公公都比較喜歡兒媳婦，婆婆就比較難搞了。”
“他說他爸讓他想好了，然後自己決定。”
“那你們倆好好談啊。”
“現在這局面，兩邊四個人三個不同意，怎麽談下去？”
“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啊，父母又不知道你們倆相處的如何？”
“是年齡問題，女人畢竟老的快。”
“哎，誰還不老，老也有老的風情。”
“風情？你看看周圍的大媽大嬸，有什麽風情可言？老了你看到的就是皺紋，冷漠，世故，對生活缺乏熱情，甚至還有惡毒的心。我每天上班的路上都會經過一個公園，早上很多老人無所事事的樣子，曬太陽，坐着輪椅，佝偻着腰，眼神淡漠，面色蠟黃。偶爾看到幾個跳交誼舞的神采還不錯，一堆人旁觀，還有人露出不屑的表情。”
“那你可以選擇做跳舞的啊。”
“我現在就在選擇，可我覺得我會受不了大衆的目光與竊竊私語。我覺得我被傳統教育教育的太傳統，太知道什麽是傳統社會裏受人高看的，什麽是不為傳統所接受的。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失敗。”
“姐姐，你還失敗？你在我們部門，可是公認業務能力強又受領導器重，這還叫失敗，那我們怎麽活，你看我，你看王總那不待見我的樣？”
“你的工作能力也很強啊，王總只是比較喜歡圓滑世故點的人，你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我還挺羨慕你，一直保持做自己。”
“有些東西我學不會，我也不想學。”
“那也挺好。唉，好煩，我是不是要一輩子嫁給工作了。”
“別瞎說。我覺得你們兩個還是好好談談，你們兩個談的來就行啊，管那麽多幹嘛，累不累。”
“你這是什麽态度？是覺得不重要無所謂，還是覺得不耐煩？”
“你指什麽？”
“對感情的态度。”
“我不是一直和你說順其自然嗎，兩個人相處的好，就是這種狀态啊，你都找到了，幹嘛要輕易為別人所動。”
“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
“我覺得也沒有你想得那麽複雜。”
“你談了沒？”
“嗯，還不好說。”
“什麽意思？和我還保密。”
莫琳真不想保密，但是覺得真不方便說。
“不是，就是還沒确定。以後定下來一定第一個和你說。”
“行了，走吧，一會領導看我們總不在位置上，又要說了。”
說完兩人把椅子擺好，回到了工位上繼續工作。
“去哪了？”莫琳回到位置上，便看到蔣浩文發來的信息。剛才手機忘了随身攜帶。
“在會議室和師姐聊聊天。”
“消極怠工。”
“來打我呀。”莫琳偷偷地笑，發過去一個勾手指的表情。
“下班回家吃飯，我有話和你說。”
“歐卡（ok）。”
“今天化妝了嗎？”
“幹嘛化妝，你不是說不化妝也好看嗎？”
“路上見個朋友。”
“那我回去沐浴焚香，哈哈。”當然莫琳只是嘴上調侃，但下班時還是對着鏡子畫了畫眉，塗了口紅。
路上确是見了一下蔣浩文的好哥們梁偉，把資料遞給他，閑聊了兩句便回家了。
“就見一個哥們，還讓我打扮一番，死要面子。”莫琳憤憤地說。蔣浩文只是笑笑。到家裏，莫琳就甩掉高跟鞋，往沙發上大字一坐。
“真是累死了，一天只有到家了才是真得放松的時候。”莫琳大聲宣洩，蔣浩文微笑着站在門口，把手中的公文包放在架子上，轉頭往屋內探望。這時候廚房的門開了，莫琳吓了一跳，趕緊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媽。”蔣浩文說話了，這時候書房裏也走出來一個人。
“爸。”蔣浩文接着叫。
莫琳感覺腦袋一片空白，又像是腦子已經爆炸不在了，一臉茫然又一陣驚恐的看着他們。蔣浩文走過來拉着發呆莫琳她欲做介紹，可是剛才起來太猛，莫琳發現有只鞋子已經脫離了腳的控制區。趕緊一手拉着蔣浩文的手，一條腿伸出去迅速勾回鞋子。
“叔叔阿姨好，我叫莫琳。”蔣浩文還沒介紹，莫琳便先開了口。二老滿意地點點頭，寒暄了幾句。蔣母看着莫琳緊張又窘迫慌亂的樣子，便猜到兒子肯定沒有提前說，這惡作劇的小脾氣多大都改不了。
蔣母态度和藹，讓他們等會，飯就快好了，轉身進了廚房。
莫琳瞪着眼看他，表示一會再找他算賬，要不要去廚房幫忙？蔣爸爸又回了書房，蔣浩文和莫琳一起去廚房，兩人偶爾幫理個作料，遞個碟子之類，或是站旁邊陪媽媽聊天，莫琳只是笑，問一句答一句。整個過程還算順利。
“我聽浩文說了，你們打算結婚，那就盡快安排，我們老兩口等着抱孫子都急壞了。”蔣母微笑着道來。
莫琳尴尬地笑笑，看看蔣浩文求救。
“媽，我們正在商量，很快。”
“嗯，到時候我來帶孩子。你和你姐都是我一個人拉扯大的，那會還要到公社掙工分，起早貪黑，我照樣把你倆拉扯大。小的時候确實辛苦，大了就好多了，自己能吃喝拉撒，少了不少負擔。我們現在閑着，盼着家裏有個孫子孫女熱鬧啊。”
吃完飯坐下來閑聊往事，蔣母說笑着蔣浩文小時候的經歷，蔣父偶爾搭腔，總體比較沉默，沒多久便開始打哈欠。
莫琳覺得時間也不早了便示意蔣浩文要走，她到鞋架前把腳上粉紅色毛絨拖鞋換下來，穿上來時的半桶靴子。
唉，架子上還有好幾雙自己的皮鞋，還有衣櫥裏的衣服，洗手間的紅色牙刷牙缸。家裏到處都是自己的痕跡，這個時候還要裝模作樣的走。
“唉，總算出來了，壓力好大。”莫琳走到樓下才開始說。
“怎麽，有心理壓力。”
“我不知道該和你爸媽說什麽。還有，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怎麽不提前和我說一聲啊，害得我，剛才好狼狽。”莫琳微瞪着眼睛，一邊說一邊要去打他。
“哈哈哈，我想看看你是什麽反應，哈哈哈，太逗了。這是一個美好的晚上，夠我笑很久。”蔣浩文一邊說，一邊身體後傾，向遠處伸出一只腳，學莫琳緊張去夠鞋子的樣子。
“還有我的手，都被你的汗水腌了。。哈哈哈。”蔣浩文用左手拖着右手臂，看着自己的右手掌。蔣浩文笑莫琳緊張的拉着他的手，滿手是汗。
“你還笑，你還學。”莫琳又羞又怒。
“你現在一點公司領導的樣子都沒有了。哼~”
“這個時候我就只是你男朋友，這是一個男朋友應有的樣子，哈哈哈，我的手啊，要怎麽從海水你把你拯救，我的手。哈哈哈。”
兩個人打鬧着，向車位的方向跑去。
車子啓動了，發出“叮..叮..”的響聲。
“你發什麽呆，安全帶系上。”蔣浩文看了一眼莫琳。
“哦。”莫琳低頭摸索着把安全帶綁好。
“怎麽了，這麽大壓力？”
“我也說不清楚，就是有點擔心。我發現我沒話說啊，而且很緊張。”
“擔心什麽？有什麽話就随便說啊，我媽很好相處，而且我看她很喜歡你。”
“我知道，但是。。但是。。”
“但是什麽？”
“我們以後能不能請保姆啊？”莫琳側過半身看着蔣浩文。
“嗯，保姆肯定要找的，到時候我來安排。”
“唉。。結了婚就要生孩子嗎，能不能晚兩年？”莫琳轉回身，靠着椅背。
“為什麽，你看我這一大把年紀，再晚小蝌蚪可能都游不動了。”蔣浩文打趣的說。莫琳知道他開玩笑好氣地笑笑，但是自己真得不想那麽早，總之感覺還沒準備好。
“我覺得我還沒準備好當媽媽，我還是個寶寶。”莫琳側過腦袋，做出一副誇張的哭的表情。
“行了，有我在呢，你別擔心。”蔣浩文笑着說摸摸她的腦袋，唰地開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