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為首的那金發碧眼的女人走到虞虹跟前, 用洋腔怪調的官話打招呼:“閣下安好。很高興見到你, 你們。不知你們要去哪裏?”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人家以禮相待, 虞虹也禮貌回應:“很高興認識你!我是虞虹,我們去花都郡。”

那人十分高興虞虹回應她了,興奮地繼續道:“我是莉茲,好巧!我也要去花都郡,我要去那裏做生意。”

聽到這名字虞虹愣了一下,又繼續跟她寒暄。

虞虹問她為何不遠萬裏來大安朝做生意,莉茲興奮地回答, “在我們那裏,一直有一個傳說:在遙遠的東方有一個強盛富饒的帝國,那是一個遍地黃金的黃金之國,它有着可以居住百萬人口的巨大城市,市場裏有數不清的香料與絲綢等昂貴的交易品,還有富麗雄偉,金磚造就的宮殿樓閣,衣着華美的民衆, 甚至是那流淌在大地上的河流, 都神奇無比,只要喝下那清澈的河水, 都會使人恢複失去的青春。”

莉茲滔滔不絕地說着西方人對大安朝的印象以及她們對大安朝的憧憬與向往,手舞足蹈,雙眼迸發出強烈的光芒, 絲毫不懷疑她是大安朝的頭號腦殘粉。

虞虹無語地向她解釋,這些都是以訛傳訛,不足為信。奈何根本動搖不了莉茲內心的信念,她始終堅信到了大安朝,做生意就像在地上撿錢一樣容易。

愛湊熱鬧是人的本性,聽到一個異邦人如此推崇安朝,并且還是同行。于是甲板上的其他人都被虞虹這邊的談話吸引了,一個個都圍了上來。

聽到這個外邦人如此形容自己的國家,她們紛紛表示驕傲,與有榮焉。

過于神話安朝,虞虹反而覺得這是一個不好的趨勢,心中并不感到高興。

虞虹問她,“那你來了這之後呢?感覺如何?”

莉茲很詫異地看着虞虹,周圍其他人都被她的話捧得飄飄然,個個神情傲然,仿佛自己多麽高不可攀。只有眼前這人神色淡然,聽了她的話,反而眉頭微皺。

她眼神閃了閃,若無其事地回她,“雖然沒有傳說那麽神奇,但這裏确實地大物博,物産富饒。人們的生活是那麽的幸福,沒有饑餓,也沒有憂愁。”

“莉茲去的都是大城市吧,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安朝百姓的生活,而很多安朝百姓生活很艱苦,吃不飽也穿不暖。就說我的家鄉河灣村,村民依然只能勉強飽腹。”虞虹繼續道。

“是嗎?但我依然羨慕那些城裏人的生活,要是我們國家的百姓也生活在這裏就好了。”莉茲有些不以為然,反而一臉憧憬地說道。

虞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好似閑聊般地開口道:“子非魚,焉知魚之苦?況且飛鳥是不可能像魚一樣生活在水裏的,畢竟它們的習性不一樣,強行改變只會适得其反。對于拽耙扶犁,精耕細作,以耕讀傳世的中原百姓來說,安朝的生活是如魚得水的,而這些對于貴國百姓來說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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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胡說八道!蠻夷之邦,盡不開化。而我們安朝繁華富庶,禮儀之邦。豈是你們這些番人可以想像的!”一旁立刻有人打斷虞虹,搶白道。

莉茲微微變了臉色,自從來到中原,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中原人蔑視,到了現在,聽到這樣的話,她依然感到很憤怒。

“哦?是嘛?我倒是聽說去年朝會時滿朝文武竟無一人識得我國國書,這泱泱大國,人才濟濟,連一西方小國的文字也認不得,怕也是徒有虛名吧。”

她那奇怪的腔調使得她的話顯得格外諷刺,周圍有好幾人氣的跳腳。

虞虹及時開口勸阻,不想讓一次偶然的聊天變成了引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總有我們不會的東西。”

這時候卻偏偏有人不如她的意,人不服氣地怼她,“不過一蠻夷粗鄙之語,也值得入我堂堂□□的放在眼裏,不是笑話嗎?”

“就是!我就從不屑學那狗屁不通的番語!”

“就是就是!”一人起頭,立馬有人七嘴八舌的附和她。

莉茲只嘲諷地笑了笑, “不會就是不會。何必如此狡辯!”

“粗魯不堪的語言難登大雅之堂!”

“你就是不會!”

“那種蠻語竟敢呈上朝堂,污了聖耳?不知所謂!”

莉茲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句,“不會就是不會。”

旁邊的人被她氣昏了頭,嚷道:“我才不信!你倒是說說,不過就是一蠻語,我們一定有人會的。”

這船上大部分都是走南闖北的行商,外邦之語多多少少都會一點,她們很自信這些人當中一定會有人知道。

“那我們打個賭怎麽樣?”

“賭什麽?”

“誰怕你呀?”

“賭就賭!”她們異口同聲,仿佛人多聲大就能贏了她似的,一個個理直氣壯,底氣十足。

“就是!誰還怕了你不成!”莉茲下套之後,立馬有人七嘴八舌地接口。

虞虹根本沒有機會開口阻止,就眼睜睜看着她們一個個跳進了莉茲準備好的坑裏,忍不住扶額。

而莉茲本來只想趁機教訓一下最開始那口出狂言一人,沒想到有這麽多人跟着湊熱鬧,既然這樣,那就怪不得她了。

“這樣好了,如果你們能聽懂我說的話,”她一手指着甲板欄杆外的河,“我就跳下去!”

甲板上爆發出一陣哄笑聲,久久不停,仿佛她們已經看見她跳下去變成落湯雞似的。

等她們笑夠了,莉茲繼續慢悠悠地開口道:“如果聽不懂,那你們就下去涼快涼快吧。順便洗洗嘴!”

“哼!我們才不會輸呢!”

“放馬過來!”

莉茲一口氣不停地說了一長串的番語,不帶停頓的。

而那些人的反應則是一臉蒙圈,一個字都聽不懂。不,應該說,她們根本分不清是幾個字,只有一種奇怪的旋律盤旋在腦海中。

頓時,她們的臉色煞是好看,剛剛還信誓旦旦的樣子,現在立馬啞口無言了。

“怎麽?沒有人聽得懂嗎?”莉茲換回別扭的官話問道。

過了好一陣子,依然沒有人回應,遂開口道:“好了,該是你們履行諾言的時候了。”

她們互相看了一眼,沒人上前回答莉茲,也沒人出來,主動應承這個賭約。

這時有一人注意到了虞虹,抱着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态度,随口問道:“你會番語嗎?”

她根本沒打算得到肯定的答案,“我就知道——你剛說什麽?!”

“虞某不才,略知一二。”

“那剛剛她說的你聽懂了嗎?”那人一臉期待地指着莉茲問虞虹道。

“大概知道。”

“你!你!你!你知道為什麽不早說?”那人頓時火了,把她當猴耍嗎?她完全忘記了最開始是她們自己湊上來的。

“我并未跟莉茲打賭。況且你們也未曾問過我。”虞虹內心翻了個白眼,臉上卻一臉無辜地說道。

那些人只想一拳揍在虞虹那張過分精致漂亮的臉上,不過現在管不了許多,個個都催促她,“那你倒是趕緊翻譯呀!她說的什麽!”

“蠢鈍如豬,不足為慮。”虞虹回道。

“你罵誰呢你?”虞虹的話瞬間激起了衆怒,她們都快撸袖子上手了,陳草突然從旁邊竄了過來,擋在虞虹前面。

莉茲也一臉驚訝,“你真的會?”

虞虹用英語跟她打了個招呼,雖然在她聽來腔調奇怪了一點,但卻是她地地道道的母語。

這次莉茲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和欣賞,用母語回道:“很高興認識你!”

那些人被虞虹驚吓到了,沒想到這人是真的精通番語。而她們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剛剛她就是在翻譯。這會兒個個都漲紅了臉,臉憋成了豬肝色。

就在她們尴尬到不行的時候,有人小聲地提出來,“那是不是算我們贏了?該輪到她跳下去了?”

這一下總算都反應了過來,情況又開始反轉,興致勃勃地對準莉茲,仿佛這樣就能忘記自己剛剛的犯蠢。她們對着莉茲咄咄逼人,生動诠釋了什麽叫做風水輪流轉。

莉茲倒是輸的心服口服,二話不說,一個縱身就從甲板上跳了下去。

虞虹沒想到她當真會跳下去,趕緊喊道:“愣着幹嘛?趕緊喊人将她救上來呀——”

她話還沒說完,剛剛跟在莉茲身後溜去甲板邊看熱鬧的周岳搭腔:“不用喊了。你看!”

衆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呵!河裏那矯健的身影若隐若現,正飛速接近船邊。

難怪那人的随從個個氣定神閑,毫不着急的樣子。

那人上船之後,一身落湯雞似的走到虞虹跟前,定定地看着她:“我記住你了!我們會再見的。”接着就在她随行的簇擁下離開了。

剩下的人見熱鬧完了,也自行散了。最後還是只剩虞虹她們幾人留在甲板上的。

涼風習習,吹得周岳渾身一冷,“不如我們也進去?”

虞虹覺得這提議甚是不錯,于是帶着小夫郎回房了。

甲板上只剩下一灘水漬表明這裏剛剛發生過的一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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