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山雨欲來
六月的江南,繁花似錦。
江南首富花家的一座小樓裏,泉水一般的琴聲流瀉而出,音色優美,讓人心曠神怡。
一只白嫩嫩的小胖手,逐漸伸向了堅硬的琴弦,馬上就要摸到了,卻被一只溫暖的大手緊緊裹住。小胖手的主人,一個粉嫩的女嬰,擡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大手的主人,一個暖和的就像這個季節的男子。
“玉兒,不要調皮。”男人搖搖頭,輕聲說道。
小女嬰癟癟嘴,委屈地看着面前的古琴,大眼睛裏可憐地要溢出水來。人家也想玩嘛,為什麽爹爹要攔住我,壞爹爹!
就算看不見,花滿樓也知道自家寶貝女兒什麽表情,唉,幸虧沒被爹看到,否則他老人家早就抱過來哄了。
花盈玉,這個不滿周歲的胖丫頭不僅是他和影兒的寶貝,也是花家和飛仙島的寶貝。
嫁給他的時候,影兒已年近三旬,正常人家這個歲數的女子早早結束了生育,影兒自己也沒想到會再有孩子,當發現再過幾個月就會有一個嬰孩呱呱墜地的時候,她的反應是無措的。而他所擔心的是,妻子的歲數還可不可生育,他要不要這個孩子?
影兒替他做了決定,她選擇好好養胎,希望生一個結實的寶寶。
八個月後,他們的寶貝女兒降臨人間,由于保養得當,生育過程很順利。他給女兒起名叫盈玉,取了她母親名字中月亮的意思。
沒過幾個月,小娃娃的容貌已長開了,粉雕玉琢的寶寶,讓人愛不釋手。花家人喜歡的不行,真心希望夏天結束的晚一點,他們可以在江南呆得長一點。
順便一提,因為自己成了家,夫妻二人商議,每年春夏在江南,秋冬在南海,月疏影出海行醫的時間也随之調整。
感覺到自己女兒在鬧別扭,花滿樓不禁好笑,“玉兒,你要不乖,待會兒你娘回來,你的小屁股可要挨打了。”
小女嬰抽抽鼻子,她可不想讓娘生氣,雖然娘平時都好溫柔,但是如果發脾氣,她的眼睛會冷得像冰,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的。有一次她都差點被吓哭了。
“幹爹,我們回來了。”話音剛落,葉淼走了進來,現在他已近十歲,聲音漸漸褪去了童音,言談舉止已經有了一番風度,頗有翩翩少年郎之感,加上俊美的容貌,花家人斷言,再過不久,又是一位擲果盈車的美男子。
“淼兒回來了,你娘呢?”花滿樓含笑問道。
“娘在跟六伯母說話——玉兒怎麽了?來,哥哥抱。”葉淼伸出手,從花滿樓手裏接過胖丫頭,柔聲哄着,“玉兒乖乖,不哭,娘今天買了好多小玩具,一會兒給玉兒玩好不好?”
知道有玩具,小娃娃不哭了,胖胖的臉上又浮現出花一樣的笑容,撅起小嘴在哥哥臉上重重地印了一下。
正鬧着,他們的娘,月疏影走進了房間,只見她一身湖藍色的絲綢長裙,頭上用一對點翠海棠簪打一個發鬓,耳垂上戴了一對珍珠耳飾,胸前戴了一個碧玉項圈,腳踏水藍色繡鞋,款款而來。
“玉兒,”她無奈看着小女兒,“可是又不乖了?”
沒有沒有!小女娃抱緊哥哥,似乎想要從哥哥身上汲取勇氣。玉兒一直都很乖,不信您問爹!
從兒子手裏接過胖女兒,月疏影颠颠她,又看看花滿樓,“今日沒什麽事?”
“玉兒貌似喜歡音律,想要彈琴,被我攔住了。”花滿樓笑着回答:“剛要鬧別扭,被我和淼兒哄好了。”
爹爹壞!告玉兒的黑狀!小胖丫不開心地抗議,咿呀了兩聲。
“原來如此——寶貝,你的手還太嫩,琴弦那麽硬,會把你的小手弄傷的,等你再大一點,讓你爹爹教你好不好?”月疏影寵溺地親親小胖丫。
見娘沒有發脾氣,小胖丫很開心,跟月疏影蹭了兩下。
月疏影抱着女兒,見兒子正在看着她,便笑了,“娘買了幾尺布回來,一會兒給你和舅舅做衣裳。”
“恩!”葉淼開心地點點頭。
“那我呢?”花滿樓蹭過來,含笑問道。
“幹爹,你這是,争寵。”葉淼一伸舌頭,得意地笑。
“哦?那你這樣,可算恃寵而驕?”花滿樓笑着點點他,手中折扇“刷”地打開,衣袖風流。
“誰恃寵而驕?花滿樓你可不要欺負我的侄兒侄女。”人為到聲先到,只聽一陣爽朗笑聲,陸小鳳從屋頂上躍下,剛落地,就把手伸向月疏影手中的胖娃娃,眼裏放着光,“這小玉兒幾天不見越來越水靈了,快讓陸世伯親親。”
面前一陣風,一個白衣青年腰間別着刀,手裏抱着小胖丫,面容清冷,“玉兒該午睡了,陸公子你請便。”
陸小鳳嘴角一抽,“志保兄弟,你這就不對了,怎麽我每次想跟玉兒親近你都把她抱走呢?你把話說清楚。”他邁開步子要上前讨說法。
見他靠近,志保冷哼一聲,腳步愈見輕快,足不沾塵,陸小鳳也來了興致,竟步步緊逼。見其着實難纏,志保索性使出輕功,丹田提氣,抱着胖丫飛到屋頂,陸小鳳緊随其後,兩人就這麽比試起輕功來。這幾年志保的輕功愈發出衆,這也多虧陸小鳳等人有意或無意的指點,而他提升功力的第一件事,就是防備以陸小鳳為首的幾個不良之輩吃外甥女的豆腐。
小玉兒坐在舅舅的懷裏,對于這種飛上飛下的事情她早就習慣了,甚至還自得其樂,現在她正笑得開心,小手拍着巴掌。
對于屋頂上熱火朝天,屋內人是一點興趣也沒有,花滿樓更喜歡在鮮花滿樓的美景中品茗彈琴,月疏影則是拿着尺子準備給兒子量體裁衣。正在享受天倫之樂的幾人都沒有想到,烏雲,正逐漸向他們襲來。
霧氣彌漫,水霧蒸騰,用玫瑰花汁子等物調成的香露為自己做了一次養顏護膚,月疏影從浴桶中走出來,由侍女為她擦拭身體。陸小鳳他們今晚留宿,鬧得很晚。酒逢知己千杯少,好不容易撤了酒席,夜已深了。
擦拭着頭發上的水滴,月疏影回到房間,只見花滿樓穿着中衣,外披一件淡黃色的長衫,正在調琴弦。感覺到妻子回來,不由向她這邊笑了笑。
“琴怎麽了?”她問。
“沒什麽,只是一根琴弦松動了。你洗好了?”花滿樓走過去,摟住妻子的腰。
月疏影含笑恩了一聲,跟他來到床前,見他氣息逐漸靠近,不由害羞地推了他一下,“你先等等,我梳一下頭發。”
“我幫你。”手執檀木小梳,花滿樓幫愛妻梳理秀發,“今天跟六嫂出去賞花,可開心?”
“尚可,都是些名貴的花朵,可惜栽花人手藝不精,或者說,比不上你,”她笑着說:“可惜了那些花。如果不是怕駁了六嫂的顏面,我真想走了。”
“哦?”花滿樓從後面摟住她,在她耳邊輕語,“可是想我了?”
“呸,誰想你。”月疏影紅霞飛上臉頰,輕啐了他一下,“對了,今天六嫂說,想給志保和绫美說親。”
“恩?”花滿樓手一頓,想了想,“确實,兩個人,也到了成家的年紀。”志保已經二十有二,绫美也是二八年華。
“志保早就該說親了,但一是沒有合适的姑娘,二也因為要幫我照顧淼兒這才耽擱了下來;绫美歲數正好,她性子也開朗,沒心沒肺慣了的,我倒也不擔心。”她擺弄着發梢,“只是,小姑娘性子太跳脫,不知道婆家會不會接受,也怪我,從未束縛過她的性子;志保那裏也有問題,誰家的小姑娘願意跑到一個人生地不熟,回一趟娘家都要花上一個來月的地方?嬌滴滴的,哪吃得了這個苦?除非當上門女婿,但志保根本不可能答應。”
“你也不要太擔心,他們已經很好。”花滿樓摟着她安慰道:“姻緣都是天注定,像我一個人形單影只了許久,這才碰到你。”
拍拍他的手,偎依在他肩頭,月疏影嘆道:“白駒過隙,一轉眼他們已經這麽大了,我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志保的時候,他還是個不滿兩歲只會啼哭的娃娃;绫美更小,被她娘放到我手裏的時候,那麽大點,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捏碎。”
“這些年,辛苦你了。”花滿樓親親她。
她搖搖頭,“我也心甘情願。不知道他們會找一個什麽樣的人共度餘生?绫美性子活潑,但少了一些沉穩,還是要穩重可靠但又不木讷的男子為好;志保呢,真的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你這樣的就好。”花滿樓說道。
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到底什麽關系,怎麽可能?”
花滿樓笑而不語,卻想起了兩人成親之初,他跟自己妻弟的一番對話。
“其實,你不恨你姐姐吧。”花滿樓迎風而立,含笑看着那個倔強的少年。
少年不說話,只是冷冷看着他。
“你們的過往,我聽她說起過。你的父母因她而死,但我想,錯不在她。當年她既可以放了你父親一馬,自然不會在四年之後奪去他們的性命。其實你也明白這一點,只是當年你陡然失去雙親,心中怨憤在所難免。但時過境遷,想必你也明白了,如果你真的把她當仇人,這麽多年,你有很多可以報仇的機會。”花滿樓笑道,“你只是,找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留下來而已。”
“花家七童,雖然名義上你是我姐夫,但你畢竟不是,管好你們自己的事,至于我,不用你操心。”少年冷言道,提起太刀轉身欲走。
“你是影兒的弟弟,影兒是我妻子,你自然也是我的兄弟。”花滿樓看着他的背影,“以後你們兄妹若有什麽事,不只是影兒,我也自當竭盡全力。”
少年腳步一頓,随後大踏步離開。
“七童,七童?”
“恩?”花滿樓回過神,“怎麽了?”
“我跟你說的話你是一句也沒聽啊,”月疏影無奈,“明天我要跟宮主去廟裏上香。”
“上香?為何?”突然将妻子抱上床,手已經輕車熟路地解開了她的衣帶。
“讨厭——聽說那裏很靈驗,我想看看能不能再給你求一個兒子。”月疏影臉紅着躲開他的手。
花滿樓頓了一下,不解地問道:“我們已經有了淼兒和玉兒,為何……”
“淼兒畢竟不是親生,玉兒是個女孩子,我想你的家人,還是希望有個男孩子來接你的香火。”月疏影拍拍肚子,“我想好了,趁着我身體還好,就再生一個,無論是男是女。”
自知勸說無益,花滿樓嘆了一口氣,“影兒,你知道我不在乎這個。”
“但我在乎。”月疏影笑了,鬼使神差地,卻說了這麽一句,“如果以後我離開了,也不枉你我一場夫妻情分。”
“影兒!你在說什麽!”花滿樓第一次面露怒色,他緊緊摟住自己的妻子,“這種話,以後不許再提!”
“好好,不提。”月疏影回抱着他,連聲安慰。
後來想想,也許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危險,即将來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