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8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此文以小塊文段方式行文,分段以邏輯需求為主。
但盡量保證每章節的字數接近。
月涼如水。
蘇新站在窗前,将手裏的文件夾翻看了十來遍才合上,而後重重地擲到桌上。
蕭盈站在一側,沉默地看着她。蘇新臉色冰冷,微微蹙起的眉尖,是怒極的征兆。
“溫涼人在哪?”蘇新的聲音低沉淡漠,難辨喜怒。
“去外地出任務了。按照計劃,他明天下午的飛機回來。”
溫涼在飛機上小睡了一會兒,但仍然覺得十分疲憊。提起行李,不防牽動了胸口的傷口,他不覺皺皺眉。
任務還算順利,一點小傷,也在可接受的範圍內。溫涼心情不錯,順着人流往外走,卻意外地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孔。
蘇新穿着純白色的棉布連衣裙,披着一頭齊腰直發,站在出口,望着他淡淡地笑。
在這裏見到她,溫涼心頭的喜悅轉瞬即逝,很快被湧上心頭的冷意取代。
他的心已沉了下去,卻含着微笑,迎着蘇新走過去。
“歡迎你回來。”蘇新看着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但目光卻已不覺冷漠下去。
溫涼笑了笑,回答她:“謝謝。”
她轉身往外走,他提着随身的箱子,默默跟随,卻緊緊地閉着嘴,連一句都沒多問。
以蘇新的身份,她怎麽也不會在機場來迎接一個小小殺手。唯一的解釋,便是她已經知道那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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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本該緊張不安的心,不知為何,竟然十分平靜。
黑色的車子就停在前方。溫涼快走兩步,替她拉開車門。蘇新站在他身後,看着他沉穩的背影,忽然焦躁起來。
溫涼,溫涼,她最信任的溫涼,怎會做出背叛她的事。
她的槍口抵在溫涼腰上的時候,溫涼的身體微微一僵。
“小姐,別殺我。”他的聲音裏仿佛帶了一絲顫抖。
“你怕死?”蘇新的聲音,冰冷地從身側傳來。
溫涼的眼神黯了黯,蘇新并沒有看見。
“小姐,不要弄髒你的手。”他輕聲道。
蘇新沉默。
車裏的蕭盈已從副駕駛的位子上走下來,看着蘇新,目光裏亦流露出些許焦慮:“小姐,有什麽話回去慢慢說,外頭畢竟人多不便。”
蘇新又沉默了一陣,才從鼻腔裏發出一個“嗯”字。感覺到抵在腰上的槍收了回去,溫涼不禁松了口氣。下一刻,蘇新已拉開車門,冷聲斥道:“進去。”
溫涼并不說話,順從地上了車,蘇新跟進去,從車上的包裏摸出來一副手铐,扔到他面前。
溫涼擡起眼看她。
蘇新亦冷冷地看着他,卻不說話。
溫涼垂下眼,不知想起了什麽,居然淺淺地笑了笑。他不再猶豫,熟練地将手铐套上左手手腕。正要将右手也拷住的時候,蘇新說話了。
“背過去。”
溫涼只微微一頓,便停下手,扭轉身體,背對着她,甚至連雙手都溫馴地背到身後去。
他仍是一貫地順從安靜。蘇新以前,最喜歡他的便是這一點。
但時過境遷,此刻溫涼的順從安靜,在蘇新眼裏,簡直是莫大的諷刺。
她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閉口不發一語,卻将他沒有套上手铐的右臂用力拽起來,從身前舉起,繞回頸後,才與左手拷在一起。
落拷後,溫涼不得不維持着一個僵硬而難受的姿勢。
這種背拷的方法本身已算是種刑罰,縱然溫涼肢體柔軟靈活,也漸漸覺得難受。
溫涼目光黯然,卻只是垂着眼,沉默不語。
路程并不遠。車上無人說話,蘇新的臉色,卻越來越陰沉。
溫涼的态度十分明了。他顯然是知道已東窗事發,卻只一副俯首認罪的模樣,連一句辯解也欠奉。
他這樣子,令蘇新的怒火越燒越旺。
車子剛停穩,她就拉開了溫涼身側的車門,用力将他踹下車去。
溫涼跌倒在地。他想爬起來,但是被牢牢拷在身後的雙手無法借力。他掙紮半天,才勉強單膝跪起,黑色的西服粘了灰,顯得滑稽狼狽。
如此折騰一番,他胸口的傷口已崩裂開來,血水滲透了襯衫,在他胸口蔓延出一片血紅。
蘇新站在一側,冷冷地看着他,忽然道:“你受傷了?”
溫涼擡起眼看着她,低聲道:“是。”
溫涼看着她的目光很柔和,也很坦然。蘇新不知道為何心煩意亂,蹲下身,近乎粗魯地扯開他的衣服,露出裏頭用紗布包裹的傷處,接着連紗布都一并扯去。
如此折騰,隐忍如溫涼,面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微微仰起頭,深深呼吸,極力忍耐着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蘇新冰冷的聲音響在耳側:“一點小事,還受這麽重的傷,真是廢物。”
溫涼微微一僵,目光觸到蘇新冰冷的眼神,立刻轉開去。
事到如今,他還在期待她能關心他的傷勢,期待她如過去那樣對自己和顏悅色,真的是貪心不足,癡心妄想。
溫涼小心地掩飾着自己心裏的失落與悲哀,只木然地道:“溫涼無能,讓小姐失望了。”
他的回答,換來蘇新一記響亮的耳光。
她用了極大的力氣,溫涼猝不及防,被打得整個人都微微一偏,幾乎要滾倒在地。
他頭暈眼花,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重新跪直,卻忽然碰到她驚痛失望的眼色。
他不敢直視她,只能垂下眼,沉默不語。
“你的确令我失望。”她等了很久,仍聽不到他一句解釋,心灰意冷扔下這一句,便轉身離開。
她失望的眼色,比那記耳光,更令溫涼痛苦。
他呆呆地跪在原地,神思恍惚,連蕭盈靠近都沒有覺察。
蕭盈輕輕嘆息了一聲,将他仍背拷在身後的雙手解開。拷得太久,溫涼的白皙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瘀痕。
“小姐要如何處置我?”溫涼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嘶啞。
蕭盈苦笑,道:“她說要親自審你,所以把你帶回她自己的住處了。她剛剛說累了,讓我先處理一下你的傷。”
溫涼垂着眼,将眼底的表情都藏到陰影中。
蘇新睡了一覺。
昨天夜裏收到那封文件,她一晚上都沒有睡着,今天又去了一趟機場,整個人早已困頓不已。
跟溫涼的一波交鋒,她一無所獲,更心力交瘁,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她夢見溫涼。
夢裏的溫涼,還是小小的模樣,對着她露出溫柔的微笑。
蘇新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暗。
走下樓去,她一眼便看見溫涼坐在沙發上,微微低着頭,合着眼,似乎睡着了。他的眉頭微微擰着,臉上有種濃郁的疲憊之色。
溫涼其實是一個非常英俊的男子,只是薄薄的嘴唇,看起來總顯得有些無情。
他的外套已脫下,只穿着那件被她撕爛的襯衣,衣襟敞開着,胸口的傷處已被重新包裹好。
而沙發前的茶幾上,一字擺放開數件武器,顯然都是溫涼從身上卸下來的。
蘇新遠遠站着,看了半天,才輕輕地咳了一聲。
溫涼即刻便醒了過來,仰着頭往樓梯的方向看,看見蘇新,馬上站了起來。
他兩只手垂在身側,握成拳狀,又馬上放松。
蘇新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卻問道:“睡着了?”
溫涼遲疑了一瞬,才回答道:“是,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的不是這件事。”睡醒了的蘇新,沒了剛才的暴戾,卻讓人更加難以琢磨。
溫涼只能沉默。
“跟我來。”蘇新也并不指望他回答什麽,徑自轉了身。
溫涼聽到她的命令,便也上了樓,跟着她一路走到一扇門前。
蘇新推開門進去,溫涼沉默地跟着。
房間裏空空蕩蕩,中間有一張可調節的躺椅,一側擺着一個大號行李箱。其他的家具一概沒有。
溫涼站在房裏,一時間無所适從。
蘇新指着唯一的那張躺椅,道:“躺上去。”
溫涼便躺上去。
他躺了一會兒,看見蘇新拿着幾副手铐過來。
她把他的手腕和腳腕都用手铐分別拷在躺椅上,将他整個人固定起來。
他沉默不語,安靜地由着她擺弄,像個聽話的木偶。
蘇新神色平靜,鎖好溫涼後便轉身出去,過一會端着一個盛着水的面盆進來。
“你猜我要做什麽?”她忽然問了一句,吓了溫涼一跳。
他仰面躺着,并不知道她在忙些什麽,聽見她問,只老實回答:“猜不到。”
她從他口氣裏,聽不出半分恐懼。
蘇新遲疑了一會兒,才将一塊疊起來的厚毛巾,蓋到溫涼的臉上。
溫涼這下知道她想做什麽了,臉色一時間有些發白。
蘇新看着他發白的臉色,耐心地等了半天,卻沒等到他求饒的聲音,于是狠下心,舀了一勺水,将覆在溫涼口鼻上的毛巾澆濕。
蘇新用的是常見而有效的方法。一塊毛巾,一盆清水,便足令溫涼消受。他無法呼吸,本能地掙紮起來,但卻無法掙脫束縛着手腳的手铐,只能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在他以為自己要被活活溺死的時候,蘇新拿開了毛巾。
溫涼只貪婪地吸了幾口氣,毛巾又無情地蓋下。
殘酷的折磨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蘇新終于停了手。溫涼艱難地喘息,手腕腳腕因為溺水時劇烈的掙紮磨破了皮,身上亦出了一身的汗。
他狼狽的樣子,讓蘇新十分煩躁。
“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她本來鐵了心要等他先求饒,卻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問了這樣一句。
問完她就後悔了。
溫涼臉色慘白,然而看着蘇新,只是道:“溫涼,無話可說。”
蘇新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自按捺住殺人的沖動,道:“你殺了邱寧,就該有多遠跑多遠,為什麽還回來?”
溫涼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