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55-67
55
她做夢了。又夢見溫涼。
又夢見溫涼小小的模樣,對着她露出微笑。
他說:“我喜歡你。”
蘇新聽見自己的聲音,含着飛揚的笑意,問:“那你猜,我喜歡你嗎?”
這句話讓從來就很聰明的溫涼發了呆。
他猶豫很久,才被她溫柔的笑容所鼓勵,問:“那,你喜歡我嗎?”
蘇新笑着跑開:“我得想一想。”
跑着跑着,她被絆倒,爬起來以後,天色變得陰沉。
她的腳下忽然變成大片的水。她失聲叫喊:“溫涼,救我。”
溫涼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朝她游過來。
“別怕,我來了。別怕。”他這樣說着,微微蹙起的眉頭,壓抑着焦灼。
有人攔住了他,抓着他的腦袋,将他狠狠地按入水中。
她上了岸,冷漠地看着。
最後,她還是阻止了那些人淹死他。
溫涼被拉到她身前,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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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的目光,充滿不解和委屈。
蘇新蹲下身,輕聲問他:“你還敢喜歡我嗎?”
溫涼的瞳孔瞬間放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蘇新溫柔地抓起他的頭發,狠狠地打了他一記耳光。
“你還敢喜歡我嗎?”
溫涼呆呆地看着她,道:“小新,怎麽了?我做錯了什麽事嗎?”
蘇新沒有回答他。她的笑容更加溫柔,但是打下去的耳光,更加用力。
“你還敢喜歡我嗎?”
她不知道打了多少巴掌,問了多少句。
溫涼的臉整個都腫起來,看不清原來的面目。
最後她低聲地嘟囔了一句:“煩不煩,我手都打痛了。你還敢喜歡我嗎?”
溫涼的眼神徹底灰暗下去。
他終于如她所願,低聲地如是回答:“我不敢了,小姐。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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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把車停穩。他動作輕柔,她并沒有醒過來。
溫涼也不叫她,只微微側過頭,靜靜看她。
只有她睡着了,他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看她,才不必擺出一副無知無覺、木頭人般的淡然臉孔。
蘇新的睡顏并不沉靜。即便是睡夢之中,她亦緊緊地蹙着眉頭。
她在為着什麽事擔憂?
溫涼忍不住苦笑。
他要萬分努力,才勉強不至于惹她生厭,又如何有立場有資格去擔心她的事。
他不過是一個小小殺手。不,連殺手都不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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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是忽然醒過來的。
她的目光對上他的眼睛。
睡夢裏溫涼的臉孔,與現實裏溫涼的臉孔重疊在一起。
現實裏的溫涼,用一種憐惜眷戀的眼神看着她。
他見到她醒來,有些失措,立刻垂下眼。
可是那一瞬的表情,已經被蘇新看到。
剛剛醒來,蘇新的頭腦也不甚清醒。
她茫然地想,小小的溫涼,他憑什麽委屈?她更委屈。
而現在的溫涼 ……
他憑什麽用那樣的眼神看她?明明他這樣抗拒她的靠近。明明他依然對她陰奉陽違,表面上溫馴順從,背地裏各種自作主張瞞天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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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呆坐着,而被抓了個正形的溫涼只垂着眼不說話。
蘇新沉默良久。
她花費相當長時間,才按捺住心裏的煩躁,絕口不提剛剛四目交彙時的尴尬,輕描淡寫地道:“下車吧。”
蘇新又換了一處住所,依然是棟兩層的大宅。
溫涼默默地跟着她進到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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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自幼便被教育做冷靜自持的人。榮辱不驚,喜怒不形于色。
她心裏已憋悶惱火到極致,臉上猶自清冷平靜。
桌上的飯菜還是熱的。這是她剛剛吩咐人做好的。
她還是遣走了所有無幹人等。
“坐下吃飯。”
溫涼輕聲地“哦”了一句,便坐下來吃。
蘇新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
電話的時間很長,蘇新只是“嗯”、“好”之類地應答。
溫涼有些局促,等她挂了電話,才輕聲道:“小姐,下次你接電話,需要我回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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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看着他,很久沒有說話。
溫涼隐約覺得情況不對,一時遲疑。
蘇新沉默良久,才笑了笑。
她忽然擡起手,将面前的一盤菜推到地上。
盤子碎在地上,發出驚天動地的響聲。
溫涼錯愕之餘,站起身來。
蘇新的目光,沉沉地落到他臉上。
“溫涼,你真是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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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怔住,看着蘇新,道:“小姐,你什麽意思?”
他錯愕驚訝的神情,比他扮男友時的笑容逼真多了。
那個時候,他也是用一副茫然無辜的神色看着她。
蘇新怒極反笑,站起身,道:“你過來。”
她在前面走,溫涼跟在後面。
她進到二樓的一個房間裏,打開桌面的電腦,打開郵箱。
郵箱裏第一封郵件是有附件的。
她點開,同溫涼一起看。
是一段錄像。
錄的是一周前淩晨一點,溫涼從病房的床上爬起來,離開房間。
蘇新拉動進度條。溫涼回到病房是在四個小時以後。
蘇新關掉視頻,回頭盯着溫涼。
溫涼臉色并不太好看,看着蘇新逼視的眼神,居然往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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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忍無可忍,推開椅子站起身。
她逼近,溫涼慌亂之下,又退了一步。
蘇新停下,凝神看着他。
這就是她的溫涼。她心心念念,不能割舍的溫涼。
蘇新沉沉地笑了:“想跑的話你可得把握好機會,現在這裏只有我和你,以你血蓮的身手,我大概是攔不住你。”
溫涼呆了一瞬,脫口而出:“我不是想跑!”
他一貫淡漠的臉孔上,難得露出焦急的神色來。
蘇新冷冷地看着他,臉色稍微平和了一些,卻道:“不想跑,那你就是怕了。你怕什麽?”
溫涼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艱難地微微側過頭,低聲道:“小姐,我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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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航號”是條特殊的船。
蘇氏審訊內部嫌疑犯,通常都在“遠航號”上進行。
“遠航號”的甲板上,立着一根刑柱。
溫涼穿着白色襯衣黑色西褲,跪在刑柱前。
當然不止是跪着而已。
他兩只手被分開拉到身後,各被套在一只手铐裏。兩只手铐用一根鐵鏈相連,而鐵鏈則穿過刑柱上的鐵環。鐵環的位置很高,将溫涼被束縛的兩只手拉得筆直,高高吊起。
被如此吊綁着跪在甲板上的溫涼,整個人不得不彎着腰,保持近乎俯趴的姿勢。
但溫涼卻覺得這個姿勢很好。
因為被固定成這樣,他就不必擡頭看蘇新。
不必去看她憤怒驚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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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看着溫涼,等了又等,不僅等不到一句解釋,一句求饒,甚至等不到他擡起眼看她一眼。
蘇新在心裏嘲笑自己。她還在期待什麽?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冰冷地響起來:“只是這樣讓他跪着?”
負責行刑的人是叫許盼的中年男子,此刻就站在蘇新身側,淡淡地笑:“鐵鏈收得夠緊,如此反吊雙手,時間稍長,他便會嘗到相當美妙的滋味。”
他說得是事實。
蘇新想起來,不久前,溫涼曾以不願她太辛苦為理由,建議她将他吊起來,也差不多是如此情形。
他心裏究竟都在想什麽?
她猶疑間,卻見許盼從刑柱旁拿起來一塊四四方方的鐵板,放到了溫涼的背上。
鐵板沉重,溫涼整個人被壓得微微下沉。本就被高高反吊的手臂沒有太多掙紮的空間,他的手腕更深地嵌入手铐之中。
許盼看着蘇新,笑了笑,正想往溫涼的背上加鐵板,蘇新忽然道:“先讓他跪一會兒,我有事跟你說。”
許盼便放下鐵板,随着蘇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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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究竟不忍看着溫涼被人活活拉斷手臂。
她與許盼走到溫涼聽不見的地方,才對着許盼道:“他是我身邊的人,我暫時還不想要他死,你也別把他弄殘了。”
許盼微微錯愕,怔住。
剛剛蘇新帶着溫涼出現的時候,他以為她是想把這個人剁碎了扔到海裏喂魚。
現在聽來,她不過是和小情人鬧了別扭,想把人送來殺殺性子?
許盼出了名的耿直,一念及此,臉都黑了。
“小姐,這不是我的工作。你要想□□你的人,送到俱樂部裏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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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愣了愣,回過神來,臉也黑了。
“審,會嗎?只要別造成永久性的損傷,用你的十八般武藝,逼他開口。”
許盼被她冷厲的口吻吓到。他定定神,到底不敢再廢話,只道:“好。”
蘇新忍不住微微擡起眼,遠遠看向跪在甲板上的溫涼。
他的身形,看起來異常孤寂。
可是他寧願孤獨地在這裏忍受酷刑,也不願意開口解釋。
不想說,好一個不想說。
蘇新硬起心腸,轉身走進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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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久違地感覺到了焦頭爛額。
夜裏摔了盤子,把溫涼送到“遠航號”上後,她也一夜沒睡好。
周嬰不是什麽大人物,但是卻是周家老爺子的掌上明珠。
邱寧剛死,雖然邱家的人并不知道邱寧死于溫涼之手,但這已是早晚的事。
蘇新不想同時與邱周兩家為敵。
雖然當日,蘇新的人打碎了周嬰的膝蓋,但找回了溫涼,也就将她放了回去。
結果溫涼溜出去的那個晚上,周嬰被人殺死,周家的人一口咬定是“血蓮”的手筆。
偏偏溫涼用一句“不想說”來搪塞她。
蘇新火大。
等到邱家知道邱寧也死于“血蓮”之手,她的麻煩只怕更大。
結束了繁忙的一天,蘇新要蕭盈加強“遠航號”的守衛。
蕭盈費解:“現在這種情形下,應該對你加強保護。溫涼不會逃。”
蘇新瞧着他,居然點了點頭:“有道理。”
她補充道:“我搬到遠航號上去住,增派人手過去。”
蕭盈無語,只好照辦。
蘇新直接去了“遠航號”上。許盼見她不請自來,也不意外,只道:“他還在甲板上熬刑。昨天到現在,他一句有用的都沒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