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77-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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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怔在那裏,顯然引起了溫涼的誤解。

她的沉默,令他漸漸絕望。他本就疲倦蒼白的臉色,慢慢變得更加灰敗。

果然沒有打動她。他的說辭,原本就太過敷衍。

何況對方是蘇新。無常又霸道的君王,從來就不習慣接受任何拒絕。

何況對象是自己。最近發生的一系列變故,已令他完全喪失了她的信任。

自從被她疏遠以來,他開始的時候被放逐國外,整整三年都沒有見過她。

煎熬不足以形容這三年。

溫涼終于在完成了一次九死一生的任務以後,再次見到了蘇新。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努力把握每一次見她的機會,對她的任何要求一律無條件地服從。

同時,他也用她所不知曉的近乎慘烈的代價,幫她完成了很多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

溫涼的努力,漸漸有了成果。

“血蓮”的名聲漸響,蘇新也越來越倚重他。

蘇新不喜歡他。這件事她已表示得足夠清楚,到了令溫涼刻骨銘心的程度。

即便蘇新對他越來越和顏悅色,似乎已忘記幼時的不愉快,溫涼也從未有過任何幻想。

他這樣卑微驚卻,努力經營,只希望在她心裏占據一個小小位置。得不到她的愛,他希望至少能令她信任他的忠誠。

然而現在,溫涼的努力因為最近的變故,完全付諸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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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想,此刻的自己,在蘇新面前,大約已完全不可信任吧。

那夜偷偷離開病房,他其實小心地換掉了當夜的監控。

但是她拿出來的錄像,明顯是另一處隐藏的攝像頭所攝制。

蘇新不再相信他。

咎由自取,莫過于是。

也許,她的耐心的确已将耗盡。

他終将迎來極刑。

絕望,挑戰着溫涼的自制力。溫涼垂下了頭,竭力抵禦着恐懼的情緒,嘴唇卻已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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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的注意力卻早已轉移。她微微皺着眉思索,忽然開了口,口吻一如既往地平和又冷靜:“你要見的朋友,不會湊巧是上次綁架你的那位吧?”

溫涼愣了愣。

他費了一點時間,才擺脫消極到極點的情緒,認真思索着蘇新的話,卻搖着頭,道:“不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

饒是臉皮厚如蘇新,一時間也不禁有些尴尬,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道:“那你的意思是,周嬰并不是你殺的?”

“不是。”溫涼錯愕之餘,如是回答。

他尚是第一次聽說周嬰死了的事情,略一思索,漸漸明白過來。

蘇新以為他殺了周嬰還不承認,大怒之下,才把他直接送到“遠航號”上來。

她以為他在故意欺瞞她。

溫涼垂下眼,情緒十分複雜。解除誤會本是值得高興的事,可是她的不信任,還有她加諸在他身上的雷霆手段,都令溫涼感覺難過。

溫涼低着頭不說話,看在蘇新眼裏,令她誤解。

蘇新尴尬之餘,心裏莫名輕松許多。

她看着溫涼憔悴的樣子,心裏不是沒有歉疚,卻又絕不可能拉下臉來道歉。左思右想,苦無良策,索性耍起無賴:“事情還沒調查清楚,你也不必急着怪我冤枉好人。更何況你本來就是我的人,我想怎麽樣是我的自由。”

溫涼呆了呆,慢慢擡起眼來看着她。

蘇新的臉,居然仿佛有點紅。

溫涼徹底呆住。

他努力思考,漸漸明白了她的想法。

溫涼忍不住苦笑。

他恐怕是這世上對蘇新的霸道無常之處理解最深刻的一個。他一早知道她就是這樣的人。怪只怪他自己無力脫身,事到如今,又有什麽好說的。

而她臉上難得一見的羞惱,異常生動。

溫涼的心情,大半因了她臉上這一抹生動,而變得明朗起來。

他唇邊浮起一絲細微的笑意,卻只輕聲地道:“是,我是你的人,當然由你随便處置,只要你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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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一直是那樣溫順的一個人,但話少,兼且是個貨真價實的面癱,極少表達感情。

蘇新印象裏,自從成年後,她從沒聽溫涼說過這樣直接的示好的話來。

俗話說,淫者見淫。溫涼此時此刻的這句話,完全引起了蘇新各種邪惡的聯想。

她心情大好,臉卻好像更紅了。

蘇新好不容易找到這樣一個機會,哪肯放過,看着溫涼,臉上笑意越來越濃,卻放輕了聲音,道:“是你說的,你由我随便處置。”

溫涼心裏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卻仍只是點了點頭。

他不知道蘇新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她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而他已被折騰了二十多個小時沒合眼——她難道會在這時候興致大發,要把他吊起來抽一頓?

溫涼完全猜錯了方向。

所以當蘇新忽然屈膝跪上床沿靠近他的時候,他吃了一驚。

不得不說,蘇新的确是一個善于把握機會的人。

經過一天一夜的熬刑和剛剛的對話,溫涼的身心已進入極端疲憊虛弱的狀态,乃至連防備都已卸下許多。換做任何一個其他的時刻,她固然未必有那個心情,他卻是肯定會竭力抗拒她任何親近的表示。

但是此刻,溫涼吃驚之餘,卻并沒在第一時間作出任何閃躲的動作。

最真實的本心之中,他期待她的靠近,絕非想要抵抗。

等溫涼發現她的企圖,想要閃避的時候——不但仍被束縛着的手腳完全限制了他的行動,而且蘇新的距離已經很近,很近。

于是,她的唇就這樣輕輕地落在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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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齒一旦相依,本能的眷戀,令他再也無力推開她。

蘇新很生澀,溫涼很緊張。緊張過後,他回過神來,雖然仍然有些惶惑,卻開始漸漸掌握主動。

她的氣息幽冷卻又清甜,令他迷戀,終至泥足深陷。

蘇新本打算淺嘗辄止的一時興起,卻在溫涼的操縱下,變成了一個纏綿的長吻。

最後還是她主動抽身離開。

蘇新滿臉通紅,擡起眼看着他。

溫涼近在身側,呼吸很安靜,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有些潮濕,卻很快又垂下眼,不與她對視。

他情緒複雜,有無數的話湧起在心間,最終卻仍只是沉默不語。

他如此态度,令蘇新覺得有些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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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個霸道慣了的人。雖然她不能拿刀子逼着溫涼激動,但他的沉默冷淡,到底令她有些不愉快。

雖然明知道幼稚可笑,蘇新仍忍不住想,她堂堂蘇氏掌門人的初吻,主動獻了出去,當事人不僅不感恩戴德,反而一副吃了大虧的樣子,到底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嫌棄她技術不好?

他……他技術為什麽這麽好?

蘇新的臉色不知不覺黑了下來。

溫涼敏銳地覺察到她心情的變化,眼神黯了黯,卻仍不說話。

蘇新完全沒有發現他情緒的細微變動,開口說了一句立刻想要收回去的話:“你技術那麽好,親過多少人?”

此話一出,溫涼整個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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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問出來就覺得自己蠢透了。他給出任何回答,對她來說都只會是難堪。

然而話說出口,覆水難收。

溫涼停了一會兒,才輕聲地回答她:“很多,我記不清了。”

溫涼的神色一貫是淡淡的,但是很顯然,回答這句話,他絕不可能愉快。

而這回答,将蘇新剛才的好心情徹底破壞殆盡。

她幾乎又要脫口問出一句“你跟多少人上過床”的蠢話來,幸好忍住了。

為了冷靜頭腦,她也沉默下去。

兩個剛剛還幹柴烈火的人,此刻居然面面相對,徒剩尴尬的沉默。

最後還是蘇新打破了僵局。她心情複雜,臉色卻回複了平素的鎮定平和,道:“周嬰的事我會再查。今天不早了,你先睡覺吧。”

她起身關上燈,離開船艙,關上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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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獨自一人坐在黑暗裏,摸索着躺下身,蜷縮起來。

她似乎相信了他,卻根本沒有要解開他的意思。

手足上連着的鐵鏈,随着他的動作,發出輕微的聲響,充滿諷刺。

大概身體的疲憊傷痛,真的會讓人意志軟弱。

溫涼覺得,心裏鋪天蓋地的難過,幾乎要将他湮沒。

她問那一句“你親過多少個”的時候,眼裏帶着明明白白的鄙夷與厭棄。

明明是她只給了他一個殺手的身份。親吻別人,是殺手工作的一部分,他要替她做事,為達目的,難免逢場作戲、身不由己。

明明是她主動親吻他。他從來不過是她身側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小殺手,與她素來沒有半點暧昧的關系,她為何介意他的私人生活?

明明已有諸多前因,事到如今,蘇新這麽能因為他親過許多人,而鄙夷他,厭棄他。

溫涼萬分後悔剛才的軟弱。

如果他拒絕,或者不回應,也許事情不會那樣糟糕。

她的一分溫存,将會是他事後十分、百分的痛苦。

這件事已被反複驗證,不容置疑。

他寧願不配合她一時興起的小把戲,也不想陷入如此悲哀境地。

他寧願因為不順從惹惱她,承受她施予的任何懲罰,也不想被她用這種方式傷害。

身體上的痛楚尚可忍受,可是心不一樣。

溫涼蜷縮在黑暗裏,閉上眼。

他究竟恨不起來蘇新,只能自己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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