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輪回劫（五）
無界治好了阿慈的傷，不過沒有人知道他是用了什麽辦法。
何慈看着傷勢漸好的阿慈，便尋思着拉着阿鬼去到山下的集鎮開開葷吃些好的，順便也能參觀一下這兒的風土人情，來此一趟不容易，雖然不知道等着自己的究竟是福是禍，不過管他呢，眼下吃好喝好才是第一要事。
一來到集鎮，絲毫不輸于現代城市熱鬧的小市鎮，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和吃食，一下子就将何慈給吸引住了，暗自感嘆于自己的機智，沒有被困死在九景寺，如此才能看到這些，亦算是不虛此行。
“店小二，來一壺酒，以及上好的菜，記得多上幾個肉菜，特別是紅燒肉，要大塊的。”
何慈拉着阿鬼走近了一家酒樓，在一處臨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正是飯點，酒樓裏人來人往的亦是十分得熱鬧，店小二歡歡喜喜地端上來碗茶，同二人套着近乎：
“二位客官打哪裏來？聽着口音不像是越城人呀。”
“我們出來辦事，經過這裏暫且停留兩日。”
阿慈喝了一口店小二端上來的茶水，味道很是古怪，混合着茶葉茴香以及其他叫不上來名字的東西，皺了皺眉趕忙将茶杯放下：
“對了，這裏可有比較好玩的去處？”
“好玩的去處？那可多了去了！”
只見店小二眉飛色舞的模樣，就差一支話筒便可以上臺表演了：
“城北的鐘闕祠，城南的荷花蕩，城西的柯烏霖，還有城東的九景寺，每一處景致都是極好的，特別是這個九景寺啊，我跟你說，香火特別靈！我姐姐和姐夫成親三年都沒有小孩，去那裏求了一次簽，回來第二個月我姐就懷孕了！現在三年抱倆，第三個孩子都快要出世了。我看這位大人和夫人瞧着年歲也不小了，若是有為子嗣困擾，倒不如去九景寺求上一簽，必定能夠逞心如意！”
“嗯，你幫我們去看看，菜什麽時候可以上來。”
眼見着這店小二越說畫風越偏，何慈趕忙出聲打住，催促着他去廚房瞧瞧他們的酒菜何時可以上來，免得放任其自由發揮，以至于一發不可收拾。
“行，小的這就去給二位客官催催。”
店小二将白色抹布搭在左肩上，歡快地朝廚房方向走去，何慈瞥了一眼忍俊不禁的阿鬼，說道：
“好笑嗎？”
“好笑。”
作為配合，阿鬼還哈哈了兩聲。
“哪裏好笑？”
此刻何慈已經有些不愉快了，在現代要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到了這裏，竟然直接就晉升到被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甲催生了！
“不好笑。”
許是感受到了來自何慈的怒意，阿鬼收斂了笑容，可是嘴角卻依舊帶着笑意。這種欲蓋彌彰，更是點燃了何慈的脾氣：
“要笑就笑，憋着幹什麽，有誰不許你笑了嗎？”
“我沒在笑了。”
阿鬼擡起頭，一本正經地看着何慈說道。
“沒在笑？”
何慈咬了咬牙，壓下自己的暴脾氣，咚地一聲将自己跟前的茶杯放在阿鬼面前，由于太過用力，茶水還濺出了三兩滴。
“笑得有些累了吧，喝口茶緩緩。”
“這不是喝的，是用來漱口的。”
瞥了一眼跟前的茶杯，阿鬼淡淡地說着。
是了，這參雜了茶葉、茴香以及各種叫不上來名的香料的東西，是這裏的漱口水。
而方才，何慈一口就是喝了半杯的……漱口水。
“你知道這是漱口水，還看着我出洋相？”
阿鬼先是點了點頭，又是搖了搖頭，緊接着做着解釋：“其實我是要阻止的，可是我阻止之前你就已經喝了。”
很是光明正大的理由，誰叫你自己喝得這麽快？
“你過來。”
何慈對着阿鬼招了招手。
“做什麽？”
阿鬼下意識地往後退。
“我讓你過來。”
“你不是要動手吧？”
阿鬼有些坐不住，想要從椅子上站起來，逃開何慈三丈遠。
“不動手。”
“果真？”
阿鬼将信将疑。
“果真。”
“好吧，你說的不動手，食言而肥吶。”
心中雖是不願意，但是倘若自己不過去，必定會惹得何慈更不高興，阿鬼思忖了一下，将何慈惹得不高興了，自己也撈不着什麽好處，所以還是先哄哄她，順了她的心意也是無妨。
阿鬼小心翼翼地起身，從桌子上方探過身子，說時遲那時快，何慈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說好不動手的！”
“你活了這麽久，難道都沒有聽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嗎？女人的話你也信！”
“你……出爾反爾！”
“我就出爾反爾了怎麽樣？你一個鬼，就本本分分地做你的鬼不好嗎？在現代的時候勉勉強強還算是盡職盡責，除了我能夠看見你，至少吓不到別人，到了這裏，索性讓所有人都能夠看得見你了，你說你到底是一只鬼，還是一個人？”
“客……官，你們的……菜來了。”
聽着二人的奇怪言辭，店小二端着上菜盤，戰戰兢兢地反倒是不好上前來，何慈放開了阿鬼的耳朵，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佯裝淡定地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放着吧，對了，拿兩個大碗上來，我用碗喝酒。”
“好……好的。”
等店小二走遠，阿鬼揉了揉發紅的耳朵，将凳子挪開了一寸，可憐兮兮地望着何慈說道：
“難得做回人，下手也不至于這麽重吧？”
“重嗎？”
何慈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放進嘴裏，嚼了嚼，竟覺得味道分外地好，複又瞥了一眼矯揉造作的阿鬼：
“我還是收了幾分力道的，只能怪你太弱不經風了。”
弱不經風？
估摸何慈的語文水平已經被自己吃了，故而才會詞窮到用弱不經風來形容一個身高八尺的男子。
何慈與阿鬼二人，在越城吃吃喝喝玩了三日左右，這日午時，何慈才剛吞下了一碗牛肉面，摸着鼓鼓的肚子又去買了一大包的酥餅，嗅着酥餅發出的油膩香味，卻被阿鬼強行拖拉着走上回九景寺的路。
“二位是去九景寺嗎？”
路上偶遇買菜回來的店小二，何慈敷衍地點了點頭。
“二位一定會心想事成的喲。”
店小二一臉我都懂的神情，從懷裏掏出兩個銅板塞進何慈的手裏：“既然二位去九景寺，那就順便幫我把這個月的香火錢給捐了吧，這個月生意好，興許很難請假呢。”
心想事成？
簡直胡說八道！
何慈反手就想把這兩個銅板扔回到店小二的身上，阿鬼好不容易才将何慈給攔下，卻依舊擋不住何慈的一番撲騰：
“不一般見識，不一般見識啊。”
于是一路上，因為這一番周折，何慈的心情很是不美麗，連帶着剛買的酥餅，都覺得食之無味了。
嚼了兩口手中的酥餅，何慈越想越覺得憋得慌，用力得揉了揉裝着酥餅的桑皮紙，一把塞進阿鬼手中。
“你吃飽了？”
阿鬼不明所以地看着何慈說道。
“吃吃吃，吃什麽吃，氣都氣飽了！”
嗯，好似從一開始，便一直都是何慈熱衷于美食美景，一眨眼的功夫，無辜的阿鬼實力躺槍。
上山的路走得比下山時候還要艱難，二人整整走了有七炷香的時辰，才在太陽落山之前，勉強走到了九景寺，卻發現今日的九景寺分外安靜，日常總是在門口清掃落葉的兩個小和尚，今日也是不見了蹤影，整個寺廟透出一種過分平靜的古怪。
“真是稀奇，一向勤快的兩個小家夥，今天怎麽翹班了？”
此刻的何慈仿佛已經将方才的不愉快抛諸于腦後，不自覺加快了腳下的步子走入九景寺的大門，仔細一聽，九景寺內雖然安靜，但是有一處地方确實比往常熱鬧了許多。循着聲音，何慈與阿鬼二人，很快就找到了大殿。
平日裏略顯空曠的大殿，此刻卻是站滿了人，何慈好不容易擠入人群之中，卻見無界跪于佛像之前，邊上站着方丈，衆人面上的神情都不大好看，緊皺眉頭，仿佛有什麽大事将要發生似的。
“若你知錯能返，尚且還不至于鑄成大錯啊！”
“本是救人，從未害人，若是這為錯，我寧願一錯到底。”
“你——”
“我亦願意承擔一切後果，責也罷罰也罷，統統不礙事，但是阿慈本是無辜，她不該承受這無妄之災。”
“她無辜？”
方丈急得走進無界身旁：
“罪魁禍首就是她！如今她都要害得你修為盡散，你卻還替她說情，簡直色令智昏！此等妖女禍害，倘若不死，必定更要贻害四方！”
這是什麽意思？怎麽她與阿鬼不過離開三日的光景，九景寺內就翻了天，無界犯了什麽錯？阿慈為何被方丈稱作禍害妖女？此刻又在什麽地方？
何慈看着眼前的場景，心生疑惑，才方要上前去，卻被阿鬼攔下。
“你拉着我幹什麽！”
“稍安勿躁。”
任憑何慈如何使力，阿鬼始終死死拉住她的手不放，對着她搖了搖頭，讓她暫且不要輕舉妄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