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驅靈師(三)
今日,竟是百裏湛的婚禮?
為何,竟是沒有一個人同自己提及?
是了,沒有百裏湛的允許,誰敢随意地嚼舌根。更何況自己不過是百裏湛養得一個殺手,主子要成親了,與一個殺手有什麽幹系。
狄扉只覺得胸口很悶,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撕咬着自己的心肺,很疼,很麻,可是身子卻好似被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只能夠眼睜睜地看着萬千螞蟻将自己的掏空,渣骨不剩。
你要成親了,所以才會叫我去別院?
你要娶的人是誰?
你可曾有一刻的光景,将我放在心上過?
百裏湛,你是否知道,狄扉,你養的這個殺手,她喜歡你?
狄扉知道自己應該悄無聲息地收拾妥當之後搬去別院,可是鬼使神差地,她非要見過百裏湛,向他讨一句話。
“百裏湛,你可曾愛過我?”
不,狄扉還是說不出來這般入骨的話,她尋到了百裏湛,看着站立在自己跟前一身喜服的男子,強迫自己擠出了一絲笑容:
“恭喜。”
“殺手是不應該笑的。”
百裏湛的一句話,卻是将狄扉霎時打入了九寒天,狄扉一身的功夫都是百裏湛手把手教的,除了這一身的功夫,百裏湛教得狄扉最多的便就是,狠心。對自己狠心,對他人狠心。如此,笑,自然便就成為了累贅。
“若我幫你拿到想要的東西,可否換回自由之身?”
百裏湛想要的,狄扉一直都很清楚,是皇後的性命。
百裏湛的生母,芸嘉皇後去世之後,當時的德妃娘娘便就被皇帝扶上了後位。可是一個皇後的位子,并不能夠令她滿意,她還想讓自己的兒子百裏齊成為太子,坐上皇位,于是百裏湛便就成為了絆腳石。
于是對于百裏湛而言,要想生,必須鏟除皇後。
“不自量力。”
可是很顯然,百裏湛并不打算答應狄扉所提出的的要求。或許在他眼中,狄扉的這個提議,無異于以卵擊石,只能自找死路,還會給他帶來麻煩。
“百裏湛!”
狄扉從來不像別人一般稱呼百裏湛為太子,一直以來都是稱呼一聲公子,猶如今日一般全名全姓地喊出“百裏湛”這三個字,更是從來都不曾有過。
果然,百裏湛擡起頭,聲調平靜,眼中卻更是漆黑:
“你喊我什麽?”
“我不想去別院。”
面對着這樣一個渾身充滿了邪氣的男子,狄扉終究還是繳械投降了,她低垂着眼眸,聲調緩緩,這大概,是她第二次在百裏湛跟前如此無力,第一次,是在初次見到他的那個嗜血之夜。
下一刻,狄扉只覺得跟前猶如一陣風吹過,百裏湛的容顏就在距離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他的雙眸很是深邃,多了一絲往日裏不曾有過的邪魅,嘴角牽扯出了一絲笑容,這般的容顏,好似已被毒酒,而狄扉卻是恰逢久旱,便是飲鸩止渴,亦是甘之如饴。
“阿湛……”
“不要出聲。”
百裏湛攔腰抱住狄扉,飛身便上了樹杈,兩人藏身于枝葉之中,接着,便是聽見了不遠處有身影緩步而來。
是一個女子,貌美的女子。
一身的大紅嫁衣還未褪去,而煞白的臉色卻是與這一身緋色衣裙極為不相協調,每走一步路,美人都要扶欄歇息許久,好不容易走上了亭子,卻是開始止不住地咳嗽起來,身旁有伺候的丫鬟疾步走到美人身旁,為她拍背順氣,喃喃似乎在說些什麽,因着距離遠卻并不能聽真切。
大紅嫁衣,這位,便就是百裏湛今夜的新婚妻子嗎?
狄扉不敢輕易動彈,百裏湛的手還牢牢橫在自己的腰間,耳畔便能夠聽見他的心跳聲。
“她……身子不好嗎?”
“與我何幹。”
狄扉的心中不由來一陣鈍痛。
百裏湛并不愛那個女子,可是他卻娶了她。
對于百裏湛而言,如今不遠處的那位女子,恐怕除了一個太子妃的名銜,此生對于百裏湛,都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百裏湛,他沒有心。
所以終其一生,都不會愛人。
狄扉想着,這都是自己遭受的報應,她為了茍延殘喘地活下去,選擇殺害自己的同族來為百裏湛賣命。所以當她愛上了百裏湛之後,卻發現了百裏湛原來根本就不會愛人。
“阿湛。”
狄扉微微側身擡起頭,唇剛好夠得上百裏湛的唇,涼涼的觸感或許是因為吹了夜裏冷風的緣故,她貪婪地汲取着百裏湛身上的溫度,唇齒之間傳來百裏湛身上特有的清冷味道,是柑橘的味道。
柑橘?
狄扉還來不及細想,百裏湛攔在她腰間的手卻将她緊緊扣在懷中,緊到狄扉連喘氣都變得困難,這一個綿長的吻,狄扉由主動變成了被動,百裏湛的動作很粗野,緊緊咬住了狄扉的舌頭肆意吮吸,狄扉覺得很不舒服,掙紮了幾下卻是動彈不得,過了良久百裏湛才将她放開,一雙眼漆黑深不見底,令狄扉覺得很是壓抑。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百裏湛的話,毫不留情地将狄扉的自尊踐踏在了腳底下。對于狄扉而言,這份喜歡是心尖上的明月,不該被随意染指。而對于百裏湛來說,恐怕這份喜歡,不過就是一個笑話,既然狄扉喜歡他,他勉強獻一下身也是未嘗不可,終歸,對于百裏湛而言,他并沒有什麽損失,無傷大雅。
“放手!”
狄扉推開了百裏湛,從樹上摔落了下來,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可是身上的鈍痛卻根本及不上心裏面的痛,狄扉勉強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強忍下疼痛,疾步地走開。此時此刻,她是一絲一毫都不願意再留下來,再看百裏湛一眼,便只能是平白給自己添一絲羞辱。
“誰準許你走了?”
新娘子與她的丫鬟已經走了,亭子裏的石凳也早已被風抹去了僅剩下的一絲餘溫,百裏湛拉住狄扉的手,緊緊握住,指尖傳來的觸感帶着微微涼意,而百裏湛卻是詫異于,狄扉的手腕竟是這般纖細,自己輕易便能夠将她的手腕握在手心,還多出了大半的位置空無用武之地。
“公子——”
狄扉才剛只喊出了公子二字,百裏湛卻是周身煞氣突起,他毫不憐香惜玉地點住了狄扉的周身經脈,将她扛在了自己的左肩上,大步流星地便是走向了自己的寝殿。
寝殿?
十年來,這是狄扉第一次進入到百裏湛起居的卧房,還來不及看清屋內周遭的擺設,便是被百裏湛毫不留情地丢到了床榻上,明黃色的被褥,裏面塞滿了今冬新摘的棉絮,很是軟和,所以這一摔,倒是并沒有将狄扉摔疼。
只是此情此景,甚是暧昧,狄扉倒是寧願百裏湛,是将自己給摔在了地上,如此,自己還能夠自在一些。
“你方才喚我什麽?”
百裏湛着一身紅衣,映得臉上也滿是緋色,彎下身來,将狄扉困在自己的身下,嘴角牽出一抹笑,卻令狄扉愈加迷惑,百裏湛為何要這麽做?
“公……”
狄扉只說了一個字,便能見到百裏湛的眼中有怒意一閃而過。
可是,自己不就該是應該喚他公子嗎?十年來,一向都是如此的。
卿本佳人,奈何罔顧良辰。
百裏湛只維持了片刻的清明,片刻之後,心扉被蒙上了緋色的紗簾,腦海中,只存了一個詞: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洞房花燭,有百裏湛,以及心愛的人。
“公子!”
當上衣被扒去的時候,陡然之間籠罩全身的寒意将狄扉刺得一個激靈,拿劍的手,此刻卻毫無還手之力,唯有指尖還固執地捏住僅剩下的衣角,擡眼看向身前的人:
“公子您不能如此對我。”
“哦?那我該如何對你?”
如若做不到此生不見,那便至少應該做到此生不念。
如果給不了,那便從一開始就不該施舍丁點兒的希望。
“阿扉,阿扉。”
百裏湛的聲音很好聽,在這朦胧的夜裏,嘴邊呢喃着狄扉的名字,更是徒添了幾分醉意,不曾有酒香,卻已能夠醉人百年。
狄扉全身僵直着不敢動彈,她甚至不敢擡眼與百裏湛對視,因為她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防線,于頃刻之間崩塌殆盡。這算什麽?一邊要自己絕情斷愛,一邊又如此對待自己?
她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一顆心即便是千瘡百孔依舊會痛。
百裏湛明明知道自己喜歡他,怎還能夠如此做?
啪!
狄扉幾乎是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給了百裏湛這一巴掌。
周身的空氣霎那之間猶如凝固,紅燭燃盡了最後一滴蠟油,砰地一聲,屋內重新歸于漆黑,伴随着光明的失去,聲音驟然變得清晰起來,呼吸聲近得恍如貼着耳畔,還有從嘴巴裏面呼出來的熱氣,吹在身上,惹來一陣抓耳撓心般的騷動。
“公……子?”
狄扉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卻被百裏湛牢牢抓在掌心,緊接着,便是炙熱狂烈的吻,不同于方才那輕描淡寫的吻,此刻的吻是濃烈的,是占有的,是霸道的,百裏湛的舌尖猶如攻城略地一般地占領了狄扉的唇齒的每一處角落,動作粗野地甚至咬破了狄扉的嘴唇,血液的腥味更是刺激了百裏湛,他伸手将狄扉身上僅剩下的一件衣服,也撕了下來,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