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在一個天朗氣清的月夜,酬備多時的周年校慶晚會隆重舉行。
一直挂念——
月光敲打寂靜的窗 那把牆角吉他竟會微笑沾花
青草輕舞散落霧霜 玉蘭飄香串起一首首悠揚樂章
折上信紙想想落筆那行個性簽字嘴角彎起溢出一臉笑意
某君廣播傳遞驚喜也有他她隐訴心事
動人歲月裏如沒遇見你 彼此心中會有幾多冷風?
一路狂奔掀起多少深淺腳印 留在記憶篇章裏
往事就這樣輕輕想起等到明日再會也會笑着說不悔
這首歌由蔣文迪作詞作曲,站在舞臺上的蔣文迪身穿純白T恤低頭彈唱,在表演過程中他和臺下的觀衆完全沒有眼神交流,他就這樣全情投入地抱着他的那把日落黃吉它自由彈唱,手指劃過之處化作陣陣動人音符,他的聲線似乎天生用來诠釋這首歌,不必評論他唱功如何,反正把在座聽衆都唱感動了,特別是愛作夢的女孩們。
謝幕燈光打在蔣文迪臉上,青然看到他眼睛濕潤晶瑩,像個哭過的小孩。突然,一滴淚珠滑落,青然才發現是自己流淚了,可能自己淚眼模糊,把眼裏的淚花投射到蔣文迪眼中。
畢竟是出自一個十七歲少年之手,歌詞雖難免有些微矯情,但字裏行間充滿純真。有人認為這首歌是寫愛情,有人認為是歌頌友情。
歌曲的旋律似是悠揚歡快又似委婉悱恻,漸漸飄入心底。聽過一次青然已深深這記住這首歌的旋律。她可以肯定,這首歌是他為潘楚韻而寫,蔣文迪憑歌寄意。
果然不負衆望,蔣文迪獲晚會表演一等獎。在頒獎時女主持人特別強調這首歌的詞、曲均出自理科班蔣文迪之手,不忘鼓勵他繼續創作實現夢想。這一晚,青然班的民族舞蹈表演也斬獲三等獎,本來經過前期的精心準備是劍指桂冠的,可是一首《紀念》珠玉在前。方才在舞臺中央翩翩起舞的青然同學眼角餘光似乎還在捕捉那把日落黃吉它的影蹤。
接下來,蔣文迪在學校的風頭一時無兩,傾慕他才華的女生,看到他或嬌羞掩面跑開或上前大膽表白,不過蔣文迪好像都不放在眼裏。商店的吉它生意突然好起來,這年頭男生沒把吉它怎麽混,會不會彈是另一回事。他還成了潮流風向标,白T恤、米色休閑褲、白板鞋,很多男生只要不穿校服就是這身行頭。
自校慶晚會後,馮衛珊将目光鎖在蔣文化迪身上。以往她對男生一向都是一副不屑的表情,高高在上宛如女王,曾經的高傲,如今,被一個男人的才氣瓦解。
女人,往往都會被男人的才情深深吸引而不能自拔,天真地幻想着才子最終只會鐘情自己一人。
接下來又是一年一度的校園美術節,熱愛美術的同學的作品挂滿了學校大花壇旁邊那一排長長的宣傳欄,以供大家觀賞以及評論。有臨摹家喻戶曉的山水畫、有美輪美奂的工筆畫、有婀娜多姿的唐代仕女圖、有漫畫迷喜愛的卡通人物。一幅幅各有千秋、見人見智。課餘時間大家都比較有興致讨論關于參賽作品的優劣,連帶也提到關于國內外美術名家大作的一些創作花絮,學校的藝術氛圍似乎一下子活躍起來。
作為宣傳委員的青然周周出校方布置主題板報,這次可天馬行空自選題材,原本她想畫一幅清新明淨的水彩景物畫,但是顏色調配這項重點她沒有把握,再三思量還是做自己比較有把握的事情——最古老最原始的繪畫形式——素描。下一步就要迅速展開作品題材搜集,有一天站在教學樓走廊看着那條彎彎的河堤發呆,佩欣建議她去那裏吸收靈氣。金秋十月的河面碧波蕩漾、草木豐盛依舊,周圍景致就是一幅現成的水彩畫,可是青然要畫素描啊!回來時經過一片菜園,菜地裏大多是剛冒起的菜苗還有已到收成尾聲的瓜架豆藤,再往下走,出現了幾排綠油油的玉米地,玉米已開花抽穗了,今年雨水适中,收成應該不錯。突然,一只七星瓢蟲落在青然手臂,她剛想伸手去捉,它一下又竄上了一片玉米葉,稍停片刻又跳到了穗包上,直到青然走開它還伏在那裏,忘情地和包衣裏面的小玉米接吻,這只多情的小蟲居然氣也不換一下,看來真是個高手。青然的靈感來了,作品名為《唇齒相依》,靜物是生長在地裏的兩株玉米,為了營造這兩株玉米後面還有一大片玉米,在整體造型與空間距離感上花了一翻心思。‘唇齒相依’第一重:農作物生長離不開充足的水份,于是在繁茂纖長的葉子上加上幾滴水珠是很多必要的,葉尖上那滴欲墜未墜的水滴是青然自認為的得意之作;‘唇齒相依’第二重:如在菜園所見,作為玉米知己益友的七星瓢蟲隔着包衣吻着尚未成熟如美人貝齒晶瑩潔白的玉米粒。為了體現瓢蟲那三對細足的形态以及那兩條觸角芒上比玉米包須還要嫩細很多的細毛,軟沿、硬沿、炭筆齊上陣,橡皮擦殘渣碎了一地,好在用的是雙面白卡掃描紙,否則早就紙破畫殘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青然的作品被評為素描類一等獎!終于為班級榮譽扳回一城!評委老師在總結會上着重強調:藝術源自生活。青然心花怒放之餘也明白自己是創意取勝,作品靈感偶然拾得,一點點所謂天賦加上誤打誤撞。
一個周日的傍晚回校晚修,青然穿着嶄新的藍色帆布鞋步履輕快走在操場邊上,突然一個踉跄向前沖了幾步,好在腳步落地穩穩的,肯定是平時經常在電視上看體操賽看出了心得。其實并不是因為青然走路不帶眼,罪魁禍首是距她有幾十米遠迎面走來的那個人——蔣、文、迪。在幾個男孩當中,她一眼就認出了他。
我的天,還好沒在他面前出洋相,調整呼吸裝作若無其事繼續走。
“周青然”蔣文迪身旁的一位男同學嘻皮笑臉,另外幾個吹起了口哨。
青然目不斜視,腳步輕快從他們身邊走過。身後的他們好像說她Cool。青然當時其實已經臉頰發燙沒聽清,但又非常清楚沒有他的聲音。
他還記得我嗎?難道他從來就沒注意過我?他在入球的那一刻曾看了自己一眼的,我還為他的歌流下了眼淚,他也留意過我的畫。在上周美術展的最後一天,青然在樓上看到他徑直走過畫展欄時在青然那幅《唇齒相依》前停留了幾秒,青然頓時屏住了呼吸,他想幹嘛?不會是要把我的大作毀滅吧?!我跟你既無新仇更無舊恨,那是我嘔心瀝血的成果,千萬不要把它毀了啊!青然正恨不得跳下樓阻止他作惡之際,他雙手輕插褲袋若無其事走開了。喔,原來他也是個識貨之人!算你有眼光!
最令人讨厭的是,不知是從籃球賽和他那似是而非的瞬間對視開始,還是從那首歌開始,還是從他站在她那幅素描前停留片刻開始,使青然如陷迷霧之中難以言狀。
十七歲的某一天,在毫無預告的情況下,這個女孩就這樣不經意開始了最初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