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遠離人群的異類

農歷年很快就要到了。

自從那天送安楠回來之後就沒出現過的秦歡,在除夕的前兩天又過來了。

秦歡一進門就對着正在吃早飯的安楠說着,“小楠,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們到市裏去買點年貨吧!”

阿姨見到秦歡,趕忙堆起了笑臉,“秦先生過來了啊!吃過早飯沒啊?要不你跟小楠一起吃點,剛煮好的,還熱乎着呢!”

秦歡笑了笑,很是謙和,“謝謝阿姨,我吃過了。簡老師吃了嗎?”阿姨點了點頭,“已經吃過了!對了,秦先生,我要跟你說一下。馬上就要過年了,家裏一家子都回來了,我怕是兼顧不了這邊了。你看...”

秦歡聽着,覺得有點為難。這時安楠說道:“沒事,這幾天我來做就好。”秦歡想了想,只能這樣決定了。于是,從口袋裏掏出了個紅包遞給阿姨。阿姨也沒客氣,只是對着秦歡千謝萬謝!

市區裏的年味遠比市郊要濃些,許冠傑的《財神到》給這座城市增添了不少喜慶的味道。就連樹上也挂滿了彩燈,到了晚上一定很漂亮,安楠想象着。新年新氣象,人們的臉上都洋溢着過年的喜悅,各自添置着自家需要的年貨。

以往過年,二叔都是在村口買些對聯,往牆上一糊,這個年就算過去了。

所以,當秦歡問她要買什麽的時候,安楠就說買對聯。但是,除了對聯就不知道還要買什麽了。

大概,秦歡也是個新手,買了一購物車的東西。回到家裏,卻也不知道那些東西是買來做什麽的。他去看了一下簡老師就走了,留下安楠一個人在研究那些東西。

安楠把屋子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然後,才将那些代表着喜慶的物件,按照自己的想象分布在屋子的各個位置。布置完了之後,發現竟然還不錯。

除夕的年夜飯,安楠煮好了送上去二樓,然後自己在一樓一個人吃着。其實,過不過年的對她來說,根本就沒什麽不同,都是一個人吃飯罷了。

而她跟秦歡買回來的喜慶僅僅出現在一樓,二樓又是另外一個世界,是她沒辦法深入的所在。

寒假很快就過去了,還是秦歡送她去學校。見行李比較重,便幫她搬上了宿舍,氣質出衆的秦歡難免會引起一路女生的側目。

待秦歡走後,桂枝又湊到安楠身旁,“哥哥真的是體貼啊!我真的是太羨慕你了。”杜蘅是在秦歡走了之後才過來的,所以并沒有看到秦歡,聽到桂枝說的話,便也好奇的問,“什麽哥哥啊?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了!”

安楠沒理她們,讓她們自己慢慢的八卦去。她收拾好了東西,發現有些日用品忘了買,就準備去光顧一下校區的小賣部。

經過了一個寒假,小賣部的貨架上還是空空的,老板不好意思的賠着笑,“這不,剛過完年回來,還沒來得及進貨。同學,你看看你需要的東西有沒有,沒有的話明天再來,明天保準有!”

安楠在貨架上看了看,果然沒有她要買的東西。于是出了小賣部,準備往校外走去。這時,有人叫住了她,“安小楠,走的那麽急,準備去哪啊?”

她回頭看了看,見是董睦言,“有什麽事嗎?”董睦言讷讷的,“上次不好意思啊!家裏臨時有事叫我回去了,走得比較急,所以沒跟你打招呼!”他才不會跟她說,其實他是因為着涼突發重感冒,被大哥連夜帶走,之後一直‘軟禁’在家裏。

“沒事!”她輕輕的吐出兩個字,然後又準備走。情急之下,董睦言拉住了她的手,“你先不要急着走啊!我請你吃飯好不好,就當是上次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你們在聊什麽啊?這麽熱鬧!”這時杜蘅向着他們走了過來,“睦言,你不是說跟小楠不熟嗎?怎麽這會拉着人家的手不肯放啊?”

董睦言聽着杜蘅說的話,一時尴尬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只好放開了安楠。安楠揉了揉被他握得微微發疼的手,“你們聊吧!我有事先走了。”

他想拉着安楠不讓她走,但有旁人在,所以只好看着她慢慢的走遠。

夏天的風很快就吹來了,校園裏的男孩女孩也被吹得情緒高漲,青春的笑容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而安楠是一個異類,她永遠的遠離人群,卻也能自得其樂。

在一次次的測驗成績面前,安楠上學期期末考試所謂的‘作弊’,也就不攻自破了。安楠的名字在各個老師的口中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但很多同學都是不屑的,因為他們看到她身邊的秦歡,所以以為她也有着優越的家境,而優秀是她本該的。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安楠就在這所學校度過第三年了。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緣分,董睦言跟她初中三年竟然都是在同一個班。在安楠看來,這只能是孽緣了!

老師們總喜歡跳過課代表,然後直接叫安楠幫忙做事。雖然她不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但終究是不太好。

這天,安楠幫忙将語文老師批好的卷子送去教室,站在走廊上的同學,不知道是誰撞向了她。她一個沒站穩,為了護住試卷,手肘重重的撞到了地上。

安楠爬起來一看,試卷沒事,而她的右手手肘卻被水泥地摩擦得皮肉翻卷。她看了看,只覺大腦一陣發暈。

這時,董睦言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語氣急切的說道:“還愣在這幹嘛?趕緊去校醫室!”一邊說着,一邊将她拉了起來。

安楠疼得腦門直冒汗,好不容易去到校醫室。校醫看到她的傷口也不禁皺着眉,“怎麽這麽嚴重,創傷面積太大,恐怕是要縫針才行!你還是叫你家人送你去醫院吧!我先幫你清理一下傷口。”

她給秦歡打電話,卻一時間沒辦法聯系上。董睦言自告奮勇的說要陪她去,但被安楠拒絕了。雖然進行了局部麻醉,但她還是能清楚的感受到針線穿過皮肉的感覺,她只覺得頭皮發麻。她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不想記住這種不好的感覺。

所幸,醫生很快就縫好了。她躺在病床上,任由汗水流過耳畔。慢慢的,她覺得體力恢複了一些才坐起,下了病床準備回學校。

在走廊上,她迎面遇上小跑向她走來的秦歡。秦歡不斷向她抱歉,說自己剛剛在忙一時沒留意有人找。其實,安楠覺得他大可不必這樣,他只是二嬸多年前的一個學生而已,這樣的付出,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安楠在家裏休息了幾天,她沒有出現在二嬸面前,也不知道二嬸知不知道她在家。

這次,安楠沒有讓秦歡送她,而是自己輾轉的換乘了幾趟公交才到了學校。但秦歡第二天就到了學校找她,“小楠,你怎麽不讓我送你來學校。是不是上次我沒送你去醫院,在我生我的氣啊?”

“沒有的事,這有什麽好生氣的!我只是不想每次都麻煩你而已,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我是手受傷了,不是腳。所以,我自己還是能來的。”安楠笑了笑,讓自己看起來是那麽的無所謂。

秦歡卻繼續說道:“雖然是這樣說,但是畢竟你一個女孩子,跑這麽遠畢竟不安全!況且也還受着傷。”

安楠看着他,許久,才淡淡的說道:“你知道的,再遠點,我都走過!”秦歡嘆了口氣,撫了撫她的頭發,“你怎麽這麽不愛惜你自己啊!你可是一個女孩子,值得所有人疼惜的。”

“這樣的動作,以後還是不要做了。畢竟不太合适!”安楠淡淡的說道。

她的話就像是一個無形的耳光,重重的扇在了他的臉上。原本撫着她頭發的手垂在半空中,久久的,不知道該放在哪。

安楠不知道自己說出這些話,是對還是錯,但看到秦歡有些狼狽的離開,她的心裏也是不好受的。

秦歡離開後,安楠一個人坐在樹蔭底下發着呆。而董睦言總是‘陰魂不散’,“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啊?”“有話就直說吧!”安楠還在看着秦歡離開的方向。

董睦言幹咳了兩聲,她剛剛還是看到了自己,“你跟秦歡怎麽了?大家都在傳你跟他...”安楠看了看他,然後說道:“這是我的事,我跟他怎麽樣也是我的事!”

像是被安楠突然的情緒吓到了,董睦言怔在了當下,她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然後又輕聲說道:“對不起!”她只想一個人靜靜,但顯然這裏已經不是最好的選擇。她用左手扶着粗壯的樹根站了起來。董睦言伸出雙手,局促的站在她身旁,卻不敢觸碰她半分。

她轉身看了看身後的董睦言,“不要跟着我!”董睦言很聽話的站在了原地,他不知道自己在那站了多久,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安楠下了定身咒,直到班上的同學過來叫他去打球,他才跟着一起離開。

距離‘中考’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平時好動的男孩女孩們也開始投身到學習中,整個校園都安靜了不少。

但老師們也擔心他們壓力太大,去到考場發揮失常,有時候也會讓他們放下手上的課本,到校園裏自由活動活動。

每逢這個時候,男生們總會往球場上跑,而大多數女生就充當他們的‘啦啦隊’。安楠卻從不在這大多數裏面。

她總喜歡沿着校道一圈又一圈的走着,享受着這片刻的閑适。或者,像現在這樣,坐到校園角落的的池塘邊,撿起一顆顆小石子,投到池塘裏,看着那激起一圈圈的漣漪然後又恢複平靜的水面。

前段時間,她一個人去看二叔,她想象着,這麽多年過去了,二叔會變成什麽樣子。但二叔卻沒有見她,只把她帶來的東西收下了。并讓獄警跟她說,以後都不要來了,說這裏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安楠無數遍的問自己,哪裏才是她該去的地方?卻從來都得不出個結果。

微風吹着樹葉沙沙作響,樹上還有一只小鳥在‘吱吱’的叫着。安楠擡頭看着它來來回回的在樹杈上跳着,它現在看起來那麽快活,是真的快活還是只是看起來。小鳥似是被安楠的注視驚吓到了,‘噗’的一聲就展翅飛走了。

她忽然笑了起來,自己到底是有多可怕,坐着不動都能把一只小鳥吓跑。這時,有一個聲音向她靠近,“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傻笑什麽?上課了都不知道回去,害得老師叫我出來找你。”聽着語氣老不樂意了。

安楠看了看球場,果然已經是空無一人,看來自己發呆發的太投入了,就連上課鈴聲都沒聽到,“好,我現在就回去。”

“安小楠,我們球隊晚上組了個球賽。你要不要來看?我們都認識了這麽多年,你好歹過來撐一下場啊!”男孩跟在安楠身後,喋喋不休着。

見安楠沒接他的話,又繼續說道:“你怎麽又不說話啊!虧他們還說,除了杜蘅,就屬我跟你關系最好!怎麽我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啊!”

安楠忽然停下腳步,擡頭看了看天空,“那你會贏嗎?”男孩自信滿滿的,“那是自然的,我們球隊這麽多年,什麽時候輸過啊?”

“既然你們球隊注定會贏,那麽董睦言,我去不去又有什麽關系呢?”安楠看着男孩有些呆愣的表情,然後徑自走了回去。

董睦言他們的球隊果然在沒有安楠的支持下還是贏得了比賽,她不用到現場也不用聽別人說,只要看到杜蘅遲遲不歸就能得知結果。

杜蘅經常晚歸,且經常喝醉了才回來,寝室裏的其他人早有微辭,但好在沒有去打小報告。安楠扶着她去盥洗室,讓她趕緊收拾一下自己,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一邊慢吞吞的動作,一邊絮絮叨叨的說着今天球隊贏得有多漂亮,董睦言的那個三分球投得有多帥。

安楠站在外間催促她快點,要是被宿管老師發現,她還真不會解釋杜蘅現在這個樣子是怎麽回事。

所幸,沒有碰到宿管老師巡樓,安楠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

沖過冷水的杜蘅似乎已經清醒了不少,不再絮絮叨叨,只是步履依然踉跄,安楠只好在一旁攙扶着她。害怕她睡上鋪會摔倒,安楠将自己的下鋪讓給她。而自己則爬上了她的上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認床的安楠,就這樣睜着眼直到天亮。

安楠坐在教室裏,看着黑板上距離‘中考’的時間,一天比一天少,但這似乎對她來說,并沒有什麽影響。自從上次右手受傷之後,她到現在痊愈了都沒有再拿起畫筆。反而迷上了別人覺得荒誕不經的神話故事,沉迷其中,樂不可支。

別人在緊張兮兮的的複習着,而她卻沉浸在另一個世界不可自拔。也有老師發現了她的‘心有旁骛’,但卻沒有加以阻止,畢竟她的成績都是有目共睹的。

讓無數學子聞之喪膽的‘中考’還是來了,即使他們心裏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但來了,也終究會過去。

經過這麽多天的精神高壓,一下子放松了,好像又有點無所适從。于是又開始組織各種活動,安楠還是慣性的拒絕。最後,杜蘅過來跟她說明天就是她生日,就當是陪她過生日,安楠這才答應了。

卡拉OK對于安楠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存在,這是她第一次踏足這樣的場所。她很不适應這樣嘈雜的環境,角落裏還有幾個男生在抽煙。本來通風系統還有待改善的包間,這下氣味就更加的難聞了。

杜蘅顯然是常來的,跟服務員熟稔的打着招呼。她熟練的開了一瓶啤酒,給安楠也倒了一杯,安楠看着皺了皺眉,接過後就直接放在桌上。

慢慢的适應了這裏的環境,安楠也不像一開始的難麽難受。靜靜的看着他們唱歌,杜蘅也去點了一首歌,是前不久去了天堂,鄧歌後的《漫步人生路》。

杜蘅的聲音很好聽,悠揚婉轉,比起鄧歌後也不甚遜色。她想拿‘唛’過去跟安楠一起唱,奈何‘唛’線不夠長,她只好站在原地繼續唱。

董睦言和一群男生正在喝酒,偶爾轉頭看看安楠,這時有男生開玩笑,“睦言,你這是不是叫身在曹營心在漢啊?”董睦言看了看他,“只能說你的文學水平有待提高!”

男生摸了摸鼻子,然後笑道:“難道不是嗎?看來我得要去請教一下我們班的尖子生了。”說着便端起一杯酒想着安楠走了過去,任由董睦言在後面怎麽出聲阻攔都不管。

“安楠,一個人坐在這無不無聊啊?怎麽不去唱歌,或者跟我們一起聊聊天也好啊!”男生坐在安楠身邊。安楠只是笑笑,“在看杜蘅唱歌呢!”

“是啊,杜蘅唱歌跟喝酒都很厲害的!你跟她玩的那麽好,應該也不會差吧!你看,我們來敬一杯友誼可好?”雖然是問句,但是手已經端起了酒杯遞向安楠。

這時,董睦言走了過來,“我替她喝!”但那個男生卻沒有給機會他,“睦言,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啊?你跟我都是安楠的同學,憑什麽你就替她喝?我看我們一起來敬友誼比較合适!”

杜蘅唱完了歌也湊了過來,“敬友誼好啊,我也來!”說着,便也舉起了杯。看來不喝這杯,自己難以脫身,安楠只好也跟他們碰了一下杯,喝了下去。安楠不習慣啤酒的氣味,嗆得她猛地咳了起來。

杜蘅喝完了就又去點歌了,只剩董睦言坐在她身旁,“你還好吧!要不喝點水。”說着便幫她倒了一杯水,安楠喝了一點水才緩了過來,臉卻覺得熱辣辣的,她伸手摸了摸滾燙的臉,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這呆下去了。

她走過去跟杜蘅說她先走了,杜蘅玩得正歡,也沒有挽留她,只說了聲‘好’。安楠走出了卡拉OK才覺得活了過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走向對面的公交站,幸好還能趕上末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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