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麗鵑在撞上那張邪魅的臉時，就知道她的好運似乎也到此為止了。
也不知她從哪兒來的底氣，伸手推了一把擋在門口的程正生。在沒人擋道後，便裹緊棉襖沒入風雪裏。
程正生此刻還愣在那裏。
他接到藍城來的消息後，便回來了。才剛到門口，就讓人給推開了。而推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只許久沒見膽子漸長的小黃鹂。
程正生望着那腳步有些歡快的背影，眯了眯。
他剛晃神了，沒有想到那只小黃鹂的臉上會有如此笑容，跟春日的太陽似的，瞬間能暖到人心窩子裏。
藍城注定是要被放鴿子了。
周麗鵑早把程正生給忘到腦後了。
今天是跨年夜，她打算去超市買點菜，回去做頓熱乎的東西，想想都覺得暖。
她白日裏不喜歡去超市這種人多的地方，每次都是晚上的時候去。其實無論什麽時候去人都多，但是夜晚更能讓她心安。
周麗鵑腦子想着各種各樣的菜品，嘴裏也不自覺的說了出來，末了竟還哼起了歌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後頭還跟了條尾巴。
程正生慢悠悠地走在她後頭，每一腳都落在□□走過的腳印上。可惜那小黃鹂太小一只了，他的腳剛落下，腳印瞬間就變大了。可他還是玩兒的樂此不疲。
沒走多久，就聽見那小黃鹂唱歌了，哼哼唧唧地也不知道唱得是個啥，但還挺好聽的。
他正聽頭興頭上，那歌聲卻沒了。
程正生擡眼，就瞧見那只小黃鹂正一臉警惕地望着他。別說，他還挺驚訝的，走了這一路，那傻子終于察覺到了。
但在瞧見超市玻璃大門裏的倆人影時，程正生兀自笑了起來，傻子終究還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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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又在笑，周麗鵑立即開啓了一級警戒狀态，她知道，只要程正生一笑，準沒什麽好事。
程正生覺得此刻的周麗鵑真跟那小黃鹂一樣，縮着腦袋瞪着眼，只差沒拿那嘴來啄死他。
他吊着眼皮，輕飄飄地扔了句話:“小黃鹂，我好像記得這超市可不是你家的哦。”說完便擡步越過她推門進去。
周麗鵑深呼了口氣，她剛才竟然忘了呼吸。她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才進去。
在裏頭戰戰兢兢地逛了一圈後，周麗鵑都沒有碰見程正生。她才稍稍地松了口氣，認認真真地開始挑東西。
“我喜歡你左手邊的那個。”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周麗鵑吓得菜都沒拿穩。
“就算我不喜歡這個小黃鹂也沒必要扔了嘛。”程正生眼疾手快地接住那坨花菜，然後放了回去，換成周麗鵑左手邊的生菜扔進她的推車裏。
而後提起腳邊菜籃子，将裏頭的一堆肉類也全嘩啦啦的倒進了周麗鵑的推車裏，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不帶丁點兒停頓的。
自然地不像話。
見周麗鵑還目瞪口呆地立着，程正生自個兒推着車子走了。
“丫頭，還沒回神呢，你男人都走了。”菜攤大姐在她眼前揮了揮手，“要我那口子有你男人這臉，就是天天吓我我也樂意。”那大姐說着呵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周麗鵑頓時拔腿就追了過去，也不管那大姐說的啥，只一心想着她那被劫的車。
程正生這會兒已經在排隊結賬了。他從褲兜裏抽出來手，朝氣喘籲籲跑過來的周麗鵑招手。
他人長得好，而且這時候看着又無比的正常。
周圍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落在他的身上，見他招手，那一堆目光又順着他的手移到了周麗鵑身上。
周麗鵑可沒他那定力，只得加快腳步往他那走。
“付錢。”程正生說。
只是一瞬間，原先那堆亮閃閃地目光散開了一點。亮度也減弱了不少。
“我還沒買完，這些也不是我要買的。”周麗鵑看着他那一堆肉有些不滿，卻又不敢發作。
“但是我買完了，這些我愛吃。”程正生說的理所當然。
幾乎又是瞬間的事兒，剩下的那堆目光嘩啦一聲兒，散了個精光。吃軟飯就算了，還吃的這麽理所當然，真是好氣哦，這麽個漂亮妹子，真是可惜了。
周麗鵑再要說些什麽，只覺得被這大冬天的，後背竟也燒的慌，那一道道彙聚而來的閃亮目光簡直要把她的衣服烤出個洞。她此刻只想快些離開。
“女士，那這些東西是不要了對吧。”收銀小姐言語堅定問她。
“要。”周麗鵑咬牙。
收銀小姐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繼續滴滴滴地掃描着桌上的那堆肉。
程正生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彎腰湊在周麗鵑的耳邊笑:“聽說小黃鹂今晚可是開了個大單子啊，怎麽還那麽小氣。”
周麗鵑耳根發燙，她推開程正生，不安地朝周圍看了看，生怕他們聽到些什麽。
好在沒什麽人再往這裏看。她很排斥在這種正經地方說着她那不正經的工作，覺得是對這裏的一種玷污，或許連周麗鵑自己都不知道，她對正常生活的向往已經達到了一種變态的地步。
因為不敢想，所以壓抑，因為壓抑，所以越加向往。
然而她并不知道，此刻的她已然成為了別人眼裏的羨慕對象，雖然這男朋友扣了點，卻否認不了有張的好看的臉這一事實。而且看樣子還挺會哄人的。
只要長得好，做什麽都是能被包容的。這是他們那些正經人此刻的想法。
——
周麗鵑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急吼吼地往外沖。被冷風浸泡過後，她此刻才清醒過來，以後還是少來得好。
她将程正生的東西放在地上，拎着自己的東西往前走去，一步也不曾停過。
程正生出來，就見那兩袋東西孤零零地躺在雪地裏，好可憐的樣子。
今晚的周麗鵑不太正常，他程正生又何嘗不是。
幾步上前，拎起那兩袋東西就跟了上去。
周麗鵑只覺得手上一空，再看去，手裏的袋子已近易主到程正生手裏了。
算了吧，既然躲不過，那就熬吧，就跟這寒冬似的，總能熬過去的。周麗鵑如似安慰自己。
……
也不惱周麗鵑一路的無視，程正生自個兒大搖大擺地在這屋裏轉悠着。
這是間小複式型公寓，樓下除了周麗鵑所在地的廚房和一小型衛生間外，就只剩一個圓池。前面擺了個電視櫃。
那圓池被一張屏風隔成兩半，外頭的那半放了張床，裏頭的是啥程正生也不感興趣。
進門的不遠處有個旋轉樓梯，上面用簾子擋着，看樣子面積也不大。
繞了一圈下來，他在池邊兒的臺階上坐下。
屁股剛落地，程正生就咻地一下彈了起來，真他媽的冷。
他朝廚房那邊看了眼，邊抖出根煙捏在手裏，邊朝那裏走。
廚房本來就小，周麗鵑一個人的時候還能看出點寬敞的感覺，程正生這會兒一進來，空間立馬就沒了。
周麗鵑舉着菜刀看着他。那上頭還有剛刮過的魚鱗。
程正生無視那把菜刀，看她一眼:“喲，小黃鹂還會殺魚啊。”
周麗鵑沒動。
程正生舔了舔牙齒，看來沒話找話已經行不通了。他朝周麗鵑做了個你繼續的手勢便退了出去。
那圓池裏的床他是不想坐的。轉身往那樓上走去。如他所料，這上頭确實不大。
他站在樓梯臺護火點煙。
這才發現下面竟是個八卦狀，那扭曲着的屏風後邊兒竟也是張床，只不過很小，即使牆邊有個大衣櫃，那上邊也是堆滿了各種衣服。
什麽品味，辟邪呢！
周麗鵑聽到拉簾的聲音，伸出腦袋往樓上瞧，發現并沒有什麽異樣，這時她才剛處理完那條魚。
……
程正生是被那香味兒給誘醒的。不知不覺中，他竟靠着這張手不能伸，腳不能抻的小床睡着了。
這一睡便是一個小時。頓時精神大好。
周麗鵑回身拿個菜的功夫，回來就看見坐在桌邊抽煙的程正生。這回她沒被吓着，那菜也是穩穩當當的拿在手裏。
見她過來，程正生掐滅煙頭，突出的煙圈與這冒着熱氣的煙霧慢慢融為一體。
周麗鵑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個本該美好的跨年夜竟要跟着這妖孽一起過。她頓時連吃的胃口都沒了。
似是看出了周麗鵑的想法，程正生斜斜地依在桌上道:“小黃鹂是打算一直站在那看着我吃嗎？”
周麗鵑其實很不喜歡他小黃鹂小黃鹂的叫着自己，這樣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他的一只寵物一樣。
這邊程正生卻在想: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只小黃鹂好像不再那麽怕他了，看來自己是對她太好了嘛。
程正生正醞釀着感覺，打算吓吓她來着。周麗鵑卻已拉開椅子做了下來。
她知道一個人在這種日子裏吃飯的感覺，所以即便他是程正生，在今天也沒有關系了。
如果不是也讨厭這種感覺，又何必巴巴地跟她來這兒呢。周麗鵑這樣想着，頓時覺得程正生也挺可憐的。
程正生沒瞧見她那眼神的變化，見她坐下來便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兩人相安無事的吃着，飯程過半，程正生卻突然開口:“喝酒嗎？”
周麗鵑搖頭，如果不是日子特殊，她的胃是連小小的一頓火鍋都消受不起的。更別說酒了。
但是前者她能選，後者卻由不得她選，只要她一天還在MUSE，酒就得伴她一天。可是今天，她不想喝。
程正生也沒再問，自己去廚房的冰箱裏頭翻了幾瓶酒出來。
“這不是我的東西。”周麗鵑看着程正生手裏的酒道。
程正生卻為她的這句話笑了，可能連周麗鵑自己都不知道這話裏的意思。她在潛意識裏已經把他劃到她那裏去了。
“那就喝一瓶。”程正生說。
周麗鵑知道自己再多說無益，想着等秦殊回來該怎麽跟她說。
酒足飯飽的程正生倚靠在椅背上，叼着煙看着收拾的周麗鵑:“小黃鹂有什麽新年願望麽？”
周麗鵑的背影一頓。
“沒有。”她說。因為她知道，她的願望不可能實現。
“那還真是可惜了，我正想着許小黃鹂一個願望來答謝這頓飯呢。”程正生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但是周麗鵑卻停了下來，不管程正生的話是真是假，她的确心動了。
“我想走。”周麗鵑轉身看着程正生，目光堅定，“我的新年願望就是想離開這裏。”
周麗鵑說出來後，心裏砰砰直跳，她期待的望着程正生，或許好運會再次降臨呢。
奈何等了半天，也沒見程正生說話。
說不失望是假的，她就不該再有什麽期待。
“小黃鹂~的蕭吹的如何？”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周麗鵑雖摸不着頭腦但還是如實答:“不會，我沒學過。”
不料程正生聽完，拍着桌子低低地笑了起來。他知道，周麗鵑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也相信她是真的沒聽懂。
周麗鵑見他臉頰緋紅，配上那雙彎彎的笑眼，心裏驀地一跳。她一直都知道程正生長得好，甚至可以用美來形容。可又讓人在他身上看不出一點女氣，反而覺得他本該就是這樣的。
她晃了晃腦袋，不再看他。
就為這麽句話笑成這樣至于嘛，周麗鵑又不禁回頭看了一眼。看見程正生趴在桌上喘氣，她真吓了一跳。
不會中毒了吧，但她這回還真沒想下毒來着。
“程正生，你怎麽了。”周麗鵑挪着步子過去。
“小黃鹂~”程正生喚着她，他現在光聽着她的聲音就渾身燒的慌。
他今晚是真浪過頭了，連女支女的東西都敢碰。
“嗯。”周麗鵑應。
“小黃鹂~給你兩種選擇，一是待會兒學學怎麽吹簫，二嘛。”程正生強撐着意識，“就看你有沒有能耐，把我弄到外邊兒去。”
周麗鵑這會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來不對勁兒了，她忙放了手裏的東西，外套都沒來得及穿，拖着程正生就往屋外走。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吹簫都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