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年三十。
周麗鵑也沒想到美人圖的餘溫竟能持續這麽久,MUSE幾乎是夜夜笙歌,燈火通明。
這裏的人恐怕都忘了還有[過年]這一詞。
周麗鵑在更衣室換衣服時看見跟進來的秦殊時着實驚訝一番。其實這也不怪她,因為像秦殊這種級別的小姐是不需要跟她們來擠這種通用的更衣室的。
那麽,只有一種可能了,秦殊是專門來找她的。可是,冰箱裏少了瓶酒的事兒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嘛。
片刻後,秦殊開口道:“身體好些了嗎?”
程正生抱着不省人事一臉帶血的周麗鵑回來時的樣子在她的腦海裏久久揮之不去。除了驚訝于二者的關系,更多的是駭于那晚的程正生,整個人跟剛從修羅場回來似的,煞的瘆人。
雖然程正生全程都沒拿眼瞧她,沒多說一個字,但她也深知秘密這種東西知道的越少越好,特別是在這風月場所。所以她什麽都沒問。
可經過她這段日子的觀察,周麗鵑和程正生似乎沒有任何過多的交集,前者還是該幹嘛幹嘛,後者依舊神龍見首不見尾。
要說不好奇那是假的。
周麗鵑塞衣服的手頓了頓,笑:“挺好的。”她聽的出來,秦殊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關切。
“那就好。”秦殊也笑。她看着眼前笑眼彎彎的周麗鵑,突然就不想問了。
她朝周麗鵑擺了擺手:“走了。”
周麗鵑忙加快手裏的動作:“等等,我跟你一起回。”
秦殊扭頭沖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今兒恐怕不行,我得陪男朋友吃年夜飯。”說完也不等周麗鵑反應,便扭着步子走了。
雖說□□大致也猜到了,但聽秦殊親口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她朝秦殊的背影喊到:“那我晚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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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殊步子一頓,抽出握在門把上的手,朝後搖了搖:“謝了。”
忽而又轉了過來:“作為謝禮,我就說一句話,程正生雖非良人,但于你而言終究還是有些不同的。”
“咔噠”一聲響後,人這回是真走了。
周麗鵑呆呆地望着那被帶上的門,一時也不知道秦殊說的這話究竟是何含義。
——
與MUSE相比,外頭的街道則冷清的有些過分。
黑色轎車內。
藍城正吊着屁股搗鼓着時好時壞的空調,程正生的一個剎車,讓他直接飛到了後車座。
“不想陪老子過年早說嘛,都帶上車了還耍脾氣,老子還沒嫌你這車破呢。”藍城捂着腦袋罵罵咧咧地爬了起來。
程正生沒應他,兀自低頭點煙。
這麽些年來,兩人之間的默契自然是不用說,在擡頭看見前方那纖細的身影時,藍城明白了。
他半拖着屁股懸坐在空中,兩手搭在程正生的椅背上,嘀咕着:“我怎麽覺得那背影賊他媽眼熟呢。”
“嗯。”程正生咬着煙,煙頭從嘴角左邊滑到右邊,右邊換到左邊,半晌才從鼻腔裏哼出一聲兒。
藍城立馬來了興趣:“有情況啊。”
程正生眯着眼望着前方,這回沒再吭聲。
藍城見他不吭聲兒,又問:“這姑娘入行幾年了?”問完也不等程正生回答,便自己接話到:“若年頭久了還好說,怕就只怕年頭少,還沒吃飽。”
程正生乜了他一眼:“她不會。”
“不會什麽?”藍城将那虛坐在椅座上的另一半屁股也挪了起來,整個人就此刻就吊在了架勢座上。
因距離太近,他說話的氣息就吐在了程正生的後勃頸上。
程正生不耐煩的抹了抹脖子:“你他媽的能好好坐着不。”
“我這不是好奇麽。”藍城幹脆弓着身,邁腿跨到副駕上。
自打入行起,他就沒再想過愛情這玩意兒。更別提程正生了,你說他能不好奇麽。
程正生降下車窗,抛出了煙蒂。
“沒影的事兒,有什麽好奇的。”程正生望着窗外涼涼道。
藍城這會兒倒是忽略了窗外持續不斷灌入的冷氣,哈哈哈地笑了起來:“鬧了半天感情是你他媽的自個兒在單相思啊。”
單相思這三個字确實戳痛了程正生。
“不過這事兒吧,還是得謹慎點兒。且不說媚姐那關如何過,現在的關鍵在于您這是單方面的相思啊。”藍城翹着二郎腿,摩挲着下巴分析道,“不過咱倆不一樣,您老閉關也有好些年了,也不是一點兒希望也沒有。”
“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程正生咬牙。
藍城嘿嘿嘿地露出一臉陰笑,這些年來還是他第一次見程正生吃癟。
他比程正生入行早,但後者畢竟底子擺在那兒,不是時間早晚能比拟的。那時的程正生雖狠,但始終有所顧忌,沒法豁出去。
自他家裏的那場變故後,人才徹底轉了性,盡幹些不要命的事兒,怎麽舒服怎麽來,眼裏除了自己壓根兒就沒別人。
藍城笑完繼續分析:“既然有想法,就別在人姑娘面前弄你那陰陽怪氣的一套,瘆的慌,到時候別把人給吓跑了。”
後有似想到了什麽,問到:“你沒欺負過人家吧?”
程正生聞言噎了。貌似不久前他不小心出了一趟關。他望着前頭正在那雪裏刨來刨去的周麗鵑,竟也砸吧出了些求而不得的味道。
算了,眼不見為淨。
程正生升起車窗,一腳踩着油門駛了出去。
又沒有被打招呼的藍城猛地一腦袋磕在車臺上,但這回他沒有開罵,因為剛才那驚鴻般地一瞥,讓他記起了為啥那身影會如此的熟悉。
他看了看自己手,又瞧了瞧一旁的程正生,斟酌着開口:“阿生,要是我做了什麽對不住你事兒,你會不會把我也給做了啊。”
程正生轉頭瞧了他一眼,示意他接着說。
藍城覺得此時不豁出去,更待何時。
他抖着手,摁下車窗,探出腦袋朝後頭大喊到:“妹妹雪玩兒的不錯啊,但哥哥們可比雪好玩兒多了。一起玩玩!”
話音剛落,車停了,雪也落了。兩道目光齊刷刷地朝他襲來。
“就咱倆一起過多沒意思啊,這不,能拉上一個是一個,熱鬧。”藍城飛快的滾下車,朝後頭的周麗鵑奔去。
程正生看着那半敞的車門,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周麗鵑望着那朝她奔來的歡快身影,本能的拔腿往後跑。雖說她的逃跑經驗已是相當的豐富,但就是跑的不咋快,沒幾下就被人給追上了。
待見着來人是藍城後,她才稍稍松了口氣,掙紮着将自己的胳膊抽去來:“不好意思啊,我已經下班了。”
“會做飯麽”藍城冷不丁地問了句。
周麗鵑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那就沒問題了。”
然後,周麗鵑就莫名其妙地到了程正生的家,雖然這地兒空曠了點,但勉強先算它是個家吧。
——
周麗鵑躊躇了半天也沒找着個坐的地方,更別提做飯的地兒了。
當時她是被硬拉上車的。而且那車裏的氣壓比外頭的天氣還要冷。
藍城似乎也被凍着了,沒話找話的想來緩解緩解氣氛。但找的都是些膈應人的話題。一會兒問她多大了,哪裏人。沒一會兒又問入行幾年了,為什麽想來幹這行。
周麗鵑不是個自來熟的人,被賣的經歷讓她對外界的戒備心尤為的重,藍城雖幫她提升了業績,但也不代表他們很熟。
她簡直是坐如針毯。
最後還是程正生讓車裏的氣壓變得更低了。三人就這麽相安無事的一路凍到了這兒。
“做了這頓飯後我就可以走了嗎?”良久,周麗鵑出聲。
“先做了再說。”藍城一屁股坐在車胎上,朝進來的程正生努嘴,“你說呢,阿生。”
周麗鵑也望過去。
“就這麽想走啊。”程正生不答反問。
“又不是我要來的。”周麗鵑嘀咕。她是真對倉庫這地方有陰影了。當初就是在這種地方被打暈的,然後就被賣到了這兒。
對于過年,她是可有可無的。後來有了田秋芝,她才體會到過年是怎麽一會事兒。那時每逢過年,田秋芝都會做上一桌子的菜,兩人可以吃好久。
周麗鵑想着想着,不禁紅了眼眶。
這表情落在程正生眼裏,周麗鵑就是因被迫而委屈的哭了。他頓時覺得挺沒意思的,強迫女人這事兒他幹不出第二次。
他将手裏的鑰匙扔進周麗鵑懷裏:“要想走現在就可以走。”
周麗鵑望着懷裏的鑰匙,有些發懵,她壓根兒就不會開車。
“沒關系,我可以做了飯再走。”周麗鵑小聲說。就當是還了藍城當初幫她的這份情。
程正生一步步逼近她:“那倒時候能不能走就得看我心情了。”
周麗鵑心肝兒一顫:“那下次吧。”飯可以再做,情可以再報,走的機會卻只有一次。
說完便急急忙忙地往外走。直到走出庫房,步入這一片的黑暗,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壓根兒就不知道怎麽走。
手裏那冰涼的觸感提醒着她,要麽凍死荒野,要麽轉身回去。
可是這兩者都不是她想要的。半晌,周麗鵑咬咬牙,将鑰匙放在地上,起身沒入這無邊的夜色中。
絕不能回頭,她這樣告訴自己。
屋裏頭。
兩人半晌都沒見着周麗鵑回來的身影。
藍城從輪胎椅裏頭立了起來,心裏不禁地罵着操,沒想到這麽個柔柔弱弱,纖纖細細的姑娘是個狠人吶。
他擡眼去看程正生,後者已面無表情的上樓了,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兒什麽,等反應回來又覺得自己多事兒。
一個女人而已,走了就走了呗。絲毫沒有人是被他強拉過來的覺悟。
——
周麗鵑真的很想不通程正生為何會那麽喜歡荒涼的地方,上次是,這次也是,幹脆把家都安在這了。
周圍黑黢黢的。
周麗鵑此刻又冷又餓,她當初是打算在外頭晃悠一會兒再回去的,但是沒想到被迫晃進山了。
周圍的樹葉被吹的沙沙作響,周麗鵑裹緊衣服吸着鼻子機械的沿着車路走着。
手機的射程不遠,只能看清腳下的事物,所以前方的一切都未知的,因為未知,所已可怕。而更加不幸的是,手機也快沒電了。
周麗鵑只得加快速度,她不能停下來,一旦挺了,身體的熱量會立馬驟降,到是候就算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但她從小就是在山裏長大,不至于怕到哭。如果是夏季的話,她還能在林子裏将就一晚上,只是如今天太冷了,這一覺睡下去,怕是再也醒不來了。
周麗鵑不知道走了多久,對面駛來一輛車,車燈晃的她眼痛,迫使她停下來。
待适應了燈光,周麗鵑眯着眼看前方,那車就停在正前方的幾米開外。
這大過年的,有誰會在這大半夜的開車上山,即使是送亮人,也該在白天來的。周麗鵑越想越瘆人。
因為着急,她轉身的時候左腳絆了右腳,驟然失去平衡,她整個人撲在地上。
因為穿的厚,倒也沒摔壞,只是震感太過強烈,胸口有些悶痛。外加腳踝那出磕破了皮。周麗鵑動了動,腳沒事兒。
她忙從地上爬起來,狼狽地向前跑。
程正生一只煙抽完,周麗鵑的表演也剛好結束。
比他料想的距離要遠的多。
黑夜,徹底激發了程正生心底裏那星點的邪惡因子,他開着車,繼續不緊不慢地跟在周麗鵑後頭,始終保持着兩到三米的距離。
單相思呵,真是笑話。
游戲是他太過無聊了才想玩兒的,人也是他太過無聊了才去惹的,無論是哪一樣,都是他想,才去做的,不存在什麽一廂情願,只能由他叫停。
周麗鵑眼看着那車子亦步亦趨地朝她駛來,腳下的步子也不自覺地想要加快,可她越是想,腿就越不聽使喚,甚至越來越僵硬。
想到又要被賣一次,亦或是被殺了抛屍荒野,她就急的直哭。
手機這時候剛好傳來關機的聲音,周麗鵑不時地往路邊瞟着,右邊那側是幽黑的樹林,左邊的路崖邊上雜草叢生,不知道下面是什麽。
如果是河,那她認命,如果不是,她決定搏一搏。
程正生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圖,一個急剎車人便像頭豹子一般從車裏竄了出來,周麗鵑還沒看清眼前的物,就已經被人抱着滾向了裏側。
周麗鵑在暈過去的瞬間,覺得有些可笑,她在決定跳的那一刻,腦子裏還想的還是他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