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程正生從Wan回來,習慣性的開車拐進山路,走到一半,反應過來‘家’已經換了,才又調轉方向。
Wan便是上回周麗鵑挑釁藍月的那間會所。老板是個暴發戶,姓王,既為了顯擺出這會所是自己的所有物,又想整個時髦的名字,所以取了Wan。
Wan,諧音王,又同玩。
可再時髦的名字也掩蓋不了王暴發戶的土鼈氣質,又或者因為他可能真是個不可多得地時髦土鼈,程正生才會相中這間會所。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姓王的一人爆發,整個王村都得道升天了。Wan裏的小姐,五成以上都是被拐賣來的婦女。其中未成年少女又占了一半比例。
這功勞,可離不開王土鼈背後的王村。
最近王土鼈要想一批越南的‘貨’,苦于沒有合适的渠道,而程正生恰好給了他這個渠道。
王土鼈那個高興吶,隔三差五地邀請程正生過去談談理想,交交心。
而這兩種,程正生恰好都沒有,去談一談,交一交也未嘗不可。
奈何王土鼈談嗨了,什麽事兒都跟倒豆子般的往外抖。其中最令王土鼈驕傲的便是把一個花場給端了。
而那個花場,好死不死的就是周麗鵑所在的那個花場。
程正生一直沒怎麽想明白這花場怎麽成為拐賣窩點的,正好王土鼈十分善解人意地給他解釋了一番。
花場原先倒也是個正經的花場,做的也是明面兒上的銷售生意。奈何經濟不景氣,經營者便動了點歪心思,這一動可不得了,發現賣人比賣花更賺錢後便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先是聯系到各個地方的‘負責人’,他們會到當地去尋覓合适的資源。當然了,越是偏僻的地方資源就越好找,他們首先會接近一些沒有受過教育的年輕女孩兒的父母,通過提供工作和提前支付現金工資來誘導他們把孩子交給自己。
一旦負責人收集到一定規模的資源,便會聯系有這方面需求的買家,雙方會安排一次會面,這時負責人就會向他們展示自己所集來資源。
每個女孩兒都有着不同的價格,這取決于她有多年輕多漂亮。那些來自偏遠山區的窮人家女孩兒往往也賣的不錯,因為這年頭找一個處|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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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為什麽王土鼈那麽想要一批越南貨。
當然了,花場跟會所還是有些不同的,它扮演的是個中間商的角色,低價從負責人手裏買進資源,然後再以高于進價好幾倍的價格賣給會所或者是按摩院。
女孩兒送過來之後會待上幾年,因為這老板雖心黑,但膽子還沒那麽大,先以表面的正經來掩蓋內裏的龌蹉。
同時,也是為了徹底消除女孩兒們的防備心理。讓她們覺得,看,這真是一份不錯的工作,明年可以把村裏的誰誰誰也叫過來,這可真是條不錯的産業鏈,周期雖長了點,但卻有了源源不斷的免費貨源,多棒吶。
只是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兒,白的黑的都讓你給賺了。這不,橫空殺出來個王土鼈,暴發戶的力量分分鐘端了你。
王土鼈得意洋洋地說笑着,這話,這笑都讓程正生極度地不爽,本來就只想當你是個跳板,用完了就沒你事兒了。如果中途折了,也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質量太差。
但你偏偏喜歡一鍋端,那就只好成全你喽!
程正生回想着王土鼈笑得滿是褶子的臉,也陰測測地笑了。
——
這邊,周麗鵑正在忙活着炒菜,沒有聽見那關門的聲響。
待幾盤菜燒完,轉身見着依在門邊兒的程正生,差點沒把手裏那盤菜給丢出去。
“你怎麽回來了”周麗鵑問。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太合适,這裏本就是他的家,回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程正生扭着頭看他,沒說話,也沒什麽表情。
他着實站了好一會兒了,只是周麗鵑做的太過投入,沒注意到罷了。
程正生已經很多年沒有體驗過一進門就聞到這種‘讨人厭’的煙火氣了,久到連他都快忘了這氣味兒究竟是哪裏惹人厭了。
家裏那老太太還在時,每回做飯都要在身前弄個抹布挂着,就和周麗鵑現在的打扮差不多,不同的是周麗鵑身上的抹布要好看的多,粉嫩粉嫩的,跟它的主人一樣。
見他不說話,周麗鵑心裏也有些打鼓,她讪讪地:“我,我就是餓了,你要是不喜歡我明天就不弄了。”其實周麗鵑做飯是為了省點錢。程正生這兒雖弄了個廚房,但跟擺設也沒兩樣,鍋沒有,只有個冷竈。
而且她住在MUSE安排的公寓時就狠下心來買了一套燒菜設備,見這裏有個竈便想着不用白不用。
程正生擡腿上前,周麗鵑便端着菜騰騰地後退。她真不是有意要用他東西的。
“是你自己說管吃管住的。”周麗鵑被逼到無路可退也橫了起來,“可只有住的沒有吃的,我、我就做個飯,怎、怎麽了。”
老實說,周麗鵑還是心虛的很,雖然鍋碗瓢盆是自己的,食材也是自己買的,但到底是未經許可用了人家的火,底氣不足。
程正生看着周麗鵑那樣兒,想笑,但故意憋着:“看來,還是我的不對喽!”
周麗鵑見程正生好像沒有生氣,順着他的話嘀咕:“本來就是。”
程正生這回沒忍,笑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只縮頭縮腦的小黃鹂已經願意伸出腦袋來直視他了,有時甚至還會牙尖嘴利地替自己平反呢。
周麗鵑聽他笑了,便不知不覺地松了口氣。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程正生的笑反而變為了她解除危險警報的信號。
“你吃飯了嗎”周麗鵑問道。
“吃了,今天你就自己吃。”良久,程正生回道。
周麗鵑的那句‘你吃飯了嗎’将王土鼈給他帶來的不快一掃而空。但飯是真吃不下了。
周麗鵑哦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是這聲哦飄進程正生的耳裏,仿佛被加了幾道工,變味兒了。不然他怎麽品出了一種名叫‘失落’的味道。
剛想說點兒什麽,哪還有周麗鵑的影子。
轉身的功夫,就見周麗鵑已經坐在吧臺邊兒開始進食了。
程正生擡步跟了過去,曲着手指在吧臺上敲了敲:“知道這是幹什麽用的麽。”
周麗鵑點了點頭,含糊不清地說知道,喝酒用的。
程正生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笑容:“那麽就不要用飯這種東西來侮辱它,懂了嗎”煙火氣這種東西他可以忍,但程正生一想到在自己高貴的吧臺上品着那昂貴的美酒時,聞到的卻是一股飯菜味兒,就難以接受。
周麗鵑很認真的問:“那我該在哪吃飯啊?”
環顧整個屋子,除了自己這高貴的吧臺外,的确沒有任何可以給周麗鵑充當飯桌的工具。程正生抵了抵後牙槽:“我給你買。”
要吃肉,先養豬,這道理程正生還是懂的。
——
三月,源城又恢複以往陰雨綿綿。
天,灰蒙蒙的。
狹長的路面因連日的雨天而變得越發潮濕,深淺不一的水凼凼一個接着一個。
周麗鵑将雨傘卡在臉與肩頭之間,一手提着褲腿,一手提着袋子,小心翼翼地避開水坑,走得可謂是相當艱難。
在一衆的吊帶短裙中,周麗鵑顯然是個異類。
一輛卡車駛過,帶走了周麗鵑那撐地艱難的雨傘。還順帶和天公打了個完美的配合,前者給她洗了澡,後者給她淋了頭。
片刻的功夫,周麗鵑便凍得唇色發紫,臉色發白。
MUSE的門前恰好有幾個姐妹站街,見到周麗鵑這副落湯雞模樣剎時都圍了過來。
周麗鵑此刻冷的不行,就想着趕緊回去換身幹衣服。
剛移開步子,其中一個姐妹便攔了她的去路。
周麗鵑擡頭,不認識。她記得MUSE已經少有小姐出來站街了,就算是最低級的小姐也大多有穩定的客戶資源。
所以這幾個應該是新來的。
周麗鵑猜的一半一半。是新來的不錯,但不是新人,而是從其他地方跳槽過來的。
她們有的是看中了MUSE的發展前景,有的嘛,則是看上了別的,比如MUSE的老板。
跳槽以前都是出臺的小姐,但那也只限于原來。一旦離開了熟悉的窩,一切便都要從頭再來。除非你的名氣真的很大,或者能給新東家帶來一筆數目可觀的資源。
很可惜,她們兩者都不是。
但有句話怎麽說來着—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人來之前,早把情況摸得明明白白的。畢竟誰都不想一窮二白地從頭再來,這個行業說白了就是吃青春飯,她們誰都耗不起。
所以最好的捷徑便是爬上老板的床。
雖然都知道外界傳言MUSE的老板程正生不是個好惹的主,低調是低調,但也變态的很。好像前不久剛把一形式大好的會所給弄黃了。
但傳言畢竟是傳言,男人,哪個不都是一樣。
而走上這條捷徑的入口便是眼前這落湯雞,程正生的禦用清潔工—周麗鵑。
其中一個水蛇腰上前,問周麗鵑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搞得這麽狼狽。那語氣聽着是實打實的關心。
周麗鵑讪讪地笑了笑,說沒什麽。她往後避了避,想繞過水蛇腰進去。
可剛繞了水蛇腰又來了個大波女,一口一個妹妹的叫得格外親熱,只差沒撲上來抱着她親兩口。
周麗鵑被她喊地起了一聲地雞皮疙瘩,頓時更冷了。
大波女親熱的挽着周麗鵑的胳膊,一副自來熟的跟她唠起了家常。首先從吐槽源城的天氣就跟那打了洞的尿壺似的,撒個沒完沒了開始,逐漸引申到妹妹是外地來的吧,想必還沒怎麽逛過源城吧。
見周麗鵑點頭便立馬升華主題道正好我們幾個打算過幾天去泡泡溫泉,祛祛濕氣,排排毒,周妹妹要不要一起。
正當周麗鵑還在想大波女士如何知道自己姓什麽的時,就聽一直沒說話的翹臀女開口道我們幾個剛來,也算是人生地不熟地,剛好見妹妹面善,想交個朋友而已。
其餘幾個點頭附和着。
周麗鵑雖看不明白這幾人熱情的背後到底有着怎樣的目的,但也沒傻到聽幾句話便一頭熱的紮進去。
她努力地将手将手從大波女軟乎乎的懷裏抽了出來,笑了笑說我考慮考慮。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凡事見好就收。幾人讓開了道,一臉帶笑地朝周麗鵑揮手告別,說周妹妹考慮好了記得給我們說啊。
周麗鵑吸着鼻子含糊不清地應了聲便匆匆推門進去了。
只那身後,雖還有笑,卻是不屑一顧地嗤笑。
——
回屋。
周麗鵑将那濕噠噠地塑料口袋扔進水槽裏便沖進卧室拿了套換洗衣物,而後又急吼吼地沖進了浴室,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床上還躺了個人。
程正生被那一陣乒乒乓乓地聲音吵醒後很是不爽,這段時間他為了幫王土鼈喚起見縫就鑽的天性,可是費了不少精力。
這邊,周麗鵑在熱水下站了十來份鐘才找回些暖意。
算算日子,她來源城也已好些時日了。今天聽那大波女這麽一說,她才意識到自己除了MUSE和公寓,幾乎沒有去過什麽地方。
當然,如果逃跑的線路和警察局不算的話。
她沒有朋友,更沒有親人。
如若不是遇見程正生,她可能現在還在那生不如死的日子裏掙紮着。其實這麽一想,她覺得程正生其實是MUSE裏真正的大好人。
這人吶,一旦境況稍微好了點,便想着能不能更好。
周麗鵑也不例外,雖說她還是身陷一個沒有自由可言的大鐵籠裏,但好歹沒了枷鎖束縛着手腳,有了相對自由的活動權限,所以,更加向往外面的自由生活。她想出去MUSE以外的地方去看看,也想和那些正常人一樣去喜歡的地方去玩一玩。
水溫的下降,提醒着周麗鵑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關掉水源開始擦身穿衣服。
然而打開門的瞬間,周麗鵑便從落湯雞變成了呆頭雞。她完全沒有察覺到程正生是什麽時候回來的。這也不怪她,因為程正生已經消失差不多大半個月了,久地周麗鵑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我好看麽,要不要坐過來好好看看。”程正生翹着腿,一只胳膊松松垮垮地搭在沙發靠上,半側着身子懶散散地打量着她。
周麗鵑用力晃了晃腦袋,已證明不是自己洗地太久而産生的幻覺。
被吵醒的程正生本欲發洩發洩自己的少爺脾氣,奈何伸出腦袋什麽也沒瞧見。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再睡一會兒又傳來淅淅瀝瀝地淋浴聲,呵,還真當他沒脾氣是吧!
但在見着周麗鵑從浴室出來的那一瞬間,巧了,還真是沒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