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陰濕昏暗的山洞洞裏,火堆已熄的徹底。
牆角邊兒蜷縮的三具身體就跟那沙蟲一樣不停地蠕動着。
一陣風飄過,撩得那洞口的雜草沙沙作響。
一具雙手插在腿縫中的身體,因其頭大身子長,被擠在了最外邊兒,說是他這樣的接風面積比較大。
他不甘的睜開了那渾濁的雙眼,卻又不知道該瞪誰。
扭頭看了看裏頭那兩只胖胖的身體,抖了抖身子爬了起來。
他們已經在這洞裏窩了好些日子了。
從王村到源城,原本以為等個幾天風聲就過去了,可是沒想到他們前腳剛過來,徐廣強後腳就跟了過來。
就連他最佩服的梭彪都躺在了這裏,除了躲,他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沒了擋風的人,中間的那個胖子也醒了過來,罵罵咧咧道火熄了都不知道去生起來,你他娘的張那麽大個腦袋是用來當擺設的嗎。
又來了,每次都是這句話。腦袋大是他能控制的嗎。
頂着顆碩大的腦袋,他轉身過去,說哥,要不咱們再來一票大的,大不了就跟他們魚死網破。
這話聽起來,還真是個有骨子狠勁兒的人。
那胖子不聽還好,一聽就來氣,一屁股坐了起來,指着那個大腦袋吼道幹你娘的狗屁,就現在這樣兒,魚都算不上,頂多就是個鼈。
瞧瞧,多麽有自知之明的胖子。
可他身後的王土鼈顯然就沒這個自覺性,他挺了挺肚子,連挺了幾下也沒挺起身來,只得側着身子道:“我覺得瘦猴說的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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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辛辛苦苦辦起來的Wan就這樣被姓程的給端了,叫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本以為姓程的被那姑娘這麽一撞,不死也得殘廢,沒想到轉眼又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跟那姓徐的攆地他們幾個到處鼠竄,這仇若是不報,他定誓不為人。
這邊兒,瘦猴那渾濁的眼裏發一道鍍了膜的精光,模糊的王土鼈都沒有接收到。
但這也絲毫不影響他內心的澎湃,不虧是他崇拜的梭彪,幹大事的人,就是能曲能伸。即使身處黑不見頂的陰冷山洞洞裏,也能瞬間令他全身的血液沸騰。
眨眼的功夫,便竄到了王土鼈的身前,急切地問道咱們接下來該怎麽做。
中間那胖子也扭着身子望着王土鼈,老實說,比起鼈,還是魚更好些。
王土鼈擡了擡手,瘦猴便立馬會意過來将他扶了起來。
剛要開口,就聽洞口傳來一道不大不小的啧啧聲。
瘦猴瞪大了雙眼,呵斥道:“誰。”
來人拿着枯樹枝扒開了洞口叢生的雜草,一道道刺眼的光線便迫不及待的從那人身後竄了進來。
王土鼈眯了眯眼,這不正是上次跟他交易越南那批貨的人麽。
現在想想,打從一開始這就是個坑,專門挖給他跳的。這人要麽是個條子,要麽就是跟姓程的是一夥兒的。
藍城不緊不慢地邁步進來,拍了拍衣服上碎草屑,揮了揮手道:“王老板,好久不見啊。”
瘦猴一碼當先的擋在了前頭,又問了句你誰。
藍城好似這才乜見他,故作驚訝的往後彈跳了一步,驚訝道:“果然是座靈山,蘑菇都成精了。”
那瘦猴牙齒咯地吱吱作響,他聽的出來,這是在罵他腦袋大。這話王哥說可以,別人說,那就不行。
提起步子就往藍城所在的地方竄了過去。
藍城夾緊雙臀,稍稍一提,一個擡腿側身,便巧妙的躲開了。
笑話,他這拉丁可不是白練得。
撞空的瘦猴剎住腿,回頭惡狠狠地看着一臉得意的藍城。
鉚足了力氣又沖了上去。
藍城深呼了口氣,撅着屁股,伸手覆在了那個大腦袋上。
“頂。”他中氣十足的吼了一聲兒,這麽久的瑜伽也不是白練得。
話音剛落,又一個胖子沖了上來。
不對頭,不對頭。這要壓了下了,他這屁股不就白練了麽。
藍城松開手閃退到了一邊兒,在那胖子将人撞倒在地的間隙,擡步走到了王土鼈跟前:“我記得王老板以前品味不錯啊,那玻璃長廊可是很合我意的,怎麽一段日子不見,就換口味兒了。”
說罷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這地方好是好,就是濕氣太重了,對身體發育不好。”
王土鼈與那地上躺着的兩團比起來可謂是想當的冷靜:“你跟程正生是一夥兒的。”
藍城一臉驚訝道:“這都被你發現了。”
王土鼈搖了搖頭,說大家都是幹這一行的,各憑本事吃飯,而且現在Wan都沒了,為什麽一定要對他趕盡殺絕。
藍城不認同的擺擺手,若程正生想,還就真沒你施展本事兒的空間了。
只是他不想再跟王土鼈浪費這個口舌了。在那倆傻逼過來之前,直接切入正題:“知道Lan麽。”
這話一出,王土鼈猛地睜大了眼睛。
怎麽會不知道。他自己就是幹中轉,接送‘貨源’起家的,Lan便是他最大的客戶。只不過那時候還不叫Lan,傳言是老板被他自個兒的老婆給做了,後來才改了這名兒。
漸漸地,不只是名字被改了,連性質都變了,需要的不再是年輕的姑娘,而是鮮活的男體。
只是這根本就不符合當時的社會觀念,他根本就從中看不到任何的利益。甚至斷言,Lan若倒閉,早晚的事兒。
是以,他也才有了自己單幹的心思,才有了Wan。
王土鼈心思繞了一圈,又繞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Wan。他瞪大眼睛道:“你是Lan的人。”
“聰明。”藍城打了個響指。
王土鼈嘴裏喃喃道原來跟他合作的不是程正生,而是Lan。藍城是Lan的人,那麽程正生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他明明跟警方走的那麽近。
而Lan和MUSE又是怎樣的關系,一個只服務于女人,一個專取悅于男人。
藍城可不負責扮演那善解人意的知心人,他的到來,純粹是為了替程正生感謝那一次懸崖圍堵之恩的。
順便以此來向程正生要個小土妞的具體信息。
至于王老板的種種疑問,他大可和警察叔叔去細細詳談,他們可是非常樂意替人解惑的。
藍城抖了抖身子,打了個冷顫。
回過頭,就見大腦袋和胖子齊齊堵在了洞口,一副你休想離開的樣子。
那瘦猴還朝藍城身後的王土鼈吼道:“不是說咱還要幹票大的嘛,只要不放他走,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對。”那胖子也道。既然他是Lan的人,要麽就拉他們一把,要麽他們就拉他一起死。
王土鼈也有回味兒過來了。看着藍城就跟那貓見着老鼠似的。
他笑道:“再怎麽說,我王建峰也跟Lan合作了好些年頭了,價格都是成本價了,不能因為換了個名字和東家就不認這個情了吧!”
藍城攤了攤手,一臉無奈:“我認沒有用啊,你得問問他。”說罷側着身子指向洞口那不遠處的樹叉。
真不是他功力不夠,實在是這洞洞太他媽陰冷了,凍的他發不了功啊!
沒了藍城的遮擋,王土鼈這才看清那樹叉上還睡了個人,一雙白色的鞋蹬在那粗壯的枯枝上顯得格外刺眼。
不是程正生,又是哪個。
瘦猴和那胖子也望了過去,他們跟了王建峰很久,只知道程正生這個名兒,也對此人恨之入骨,但還從來沒有見過程正生的樣子。
而這會兒看見那半隐在樹葉子後頭的臉,有一瞬間的失神,難道是個女的。
“看夠了麽。”不知什麽時候,程正生已經插着兜立在倆人面前。
他說這話時,眼是看着瘦猴的。
同樣是比他高出了一大截兒,但這人跟先前藍城給他的感覺不一樣,別說是動手了,現在就因這冷冷的一句話,他手都動不了了。
王土鼈疾步上前,扒開洞口僵着的倆門神顫着手指憤憤地着程正生,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而後者已悠哉悠哉地邁着步子進來了,吊着眼皮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不急不緩道:“看來藍城并沒有把我的謝意表達清楚啊。”
“阿生,你可得憑良心說話啊,要不是王老板這獨特的品味,我也不至于凍得連話都傳達不清楚啊。”藍城說完還煞有介事地問了問王土鼈是吧。
王土鼈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氣地吼罵道無恥,簡直無恥至極。
程正生微微彎腰,笑:“都這麽久了,王老板的語言還是如此的匮乏阿,正好,我們藍城可是個不可多得的文學奇才。”說罷直起身來接着道,“我程正生可是個認情的人哦,不介意去幫你問他收不收徒。”
藍城翻了個白眼兒:“不好意思,本人已棄文從武了。”
程正生哦喲了一聲兒,搖了搖頭道:“是麽,那太可惜了。”
真真是奇恥大辱,王土鼈氣得滿臉通紅,想他這四十幾年的人生裏,還從沒被人當猴子一樣耍過,而且一耍就是兩次。
可偏偏又無能為力。
眼看他就要兩眼一翻駕鶴西去了,藍城忙上前替他順了順氣,道:“我已經幫你叫了警察叔叔了,很快就到了,你再堅持一會兒啊!”
瘦猴被程正生轉過來的視線吓得肝顫,明明沒有見過程正生,他總有一種感覺程正生是沖着他來的。
事實證明,他這感覺實在是太準了。
小黃鹂那睡夢裏的一巴掌,讓他惦記這顆蘑菇好久了。這不,他都犧牲了休息時間專門跑過來采呢。
“是你自己來呢,還是我過去。”程正生撓了撓眉毛,說的風輕雲淡。
瘦猴抖着聲兒開口:“我,我嗎。”
程正生提着嘴角,笑:“很遺憾,就是你。”
那胖子也很是善解人意,從後頭推了一把瘦猴,完了還不忘道:“這是人家看得起你,別磨磨唧唧地跟個娘兒們似的。”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都得各自飛。更何況他倆只是普通的多年夥伴關系。
眨眼地功夫,那地上就濕了一大片。
程正生乜了眼那胖子,道:“瞧瞧,他那玩意兒怎麽這麽不經吓啊。你說,咱們該不該幫幫他呢。”
那胖子愣愣地點了點頭。
程正生把玩着手裏的刀:“可惜了,都盾了。
王胖子這才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又看了看程正生手裏的那把刀,可不就是他的麽。
什麽時候,他什麽時候拿的。
還沒等他想明白,就聽程正生對着地上的瘦猴道:“我這個人吶,就喜歡追求完美,這麽盾的刀,可就切不出來漂亮的口子了。是你自己來呢,還是我找個人來幫你啊。”
那頭的藍城還在拍着王土鼈的背給他順氣,放佛沒聽見這邊的動靜一樣。他才不要濺一身的血,踩一鞋底的尿呢。
“我能不能問問為什麽。”那胖子拽着手裏的刀問。
“怎麽辦,我就是不想告訴你。”程正生說,“既然答應了幫他,紮偏了我可是會生氣的喲。”
幽深的山洞洞裏。剎那間,咳嗽聲,慘叫聲此起彼伏,真真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