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清夢越矩
作者:卿霏
文案
人間的陰差陽錯從未停歇。
為什麽要在我最無措的時候走近我,我只當你是我在深宮之中的擋箭牌而已。
只是,又為什麽要在我愛你愛得最深的時候傷害我?當你親手摔碎了合心玉,你說你是天子,不會再有真情賦予。你可有聽到心死的聲音?
衆人陷害,兄長被冤,姐妹反目,連你也不再信我,你以為我心裏的人是我當做兄長的人!
終于。“對不起,你以為我們會像以前一樣?我回來,就不會讓你後宮平靜了。”
如果到最後的最後,我們還能像最初一樣,聽你說一聲“曲不終,人亦不散”,那樣也無悔了罷。只是,這一生的陰差陽錯輪回,是不是只能情深緣淺?
內容标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完顏霏,愛新覺羅·玄烨,愛新覺羅·隆禧 ┃ 配角:郭絡羅·子靜,欣兒,那拉芷珠,赫舍裏·芳儀,雪絨 ┃ 其它:宮鬥,言情,清代,康熙,純愛,清穿,虐心
☆、【第一卷】浮然,初見
作者有話要說:
“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麽嗎!”我厲聲喝道。我跑上前去,将那正準備在銅缸上面刻字的男孩手裏的石頭一把奪過來,扔在了地上。
那男孩滿臉氣憤地将頭轉向我,說道:“你是誰啊!憑什麽管我!”此時,我在故宮的太和殿前。看到一個要在文物上刻字的男孩。
我說道:“我曾住在這裏,我不允許你在這裏做這種事情!”
Advertisement
那男孩一臉的不屑,哈哈大笑了起來,我一時又氣憤又尴尬,不知道說什麽,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多。
那男孩走了過來,輕蔑地說道:“你住在這?做夢呢吧!我還姓愛新覺羅呢!哈哈哈…”說完他又回頭看看他身邊幾個狐朋狗友,指着我的鼻子笑了起來。
還不等我說什麽,我身後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她說道:“愛新覺羅,你也配?”
大清國,康熙九年。
一月前,我在這古香古色的殿內醒來,只是在這陌生的地方,我見到了熟悉的人。
當我醒來以後,身邊有兩位我的舊友——欣兒和子靜。欣兒家姓周,子靜家姓郭。我們都是一同長大的朋友舊識。我姓名單字——霏,家姓完顏。是滿族的貴族。
我們本都是生在二十一世紀的,卻因我一月前與兩位朋友和父母一同游覽紫禁城時,阻止一個男孩在文物上刻字,誤打誤撞來到了這裏。
我們同處在一個院落裏,我不知道這院落的名字,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樣的,只有很少的機會這裏的領頭姑姑會讓我們出去打掃。
我看着我們所有人的衣着打扮,可以确定這個年代是清代,可是如今究竟是哪個皇帝在位我卻不得而知。
這一天是我們三人伺候那領頭姑姑洗漱,便一起結伴起來,在早上五時出去打水。這裏的領事姑姑不知為何,總是對我們三人看不順眼。她叫作皓雲,這裏的人都叫她皓雲姑姑。
我在一大早,天都還是黑蒙蒙的時候,便換好了衣服,跪在皓雲的門口,大聲喊道:“奴婢完顏霏,見過姑姑,姑姑請洗漱!”我回頭趕緊招了招手,看着子靜和欣兒費力地将兩大桶水拎進門來。
我連忙跑過去幫她們的忙,将水倒在了銅盆裏,在柴火上熱好了,就再将盆搬到木桌上,又一起跪下,等着皓雲姑姑出來洗漱。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位總是繃着臉的五十歲上下的女人終于出來了。
她看見我們跪在門外,半晌不說話,我悄悄擡起頭,瞥了她一眼,發現她正皺着眉頭,一臉厭惡地看着我們,她終于說話了:“這水可是你們剛剛打來的?”我用力點點頭,說道:“回姑姑的話,是奴婢和兩位姐姐剛才新打來的。請姑姑洗漱。”
皓雲從臺階上面走下來,用手輕輕碰了碰水面,突然大聲怒斥道:“你們要冷死我嗎!這水這麽涼!”
欣兒慌了,跪在地上練練搖頭,趕緊解釋道:“沒有,這是奴婢們為姑姑燒好的,只是姑姑慢了些…”
皓雲使勁一拍桌子,怒斥欣兒道:“你倒是要怪我遲了!沒教養的東西,就該送你們去慎刑司!”我本就是個直性子,而且從小是和欣兒一起長大的,和她的感情最為要好。
聽到她這麽罵我的朋友,實在是忍不了!我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氣?這分明是倒打一耙啊!
我聽不下去了,猛地站起來,沖皓雲大喊:“你以為你是誰!皇後娘娘嗎!每日裏在這作威作福,不怕外人發現嗎!”
皓雲輕蔑地一笑,說道:“好你個完顏霏,你以為外人會來這北三所嗎!還有,我告訴你!就是當今聖上康熙爺也管不着我讓下人打水!”
我若有所思,原來當今聖上是康熙爺,這個院子就是後宮女官休息的地方——北三所。也許我和欣兒還有子靜就是這次新進宮的女官。至于女官,是不同于宮女的,說明我們是滿族貴族家的女兒,才可以進宮做女官。
皓雲突然走到欣兒跟前,狠狠打了欣兒一巴掌,喊道:“你們三個給我等着,我一定讓你們吃到了教訓!”她那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欣兒的臉上,卻更像打在了我的臉上,那刺耳的聲音在我耳邊徘徊不去。我只感覺到頭都暈暈的,這個皓雲竟如此無恥,看欣兒柔弱就欺負她。這個年代,這個地方,大概是沒地方去說理的,但是我不甘心。
我跑過去一把抓住了皓雲的手,把她的手緊緊掐住,沖她吼道:“你住手!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麽打我姐姐!”皓雲使勁掙開我的手,眯起了眼睛看着我,說道:“完顏?!你究竟是誰?”
我笑了,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就是我!你說是誰!”
皓雲圍着我走了一圈,輕蔑地斜瞥着我,說道:“你要是出了北三所,遇見了哪位貝勒或是王爺,就怕…你給我闖禍。”
我輕哼一聲,看也不看皓雲那張讓我氣憤的臉,說道:“那真不好意思,勞姑姑費心了,我完顏霏,才不會巴結富貴,攀高枝!還有,你把話說清楚,我和姐姐們做錯了什麽,你憑什麽要罰我們!”
皓雲瞥了我一眼,說道:“這是北三所,我做主,你們三個人不老實,就得受罰!你再說一句,我就立馬送你們去慎刑司!”
我剛要駁斥,就感覺到子靜在拉我的袖子,她很緊張,低着頭,小聲對我說:“夠了,別說了…”我才稍稍抑制了自己一下,沒再和皓雲起沖突。
我們三個人回到了屋裏,今日上午我們三人不需做工,難得能在北三所留着休息。
子靜坐在木椅上,悄悄嘆了口氣,欣兒也面無表情,呆坐在床上。
我站在門口,看着他們兩個逆來順受的樣子,感到一陣氣憤,沖她們兩個喊道:“姐姐,你們都怎麽了?一句話也不說,至少想想辦法啊…”
子靜擡起頭看着我,我發現她的眼眶紅紅的,她微微笑笑,說道:“你是醒來最晚的,這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我是新進宮的女官,沒任何端倪。而你就一直睡着。我們兩個一醒來就是在北三所,當時不容我們懷疑,不容我們詢問,我們就要不停歇地幹活…這是大清,不是我們的年代…你要明白,你現在沒有自由。更不能和別人作對。”
我搖搖頭,根本聽不進去子靜所說的話,朝她喊道:“子靜!她今日本來就是無理取鬧!我不信還沒有地方說理了!”
就在我們說話的功夫,門被用力一推,吵吵嚷嚷地沖進來幾個人,皓雲突然帶着幾個女官橫沖直撞頂了進來。
皓雲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仰着頭,瞥着我們,說道:“子靜!你現在立馬跟着她們幾個走!別啰嗦!”我沖動地跑過去,張開雙臂擋在子靜身前,喊道:“你們幹嘛!”
皓月一揮手,幾個女官粗魯地将我推倒在地。剩下幾個人拉着子靜就往外走,欣兒見狀也急了,跑上前去與那幾位女官争執。
皓雲竟然一把拉住欣兒的衣服,狠狠地将欣兒推倒在桌子上,欣兒的衣服被扯破了,胳膊也被瞬間劃破,血流了出來。
慌亂之間,子靜已經被皓雲身邊那幾個心腹拉走了。
皓雲挑釁地看着我,說道:“完顏,你的姐姐被我送到慈寧宮當差了,那可是個好地方,人多地大,每日就只有不停地做活了,唯一別想的,就是能見到老祖宗,巴結到老祖宗。還不謝謝我?”
我憤怒地盯着她,完全不理會她,我一把将皓雲推出了門外。狠狠地将門關上,任由她在外面咒罵。
我回過頭去,看見欣兒伏在桌子上啜泣。我靜靜地走過去,拉過欣兒手上的胳膊,用自己的手絹給她擦了擦傷口,又将桌上杯子內的清水倒在手絹上,給欣兒擦幹淨。我從抽屜裏拿出幹淨的布條,給欣兒包紮上。
然後我輕聲對欣兒說道:“姐姐,你快點離開吧。”
欣兒突然擡頭看着我,問我道:“離開?我能去哪…”
我扶着欣兒坐在床上,說道:“姐姐,你聽我說,咱們來到這裏若是有什麽機緣巧合,我猜大概就是因為那日的故宮參觀,那天不只咱們三人來了,還有,我的父母親!我之所以可以進宮做女官,說明我們一定是滿族貴族的女兒,你若是能夠出宮,說不定能夠找到我的父母或是什麽親人!”
欣兒也開始思索着,半晌才說道:“妹妹,你說得對,但是我怎麽才能出宮,還有我走了你可怎麽辦!”
我笑了,輕輕搖搖頭,說道:“若是有些家世的人,那皓雲絕不敢把我怎麽樣,你放心。姐姐你出宮了,才有機會救我和子靜。這是唯一的機會。”
欣兒一副躊躇之态,猶豫不決,她說道:“我若是尋不到你父母呢?”
我長嘆一口氣,說道:“姐姐,若是那樣,就請姐姐自謀出路,若是還有機會就救出我和子靜,若是不行,我們也只好各自保重了…”
欣兒緊皺着眉頭,抿了抿嘴唇,說道:“我願意一試,只是你,一定要安好。”
我使勁地點頭,說道:“好,姐姐,今日宮門下鑰前,你就出宮,和門衛說,你是出宮采辦的,他們不會攔你。而且你有這個。”
我取出了皓雲的腰牌,遞給了欣兒。欣兒不由得大吃一驚,張大了嘴,看着我說道:“霏兒,你怎麽拿到的?”
我微微一笑,說道:“方才推搡的時候,我就趁機扯下來了。姐姐,你一定要動作迅速,不然皓雲發現了咱們就沒希望了!你懂嗎?”
欣兒從小就膽小,我怕她再猶豫不決就真的沒機會了。
天黑了下來,我幫欣兒收拾好了行李,給父母寫了一張字箋,告訴他們我的境況。悄悄地把欣兒送出了北三所,最後和她擁抱一下,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姐姐,祝你好運。”
我拍了拍欣兒的背,推了她一下,看着她消失在了漸漸黑暗的長街盡頭。
回到院子裏,我敲響了皓雲的屋門,她來開了門,我站在臺階上,直直看着她說道:“姑姑,我的姐姐欣兒已經出宮了,是她放棄了宮中的前途,自願選擇出宮的。你身上的腰牌就是她拿走的,你不用生氣,我們只不過是小小的女官,欣兒選擇了放棄,那麽你身邊那些心腹女官的機會也就大了些。不用擔心,我不會跑,你願意怎麽懲罰我都行。”
皓雲扯着我的袖子,把我趕出了北三所的門,大喊道:“欣兒我不會追究了,但是你,給我記住了,老實點!今天晚上就給我外面呆着!”她把我趕出門後,就把院子的門上了鎖。
我輕輕一笑,好啊,那我就在外面呆着。
我從袖子裏面取出自己的簫。簫一直是我最貼心的伴侶。
我開始漫無目的地走着,這是我一個月以來第三次走出北三所。但是我知道,緊挨着北三所的,是禦花園。
我心裏暗暗想着:“已經晚了,肯定不會有人來禦花園了,我正好自己去那裏看看。”
過了一扇圓形的朱門,再出現在我眼前的不再是層層疊疊的屋檐,而是交相輝映的樹枝與花草,遠處還有清脆卻又時有時無的流水聲。
我一個人靜靜地行走在這禦花園間,從未想過世間還有如此幽靜美好之地。我就一直半擡着頭四處打量着,無意間看見一座假山,上面有一處亭臺,匾上寫着“禦景亭”。
“禦景亭?大抵在那上面能看到平常不能看到的奇景吧?”
受好奇地蠱惑,我一個人慢慢爬上山去,看了看那禦景亭裏也沒有人,才放下心來,坐在長廊裏,取出簫來,一人吹起了簫。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吹起了水調歌頭。
一曲結束,我的眼裏卻不知不覺地地浸滿了淚水。
“欣兒,子靜,是我連累了你們…這個年代我愛得癡狂,是我太自私…”
曲終人散,方才腦海裏還想着的人,突然在寂靜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欣兒,你現在是否安全?子靜,一切可安好?我若是能在這深宮中謀出一絲出路,一定要救出你。可是有誰會來幫我?這陌生之地,又怎麽會有人對我付出真心呢?”
我緊緊攥住了簫,閉起了眼睛,只感到夜深了,着實寒冷,眼淚滑落,卻無可奈何。
“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袅袅,不絕如縷…”
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我驚慌地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男子。他正朝我這邊走過來。
我慌亂中站起身來,收起簫,心裏突然亂了。“怎麽辦,他是什麽人?要是宮裏的主子,我可就麻煩了,我這麽不守規矩,亂闖皇家聖地…”我暗暗想。
“怎麽不說話?你的簫吹得真好,我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悅耳之音了。”我跪在地上,說道:“奴婢不應該在這吹簫…”
“奴婢?你是什麽人?”他問道。
我低着頭,說道:“奴婢是北三所的女官。”
他笑了,說道:“那你又不知道我是誰,怎麽就自稱奴婢呢?快起來吧。”
我這才站起來,無意間擡頭,看到了那男子的正臉——眼眸深邃,充滿內容。鼻梁高挺,似笑非笑。他身材高挑,皮膚白皙。他正直視着我,當我擡頭看他的那一刻,我也發現他的眼神有一絲不易發覺的改變。
我微笑着,問道:“那麽是不是該我問你了,你是…”
他沖我一笑,轉身坐下,說道:“我是誰不重要,我只是因你的簫聲而來的,你若願意就吹給我聽罷。”
“不。”我拒絕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人,不敢随意在這裏吹簫。”
他說道:“我是皇帝身邊的伴讀,大家都稱我‘小葉子’。”
我也笑出了聲,我覺得他真是可笑,說道:“小葉子?我見你生得如此俊朗,卻沒想到有這樣一個平易近人的名字。”
他點點頭,說道:“是啊,其實我很願意和別人多交流交流的。”
我又問道:“诶?你說你是萬歲爺的伴讀,不知今年萬歲爺多大了?”
他淡淡地回答道:“皇上與我同齡,已一十八歲有餘。”
我點點頭,看來康熙還年輕。
我又取出簫來,接着吹奏“水調歌頭”。
當一曲結束時,我仰望天空,見一輪彎月正高挂于夜空。
他也在看着月亮,突然他說道:“你的簫聲哀而不悲,甚至有欣然之感。”
我收起了簫,低頭說道:“怎會有欣然之感,我的內心明明冰涼無助。若是你方才所說赤壁賦中的句子,也該是‘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才對,如今連我聽了都要落淚了。”
他說道:“哦?既是相遇便是有緣,不如和我說說吧,或許我能幫到你。”
我看着他,問道:“若是這宮中的女官互相陷害,萬歲爺可會管?”他說道:“皇上當然不會管,可是我倒是可以幫幫你。”
我淡然低頭,不再看他的眼睛,說道:“一面之交,不願連累你,不早了,還是回去吧。”
我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又說道:“謝謝你,願意陪我說話,我知道你不會叫什麽小葉子的…”
他也站起身來,對我說道:“也沒有人願意聽我說真心話,我覺得和你交談很愉快,我的确不叫小葉子,若是可以,明晚我還想在這見到你。”我回頭看着他笑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到底是誰?他的談吐,他的相貌,他不是凡人,他更不是什麽皇帝的伴讀。康熙皇帝已經十八歲,已經親政,早已經不用去上書房了,哪裏還用什麽伴讀。他為什麽騙我?我突然好希望明晚能再次見到他。我突然有一種預感:或許他就是那個能救我和子靜的人。
☆、簫再嘆
夜裏,我無處可去,外面着實讓我冷得開始發抖。我一個人悄悄回到了北三所大院子的門外,我走過去推了推門,只能聽見裏面的木頭門闩作響。門還是牢牢地被鎖上着的。
我變得有些懼怕,懼怕這無依無靠的環境,和陌生未知的人。在這漫漫無盡頭的長街上,只有一盞又一盞的宮燈陪着我,剩下的就只有我內心的悲傷和寂寞。
我靠着宮牆,緩緩滑下,坐在了地上,閉起眼睛又開始想欣兒和子靜,尤其是欣兒,她一個人出了宮,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還有子靜,她向來謹慎,只是卻沒有吃過什麽苦,現在叫她去了那樣的地方,她一定痛苦極了。
突然我身後的大門被打開了,我擡起頭來回頭看着,是一個看起來眼熟的宮女給我開得門,她沖我招招手叫我進去,又示意叫我小點聲,我站起身來,走過去進了門,她又悄悄地把門關上,才對我說:“我叫純一,是來這幫皓雲姑姑的,方才看見你被罰了,就一直等着你回來,好給你開門,快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我看着她,似乎與我年齡相仿,卻更顯稚嫩一些,我問她道:“我怎麽感謝你啊?”
她恬美地笑了笑,說道:“如今在這北三所也挺累的,以後你若是有了出路別忘了我就好。記住我,我叫純一。”
我有點疑惑,我如今也不過是個地位低下的女官,她怎麽會指望我提攜她?
我還是點點頭,看着她,說道:“會的,可是皓雲怪你怎麽辦?你幫了我,我可不忍心再連累你。”她輕聲一笑,搖搖頭,對我說道:“不用擔心,我明日就走了,就不在北三所了,皓雲以後再也管不着我了。還有,這是剛才一個小太監送來的信,說是給你的。”
我接過信,上面寫着“完顏親收”的字樣,那是欣兒的筆跡。
我緊緊抓住純一的手,對她說道:“今日之恩,我定不會忘,在這裏說話不便,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她點點頭,便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我回到房間後,點燃了燭燈,将信拆開,仔細地開始看。
“霏兒,我一切安好,你大可放心。我已尋到伯父伯母,他們居住在太常寺內,伯父為太常寺少卿四品朝臣,他們也都一切安好。若是不便,就不需給我回信,望你一切小心,我們一定會救出你和子靜。”
我看完信以後,心裏的一大塊石頭終于落地,只要欣兒好就好,至少我就能只想辦法與子靜見面就她了。
次日清晨,皓雲砸開我的屋門,沖進來對我說道:“我不管你昨晚上究竟是怎麽進來的,總之今日你必須給我出去幹活去,不到晚上你別回來惹我心煩!”
我起身穿上了衣服,什麽都沒有說,甚至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洗漱完以後,就跟着一隊女官出去了。
我今天得和他們一起打掃禦花園。
我拿起掃把,看着白天時候的禦花園與昨夜的禦花園相比,顯得沒那麽神秘卻更加清麗。
我頭也不擡開始打掃,掃到堆秀山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拉了我一下,我才回過頭看見所有人跪到了一片,我才意識到了什麽,也趕緊放下掃帚跪在地上。
我問了問旁邊的一女官,我問道:“怎麽了?是哪位主子嗎?”她悄聲說道:“還哪位主子呢!這是萬歲爺,萬歲爺也不知哪來的興致今個居然去堆秀山上坐着去了,弄得咱們也沒法幹活了,幹不完也回不去!”
在她發牢騷的時候,我只想着,這皇帝也着實可憐,身邊根本沒有能說得上話的人,所有人見到他只能敬而遠之。
我悄悄瞥了一眼那山上的人,他背對着我們這邊坐在禦景亭裏,那是我昨晚坐着的地方,我不禁長噓一口氣,還好昨晚這位皇帝沒有興致大發,不然我早就被發現了。原來我昨天真的坐了天子才能坐的位置。
不知為什麽,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我若是能求得那坐在遠處,明黃服色之人的幫助,我的所有困難都将迎刃而解,我再不用留在這裏受人欺淩,子靜也會安全。
“好笑,他是皇帝,他來了,我只能一直跪在遠處。我想什麽呢…”自己不禁開始嘲笑自己。
我們一直跪倒皇帝離開,才又起來接着打掃。
這時候,剛才和我說話的那位女官走過來,問我道:“完顏,我問你個事啊?”我看了她一眼,才注意到她就是平時依附在皓雲身邊的那幾個女官中的一個。
我立馬又低下了頭,拿起掃帚,說道:“對不住,打掃的時候還是不要交談的罷。”
她奪過我的掃帚,說道:“不用再裝了,你若是那麽老實幹活的人,皓雲姑姑能看不慣你嗎!”
我擡起頭看着她那張有些扭曲的臉,說道:“那是皓雲無理取鬧,與我有什麽幹系?還有我的姐姐,她又有什麽錯,謹小慎微不是還要被你們欺淩嗎!”
她譏諷我一般輕哼一聲,說道:“你啊你,傻得可以啊,你可知道在這宮裏,大家都想去服侍那位主子嗎?”
我搖搖頭,她接着說:“就是老祖宗和太後啊,她們是永遠不會摻和到是非當中去的,若是被分到了乾清宮,萬歲爺身邊,對于咱們女官,就等同于死路一條,這宮裏的娘娘有權有勢的,怎麽會看得慣咱們伺候在萬歲爺身邊?那最慘的,還有被害死的…”
我直直地看着她,問道:“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麽?”
她笑了笑,說道:“提醒你一下,另外告訴你,子靜去了慈寧宮未必不是好事啊。”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最後問她:“你方才說要問我什麽?”她才開口,說道:“嗯…我想說的是,衆人羨慕嫉妒你相貌出衆,你最好小心一點吧。就這些。”
她轉身就走了,我看見皓雲走了過來,沖所有女官喊道:“行了行了,今天中午歇了吧。明日再做。”
晚上,天氣微涼。
我披了件短鬥篷拿上簫又去了堆秀山,我在想着我是否能見到昨日的俊朗男子,也不知道怎麽了,我竟然在期待見到他。
坐上禦景亭,我取出簫來,舉起來吹奏起來。我慢慢閉上了眼睛,想象着,雖不知仿佛看到的景象究竟是什麽,卻可以依稀感覺到在腦海裏有那個俊朗的少年模樣。
“我沒錯看你,你沒有爽約。”我興奮地擡起頭,看到那個俊朗的少年,說道:“你也是,我猜你一定會來。”
他坐了下來,說道:“今晚的月亮更圓了。”
我點點頭,說道:“月亮的确更圓了,可是我吹完了簫,卻注定要曲終人散了。”
我停頓了片刻,抿了抿嘴唇,還是道出了我的請求:“我昨日問你,若是我的姐姐在這宮裏受了不明不白的欺負,可會有人管?你說你可以幫我…”
他點點頭,說道:“我可以幫你,但是我要告訴你,曲不會終,人亦不散…你要相信。”
我看着他肯定的眼神,之後垂下了眼簾,說道:“我也希望人永遠不會散,可是,我已經實在無可奈何了。”
他問道:“那你不妨告訴我事情原委,可是這裏說話也不便,你随我走。”
他站起身就準備向山下走去,我遲疑了,說道:“喂,去哪啊…我一會還要回去北三所啊。”
他回頭看着,微微一笑,然後拍了拍手,我怔怔地看着立刻從山下跑山來一個太監,他對那人說道:“李德全,你去告訴北三所,這個女官我留下了。”
我心裏突然開始害怕,我這樣信任他到底應不應該?那太監已經匆匆向北三所去了,我也能跟着那俊朗的男子離開。
我慌忙間問他道:“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我跟在他身後跑着,他走得飛快,已經快要走到堆秀山腳下了。而我還在亭臺的長廊上徘徊不定。
只是我這一問,他突然停下了腳步,把頭轉過來看着我,向我走來,伸出手拉住了我,說道:“你小心點,天黑別再摔倒了。”
我抽回手,說道:“謝謝,只是你還是注意自己就好了。”他像是覺得很有意思,輕聲笑了出來,一雙深邃的眼睛看着我,說道:“你不是問我到底是誰嗎…”
他停頓了片刻,我看見他皺了皺眉頭,有些猶豫,但他還是繼續說道:“愛新覺羅?玄烨,能遇見你很幸運。”
“啊?”我驚叫了一身,之後被驚得一下子沒站穩,腳下一滑,幸虧手扶住了柱子,險些沒摔倒。
“你是萬歲爺?”我氣息還不穩,斷斷續續問他道。
他又轉過身去,繼續走着,說道:“你果然很特別,是朕見過所有人裏面唯一敢不下跪的。”
“愛…愛新覺羅…玄烨!!”我就像是被五雷轟頂了般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地說出了這句話。天哪,我竟然真的遇到了救星!遇到他,是不是能求他救我的姐姐和我呢?!我嘴上說不出整句的話,腦子卻像放映機一般飛速旋轉起來。
“你還真是奇怪,朕的名字也敢直呼!”他嘴上生氣,可是臉上卻漸漸有了笑意。
“我我…我…不,是奴婢!奴婢見到天子,都不知該說什麽了。”我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也覺得自己此時的樣子很可笑。
他也笑了笑,垂下他那深邃的眼眸,說道:“行了,你跟朕來。”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勻了氣息,看着他孤傲的背影,心中暗暗一喜,立即小跑着跟上了他。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康熙皇帝,如今還是這麽年輕,玩心還這麽盛。他還會在夜晚獨自來到堆秀山上的禦景亭看月亮,還會和我聊一聊心事。我暗思不語,想到他如今也只有十八歲罷,若是按情理說,他應該還算是個孩子,可是在這裏,一個國家所有的重擔已經牢牢壓在了他的身上,讓他無法喘息。心裏不禁也生出了一絲同情。
乾清宮。
夜晚的乾清宮四處都燃着宮燈,康熙闊步坐在最中間,他身後的一隊宦官低眉順眼地弓腰跟在他身後,不發一言,我則東張西望的走在最後面,東瞧瞧西望望,看着這乾清宮偌大的院落和三楹房屋,正東面的宮殿是禦茶房,是康熙平時休息喝茶的地方,正北面的宮殿則是皇帝召見大臣的所在。
康熙走進正殿,穿過挂有“正大光明”匾額的大殿,走進左手邊的內室,徑直走到石鋪上坐下。
這裏是康熙皇帝的起居室,方才他穿過的大殿中間的皇帝禦座是他平日裏面見大臣時坐的地方,兩側的內室則是他起居休息的場所。
我諾諾地跟在後面,見他坐下了,我趕緊跪下,說道:“奴婢方才是被萬歲爺天威所吓到了,忘了行禮,還請萬歲爺恕罪。”
康熙朗聲道:“剛才朕說你很特別,不下跪,現在怎麽又跪了?起來回話。”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來,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又說道:“告訴朕你叫什麽。”
我小聲答道:“奴婢姓完顏,名霏。”
康熙手裏茶杯與蓋子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他說道:“完顏霏?名字不錯。朕讓你來乾清宮就是希望以後能時常聽你簫。對了,你不是說有什麽事你無可奈何嗎,說吧,朕幫你解決。”
“要不要讓子靜也來乾清宮?”我在猶豫不決,我突然想起今日清晨那女官警告我的,在皇帝身邊做女官是最危險的,我不能讓子靜也來這裏,那樣就太自私了。我想讓她安全,而不是自私地與她在一起,所以…
我搖搖頭,說道:“奴婢謝萬歲爺恩情,只是奴婢姐姐在慈寧宮當差,平素不能見面,奴婢只希望能與姐姐再見一面。”
康熙顯得有些倦了,說道:“就這樣啊,你明日去求德子,他會讓你去見你姐姐的。”
說完,他放下茶杯,起身就離開了,身後跟着四位太監。
他為何時時刻刻都要被衆人圍住?他沒有自由的空間嗎,他不能像常人一樣說說笑笑有自己的生活嗎?我好想突然明白了他為什麽願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去禦景亭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