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正好,霏兒你也來了,快坐。”
我卻将紅棗燕窩粥放到他案上,說道:“皇上,這是印夕給皇上進的,就想着皇上最近太勞累,多吃些滋補的東西,別病倒了。”
他接了過去,把盤裏的銀針直接放在了遠處。他相信我,都不會去驗毒。
我用手絹兒給他擦了擦汗,問他道:“皇上這麽着急是為什麽事呢?”
他眼裏頓時充滿了怒意,說道:“平西親王吳三桂,還有京城中一股天地會勢力…這些人的勢力不可小觑啊。”
康熙沒有再多說什麽,他端起了瓷碗,并用湯匙舀起了碗內的粥。我認真地看着他:“皇上不必擔心,那些亂臣賊子自是得不了人心,更得不了天下的。”
康熙喝下了紅棗粥,放下手中的碗,說道:“朕自然知道,只是最近京城裏時疫擾得朕心神不安,這些太醫院的太醫們也是無能!”
這時候雪絨站起身來,說道:“皇帝哥哥,貴妃嫂嫂,雪絨知道嫂嫂的額娘是會醫術的,而且嫂嫂額娘的配制出藥極好,雪絨聽說從前嫂嫂染了風寒就是服她額娘的藥,不出五日就痊愈了呢!若是太醫們不能配出好的藥來,就叫伯母看看如何?”
康熙站了起來,繞過桌子,站到我面前,對着我說道:“朕也聽說過你額娘的醫術不錯,這次可否叫你額娘幫忙?若是能醫好百姓,朕會大大獎賞你額娘和你阿瑪的!”
我想着,我母親的确會醫治之術,只是若是叫她抓配中藥,我就不能确定了。不過想着母親若是可以,就算是為了康熙解了燃眉之急。
所以我爽快地應下了:“臣妾額娘一定不勝榮幸,臣妾代阿瑪額娘謝過皇上了。”
願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錯緣
我寫了一封書信,交給了純風,叫她幫我送到母親手裏,告知她次日即可進宮到太醫院。
除夕夜後,我再沒有見過欣兒了,今日欣兒竟然和平親王一起進宮來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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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來的還有惠兒和雪絨,如今想想,能夠在我身邊一直幫助我,将我視作姐妹、知己、朋友的就只有他們了。
子靜呢?自她在除夕夜誣陷我在小阿哥的食物裏放了薏仁後,我再沒有聽到過她的消息,也不清楚純親王回去後有沒有對她做什麽。
欣兒滿心歡喜地走進了暖閣,坐在我身旁,平親王與我相視一笑後坐在了我們對面的梨花木椅上。
片刻後到的惠嫔還有雪絨也分別坐在了我和欣兒的身旁。
欣兒的臉上有些憂慮的表情,對我說道:“霏兒,最近可好麽?我和王爺前幾日上街見到幾個患了時疫病的百姓,王爺在藥鋪裏給他們買了最好的藥,可還是不能完全的治好他們,我們真是擔憂得很啊。”
我頓了頓,片刻後說道:“皇上已經叫本宮母親進宮了,還是相信母親可以助太醫院一臂之力的。若是能夠配制出管用的藥來,本宮願意親自送到京城各藥鋪中。”
雪絨看着我說道:“嫂嫂若是願意,那雪絨也願意一同前往!”我看着雪絨會心地笑了笑。然後對平親王說道:“王爺,本宮知道不該過問前朝的事情,只是那日聽見皇上說要削藩,那吳三桂竟然帶兵造反,還聯合了天地會之徒?”
平親王也難掩臉上的憂愁之情,說道:“是這樣的,但是皇兄一定已經有了計策了。只是…這宮裏到時還是會很危險的。”
惠嫔氣憤地說道:“皇上難不成還能讓那些亂臣賊子踏進了紫禁城!”
平親王肯定地說道:“皇兄自然不會,只是誰又能肯定宮裏所有的人都那麽有定力,那麽堅定不移的信任着皇上?”
說話間,門外突然一陣嘈雜,摻雜着雜亂的腳步聲。暖閣的門也被敲得格外響。
“娘娘,您快開下門。純親王來了。”這是路海的聲音,我示意叫純風快去給他們開門。
純親王大步邁進來,手裏緊緊攥着一張紙。他的眼神有些空洞,見到我以後,徑直走了過來,就當沒有看見欣兒和雪絨他們。他竟然哭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純親王流下眼淚。
我有些不知所措,站起身來,扶着純親王,輕聲說道:“王兄,你這是怎麽了?”
他竟然一把擁抱住我,開始痛哭起來。
雪絨和惠兒見狀,急忙上前将純親王拉開,雪絨着急間說道:“二哥,你這是做什麽啊!皇上和太後本就懷疑過…”
純親王稍微冷靜了些,哽咽着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是讓你看看這個的,我的确是一時間不能接受!”
我接過那封信,那是子靜的筆跡:
“王爺,妾身今日要與你訣別。因為我做了傷害姐妹,一心只為自己利益的事。但請王爺給我一個機會,将一切說清楚。
從我第一次見到王爺,就已經為王爺的風度所傾倒,只是我的身份卑微,連看王爺一眼都是奢望。沒想到王爺竟然肯在危難之中搭救我,當我被領事女官責打,是王爺救了我。自那日起,我便将你認作是我此生再不能忘記的恩人。我想方設法去接近你,竟然發現你心裏面一心一意所惦念的,竟然是我的好姐妹。
當我得知你被遏必隆誣陷,我便開始謀劃,叫霏兒去救你,皇上自然會懷疑你們的關系。我以為你會忘記了她,我會有了機會能夠和你在一起。
不如我願,你依舊心心念念的唯有她。皇後和榮妃都看出了我的心思,告訴我,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太後會仍舊懷疑你和皇貴妃的關系,你的處境就會很危險。
所以我在立春宴飲上灌醉了你,我也終于如願,進入了純親王府。從那以後,皇後便有了我的把柄,威脅我,叫我在除夕夜上誣陷皇貴妃,我為了你,或者是為了我,我照做了。只是我心裏日夜不安,無法原諒我自己。
所以今日,子靜選擇離開,為自己的罪孽做下了解。
王爺,若有來世,你我若仍可以相逢,只希望你先遇見的,是我郭絡羅?子靜。
不知所言,只望王爺一切安好。
郭絡羅?子靜”
我看過後,眼眶也不由得濕濕的,我從不恨子靜。我同情子靜。我明白得不到心上之人愛護時的感受。
錯愛,錯緣,交織在一起,我們幾人的命運就是如此的纏繞。
我低着頭,說道:“王爺,本宮知道了,可有派人去找子靜了麽?”純親王輕聲道:“去過了,還沒有找到…”
我将信給了惠兒,說道:“惠兒,你看看,是皇後。”
惠兒看後,擔憂地看着我,說道:“姐姐,嫔妾只擔心你,與王爺。怕是皇後已經完全知道了…”
我說道:“你們難道都不懂麽?純親王一直将我視作他的妹妹的!”我有些惱了,欣兒急忙撫着我的背,跟惠兒解釋道:“惠兒,皇貴妃說的,你該理解的。”
惠兒點點頭,說道:“是啊,皇後或許只知道子靜格格愛慕着純親王,卻不能确定姐姐…更何況,宮裏誰人不知姐姐與皇上的感情呢?”
我安慰着純親王:“王兄,不要急,我相信子靜姐姐只是一時激動,咱們一定能找到姐姐的。”
純親王點了點頭,說道:“子靜說了那麽多,我想有一句話,我也是那麽想的。我也希望,下輩子,我先遇見的,是她…”
我移開了我的目光,想着:若是還有來生,我也希望,不再遇見你們兩人…
我這才又想起來剛才門外的騷動,便問純親王道:“王爺,方才門外的動靜是怎麽回事?”
不等純親王跟我說什麽,小路子就走進了鐘粹宮的暖閣,他對我們說道:“皇貴妃娘娘,惠嫔娘娘,和碩公主金安,純親王萬福,平親王萬福。皇上在乾清宮等着兩位娘娘呢,麻煩兩位娘娘一起去一趟吧。”
我沖他點了點頭,說道:“有勞了,本宮知道了,這就去。”小路子走後,惠兒開始緊張起來,她走到我跟前,拉起我的手,說道:“姐姐,這次不會又有什麽事吧?”我無奈地笑笑:“若不是有事,皇上怎麽會無緣無故叫咱們去呢?”
到了乾清宮,天空開始布起了烏雲,眼見着要下雨了。
乾清宮四處都氤氲着不能使人輕松下來的氛圍。我走到乾清宮內室,見皇後和衆妃嫔都已經到了,她們一個個都跪倒在乾清宮寝宮的地上,皇後卻坐在側面的椅子上。
康熙則半倚靠在了床上。我到了以後,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也只能跪倒在康熙的床前。康熙見我們到了,揮了揮手,皇後開始說話,她道:“大家也都看見了,皇上今日早上起來便咳嗽不止,而且在發熱,今日早上甚至出現了咳血的現象,太醫前來看過,說皇上昨日食了有毒的食物,太醫院和內務府徹查了皇上所有昨日的飲食,只發現了內務府印夕呈上的燕窩粥是不潔之物。純皇貴妃,本宮說的沒錯吧?”
我一時驚住了,那燕窩粥是印夕親手做的,印夕是我父母身邊的人,怎麽會陷害皇帝?皇後如此振振有詞,她一定是有了什麽确鑿的證據。
我跪在地上,低着頭,說道:“回皇後娘娘,嫔妾的确知道皇上食用過那燕窩粥,只是真的不知道那是傷人之物啊還望娘娘明察。”
皇後嘆了口氣,舉起手來,叫我不要再說,她又說道:“還有,印夕也給本宮呈上了一碗燕窩粥,本宮用銀針驗了毒,那裏面竟然也是有毒的!他這可是要陷害本宮和本宮腹中的皇子嗎!如今這事既然出了,就不能不徹查清楚。皇貴妃,印夕是你母家的人吧?他如今已經被帶入了宗人府,已經交代了,就是你阿瑪和額娘交代他這麽做的!你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我站起來,非常激動。怎麽會是我父母指使,這絕不可能!印夕入宮才五日,怎麽就敢這樣興風作浪!就算是我父母指使,也不會愚蠢到讓他進宮後就立即動手!一定有人在害我!
到底是誰…我的心已如亂麻了,除夕夜裏被子靜指證給胤褆下毒,那件事還沒個說法,如今又出了這事,那個背後黑手好陰毒,她是要将我至于永不可翻身之地啊。
我跑到康熙的床前,跪下,看着他有些蒼白的臉頰,說道:“皇上,這次你又不信臣妾了麽?”
他沒有理會我,我呆呆地望着他,任由淚水從眼眶中流出。
德妃說道:“皇後娘娘,皇貴妃一直是皇上寵妃,有什麽理由去害皇上呢?再說,那個叫印夕的下人說的,難道一定都是真的麽!”
康熙坐了起來,從床上走下來,坐到了皇後身邊,說道:“你們都不必說了,朕意已決,即日起,褫奪純皇貴妃的封號,貶為宮中女官,到北五所做工。完顏氏阿瑪,從即日起押入宗人府,其額娘也暫且只得在太醫院內和府中走動,到時一起關入宗人府。”
玄烨,你怎麽了,難道聽我解釋一句的耐心都沒有了嗎?溫僖貴妃陷害我的事還歷歷在目,今日之事不管到底是誰指使的,也斷不會是我父母親啊,為什麽竟如此絕情!
康熙又說道:“你們都走吧,不必擔心,也不要告訴老祖宗和太後。”
衆人都不願再趟這渾水,紛紛起身離開了,唯有惠嫔留了下來,她扶起我,對我說:“姐姐,沒事的,皇上查明一切就好了。”
我推開她,說道:“你不要管我,快走!”我叫純風将她送了出去。
如今子靜已經被榮妃一黨利用,現在更不知道人在何處,我絕對不能看到惠兒也被牽連。
我走到一言不發的康熙身邊,跪在他面前,輕聲問他:“玄烨?究竟是為什麽?你不相信我…”
康熙仍舊一言不發,令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伸出了手,将我拉了起來。
我站起來,看着他,他才說道:“霏兒,希望你明白朕的用意,皇後如今有孕,吳三桂與天地會結黨造反,天地會之人就藏匿于京城,人數雖不多,但是難免宮中衆人人心惶惶。還有,芳儀的身孕若是有什麽意外,朕想,她一定會嫁禍給你,為了保護你,保護你的家人,朕只能這麽做。還有,朕已經得知,你額娘已經承諾可以配制出管用的藥來,朕也希望到時可以由你将藥物送往京城的藥店,朕也就能放下心來一心一意與那些亂臣逆子較量了。”
我才恍然大悟,竟沒想到我在你心裏這樣重要,為了保護我與家人竟願意唱作俱佳地演這出戲。
我點點頭,說道:“那印夕送來的粥究竟有沒有毒?”康熙說道:“有,只是朕完全相信你和你的家人。等一切平息,朕會接你回宮,還你和你的家人清白。印夕的事,究竟是什麽人指使,朕也一定會查明的。”
我擁住玄烨,在他耳邊說道:“玄烨,我一定會為你分憂的。”
他也輕聲說道:“在你額娘配出藥之前,只能委屈你在北五所住着了,你身邊的人,朕都會讓他們跟着你的。”
外面忽然間開始下起了傾盆大雨。大雨毫不留情,瘋狂的澆打着古老的紫禁城。
我離開了乾清宮,康熙和我先一起回了鐘粹宮,純風撐着傘為我們擋着雨。
我要将鐘粹宮的東西收拾一下,搬往北五所,康熙則攔下了我,他說道:“什麽都不必搬,很快,你就會回來了。”
我笑了,說道:“好啊,那皇上送奴婢去北五所吧。”
從今日起,我就是我,完顏霏就是完顏霏,不是皇貴妃,也不是鐘粹宮的主子。那個做女官的完顏霏,就要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細雨聽風
那大雨竟然持續了一夜。就像我的心情,有些陰沉卻又帶着一絲暢快的解脫。同是這片天,我從未脫離過着紫禁城,還是這四四方方的天,我的生活就在半天之內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半天之前,我從鐘粹宮的主子,後宮矚目的焦點變成了北五所的粗使女官,被他人所取笑奚落的對象。
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其中的□□。
清晨六時。北五所我住的房子的屋門被敲得震天響。我被吵醒了,揉了揉頭,感到有一點點頭痛。
純風和純一還有純雨都被吵醒了,純風穿上了衣服,走到我床邊,問我道:“小主,您若是不舒服就再再歇着吧,奴婢和純一還有純雨去做活去。”
我搖搖頭,說道:“我還是要起來的,你先去開門吧。”純風去開了門,純一過來替我穿衣、梳頭。
站在門外的是一個個子很高的女官,她一幅氣勢洶洶的樣子,純風過去開門,對她說道:“你有何要緊事?我家小主身體不适。”
那女孩輕輕一樂,俨然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說道:“小主?怕是你們要換個稱呼了吧?看清楚诶!這裏是北五所,可不是鐘粹宮,更不是乾清宮!身體不适?我們還都身體不适呢!快點叫完顏霏出來,今日她的活多着呢!”
純雨沖了上去,說道:“你是什麽人!憑什麽對我們娘娘這麽說話!知不知道娘娘到這來都是皇上特別用心的!你最好收斂着些!”
純一已經為我梳好了頭。我站起來,慢慢走到那女官的面前,很明顯我能看出來,那女官見到我後,還是吃驚了一下,我的裝扮和服飾還是和她們有着很大的區別的。
那女官個子很高且消瘦,皮膚有些不自然的白。
我笑着對那女官說道:“我就是完顏霏,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你不要為難的親人。”我指了指純風姐妹。
在我心裏,我一直将她們視作我的親人的,如果沒有他們的陪伴,我不可能生活下去,有他們,我心裏有依靠,有他們,我有了可以與我分擔一切的親人。
外面的雨本來下了一夜已經小了很多,此時卻又大了起來。那女官說道:“我叫李月揚,是這裏的首領女官,只有你我二人住在着北五所的小院裏,其他女官都在外院,沒被分到哪位主子宮裏去的,每日都會有活幹的,今日咱們就要去打掃打掃禦花園還有堆秀山。你快着些吧,今日不管怎樣都是要做的,過會雨又大起來就不好了!快!”
純風和純一跟着我,給我披了件薄披風,一起去了禦花園。
就在路上,我們被迫被攔下了,月揚一揮手,那一列的女官都行蹲禮在地上,全部都深深地低着頭。
我卻微微擡起頭,看看是什麽人。我此時最不想見到的——康熙還有舒妃。我這才深深低下頭,一絲都不願看到。但是當那儀仗走到到我們面前,我的餘光還是可以掠到明黃色的影子。
那儀仗竟然停在了我們面前,那是康熙的聲音,他說道:“如今天氣愈發的熱了,你們也要注意些。”就這麽只言片語,他們就離開了。
我們都站起來,接着走着。我走在月揚身邊,能聽到後面的女官興奮地叫道:“你們看到沒?萬歲爺剛才竟然叫我們幹活注意點呢!”“是啊,是啊。萬歲爺絕對是天下第一英才了,一表人才!真羨慕舒妃娘娘!”“你說什麽呢!淨瞎想…幹好你的活!”
我沉默無語,我不知道他停下來的那句話是不是為我而說?就在我沉思間,月揚忽然對我說道:“你知道她們為什麽那麽激動麽?”
我搖搖頭,月揚接着說:“因為以前別說是高高在上的萬歲爺,就是總領的女官見到我們都不會囑咐我們幹活注意些…我明白,這是因為有你在。”
我看着月揚,輕聲道:“或許吧,你也看到了,舒妃不就在他身邊麽。”
時令近夏,禦花園裏的一切都給我一種新生的感覺,只是仿佛連綿的細雨總讓人開心不起來,卻又似乎給我一種灑脫的痛快。我拿着掃帚走進了禦花園,換一種身份,在以不同的角度看禦花園的花、木、建築,都是不同的感覺,有些親切、有些陌生、還有些失落,畢竟這一切都不是在屬于我的了,哪怕僅僅是在名義上。
月揚對我喊道:“你上堆秀山上去打掃,一定要幹淨!”我轉過身去,準備走向堆秀山去。
此刻的我有些麻木。如果說事實上我失去了知心愛人,可是實際,他是在保護我。不開心、不失落。我像是聽到了悠揚的簫聲。
我踏上了堆秀山,在這裏,我遇見了他,遇見了一個解不開的枷鎖。我低着頭,默不作聲地掃着地,将灰塵掃到一起,再将灰塵一起倒掉。
打掃幹淨了堆秀山,我不想再停下來了,我想要還有下一件任務來讓我充實起來。我走到月揚身邊,輕聲問她:“還有什麽,我需要做的?”她頭也不擡,正仔細擦着堆秀山上的亭子的朱柱。她說道:“還有的是呢!合歡臺那可得擦幹淨,不然…”
她說至此,竟也停住了,她緩緩擡起頭看着我,我也正看着她。我僵硬地笑了笑,說道:“你們以前每日都要打掃合歡臺麽?”月揚也翹了翹嘴角,說道:“自然是,就算我們不想,也該知道這合歡臺是純皇貴妃的象征,誰敢對純皇貴妃不敬呢…嗨,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你既然在這,什麽純皇貴妃,也不是了。合歡臺的話,你自己看着辦吧。”
正是此時,禦花園裏來了一列人。我定睛一看,竟是雪絨還有欣兒。我轉身就要躲開,不想她們看見我在這。
我要跑開,卻聽見雪絨在我身後喊道:“嫂嫂!”欣兒也叫我道:“霏兒!”我站住了,轉過頭去看了看她們。欣兒跑過來,月揚她們急忙行禮。欣兒拉住我的手,說道:“霏兒,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你被冤了,難道不能說清楚麽?你這是要急死我麽?”
我笑笑,看着雪絨也走了過來,才說道:“你們多慮了。皇上怕皇後的身孕和天地會的事情會傷害到我,還有就是皇上希望我可以在母親配出藥後親自送往宮外,我現在這樣的身份會更方便些,而且我在這裏,誰也就傷害不到我了,皇上是為了保護我的,不久,我還會回去的。”
欣兒才松了一口氣,說道:“我就說嘛…”雪絨也說道:“就是,我想哥哥也不會那麽絕情!”
我笑了笑。忽然,路海跑了過來,這段時間路海還有杜一就在平親王府上。
他說道:“小主,福晉,公主,出事了,現在正下着雨,平親王和純親王竟然為了給小主求情,跪到了乾清宮的門口!皇上說他們二人莫名其妙,完全不見二位王爺啊!奴才怕在這麽鬧下去,讓老祖宗和太後知道一定要降罪于王爺了!”
我一皺眉頭,罵了一句:“胡鬧!他們要做什麽!我還不用他們放下身價給我求情!”
無奈間,我放下了北五所的繁重的活,一個人撐着傘,和欣兒去往了乾清宮。
不到門口,我就看見了他們兩兄弟跪在高臺上。我叫欣兒在高臺下等着我,我扔下傘,沖上高臺,跪倒他們二人面前,大喊道:“你們在做什麽!看見了麽?我很好,不用你們求情!”
雨偏偏不留情面,竟在霎時間如瀑布般傾蕩下來。大雨中,我們只能用喊的方式才能聽到對方在說些什麽。
純親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說道:“他該對你好!他若是做不到,我可以讓你過得更好,哪怕不是給你那樣的呵護!只是現在,他都叫你做了什麽!”
我哭了,說道:“求求你們,別鬧了,我好心疼你們…”平親王笑道:“不用了,你要相信,不光皇兄可以,我們都可以,讓你過得更好!我們都無法看着你在那裏受苦!”
我很氣憤,他們在胡鬧!
我完全相信他們可以給我更好的生活,只是他們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玄烨的位置的。
純親王的衣服已經完全濕透了,很明顯他已經跪了很久了。我不忍心再看他跪下去了。
我大吼道:“你們真傻!知不知道皇上是在保護我!快起來!你們若是将他的病氣的更重了,我不會原諒你們的…”
“保護你?”他們異口同聲的問道,沉默半晌,他們似乎都明白了,他們是聰明人。
我說道:“你們回去吧,我日後會出宮,為京城各藥鋪送藥,到時再麻煩你們了。”
乾清宮內傳來了康熙的聲音,有些氣惱,卻帶着心疼。他喊道:“你們都進來!”
我們都站起身來,用手将臉上的雨水甩下去,才進了乾清宮,他披着衣服坐在石鋪上看奏折。
他沒有讓我們行禮,只吩咐道:“給二位王爺端一碗熱姜湯。要快!”我站起來,走到康熙面前,有些不适,說道:“皇上,奴婢在此不合規矩,就先跪安了。”
他說道:“不,你留下。”我低着頭什麽也沒有說,站在原地。他又說道:“還是太委屈你了,朕什麽都沒有告訴他們,才叫你今日又這麽辛苦…”
康熙指着純、平親王,說道:“你們聽好了,她出宮後,你們若是拿不出今日的熱情,朕可不饒你們!還有,朕再說一遍,朕會永遠待她好,朕做的任何決定都會為她考慮周全!不用你們費心。”
康熙有些犀利的目光掃了掃二位王爺,他們二人狼狽地坐在木椅上,全身都濕透了。
我看着他們三個人不禁“噗嗤” 笑了出來,我知道這不太合适,但還是沒有忍住,因為他們的樣子也因為氣憤。
他們三人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到了我身上,我急忙假作行禮的樣子,打了個千,說道:“奴婢罪該萬死,求萬歲爺和兩位王爺恕罪!”
康熙有些疑惑地看着我,說道:“朕都說了,你不是什麽北五所的奴婢。還有,你剛才樂什麽啊?”
我又笑了笑,走到他們三人面前,說道:“你們三人,大清朝的皇族,愛新覺羅氏的子孫,為什麽事啊,今天鬧出這麽大動靜來?兩位王爺在大雨裏跪那麽久,為什麽啊!你們不怕愛你們的人傷心難過嗎!王兄,你只道你待我如親兄長,那我問問你可好,子靜姐姐找到了麽?還有平親王,你看到了麽,欣兒就在高臺下,為了你,和你一起淋雨!”我本就是笑他們幼稚,說着說着卻就想到了這些。
暖閣內一陣安靜。半晌,純親王才道:“子靜已經找到了,只是她也病倒了,寧宇是在河邊找到她的…如今也接回府了,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我得知子靜找到了,內心也是不由得興奮,但聽到她的狀況,心裏還是十分的擔心,我便對純親王說道:“那就務必請王爺日後好好待姐姐!我的事不必再如此挂心了。”
純親王不再說話,我知道他內心最深處還是不愛子靜的,但是我相信經過這次的事,他會學着去愛她了。
平親王悄悄摸了摸眼睛,輕聲說道:“皇兄,臣弟先行告退。”随後,他站起身來,大步跑了出去。
我回過頭去,遠遠地,透過窗子,看到他和欣兒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純親王也識時務的出去了,我希望他能夠好好地陪陪子靜。
康熙穿好了衣服,穿上了鞋子,問我道:“霏兒,雨停了,願意和我一起出去走走麽?”
我搖搖頭,說道:“不了,皇上本想通過貶我為女官這種方式來保護我,若是又和我一起散步,不會引人懷疑麽?”
康熙一樂,說道:“誰說是一起散步了?朕身邊總要有伺候着啊,現在就你在,你就跟着吧!現在你就是朕身邊的女官了!”
我不服氣地嘟了嘟嘴,說道:“現在又是奴婢了!”康熙沖我樂了樂,拉起我,就和我走到了外面。
我忽然間問他道:“玄烨,我阿瑪額娘都還好麽?”他點了點頭,說道:“你額娘在太醫院做的很好,只是你阿瑪,确是蒙了冤的,精神不是很好。”
我停下了腳步,大聲問他道:“我阿瑪額娘既然是冤枉的,你為什麽不好好待他們!我阿瑪不好,我額娘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的!你這麽做究竟是為我好還是要害了我?我在北五所都沒關系,只怕阿瑪不知道真相會受不了!你可以相信我,不怪我,可是我阿瑪卻沒有人信他!所有人只以為他是要殺害聖上的亂臣賊子!”
玄烨用手撫了撫我的背,說道:“沒有辦法,朕不能再說出去了,只有這樣外人才會信,信你已經被貶,你的家人也已經入獄。這樣他們才不會再去傷害你和你的家人了,你阿瑪若是安然無恙,遏必隆和索額圖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冷靜了些,或許只有這樣才是最好的吧?等到一切過去,父親就可以出來了,到時候我會再跟他解釋的。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玄烨早已不是我的擋箭牌了,如今的利劍他已無法再擋。當朝的權貴勢力聯合了後宮中的女子,那些陰謀詭計,就算是玄烨,也只能像如今這樣委曲求全。
無論如何,印夕定是受人指使,不管是皇後還是榮妃,亦或是瓜爾佳和雙,我都不會輕易放過她們,她們利用了子靜,害了我的父母親,傷害了純親王,利用了可憐的印夕,她們更害了我!
榮妃從以前就和溫僖貴妃一起經常與我作對,現在溫熹貴妃得到了教訓,安靜了許多,只是榮妃卻依舊不肯放過我,我不明白她們為何如此苦苦相逼,或許純風說的沒錯,她們恨不得這後宮少一個人是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無可奈何花落去
當天的深夜我才回到北五所,夜裏有些冷了,沒有人陪着我,我便一個人在寒冷的夜裏,走在紫禁城的長街上。
我只記得,我無數次走在這裏,身邊總是有人陪伴的,只是現在,我就像一朵落花,在風中飄搖,無依無靠。
回到北五所,純風還有純雨站在門口迎着我,我沖她們笑了笑,和她們一起走回到院子裏。
我見月揚的屋子裏的蠟燭還燃着,可見她也還沒睡,我很奇怪,畢竟時間不早了,她忙活了一天,早該累了。就問純風道:“純風,月揚姑娘也沒睡?”
純風才道:“是啊,主子,您去看看吧,月揚一直等着您呢。”
我點點頭,說道:“那你們先回去吧。”
月揚的屋內裝飾極簡,像她這樣的領頭女官,屋內不該這樣的。
我走到她身邊坐下,笑了笑,問道:“月揚,你怎麽還沒休息?”
月揚披緊了衣服,坐起來,說道:“怕你有事,才沒睡。你既然來了,就和我說說話吧,以前也不可能和‘娘娘’談談心的機會,不是麽?”她風趣地開了個玩笑。
我輕嘆一聲,說道:“什麽娘娘?現在也只不過一個離人罷了…”
她微微笑笑,認真地看着我:“我認為你一定能夠回到愛你的人身邊去的。我在宮裏時間也久了,還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皇貴妃,康熙九年的初秋封為貴人,今年初夏就已經是皇貴妃了。你知道麽?我們這些奴才們,也奢求過,幻想過,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