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到萬歲爺,甚至想要萬歲爺正眼看我們一次,可是誰都沒你那個運氣,每次看見萬歲爺的禦駕過來,只能低頭跪着,他從來沒有停過…其實我們不是真的想一躍枝頭變鳳凰,只想着有個人也能來關心關心我們,不永遠只是個奴才…”

我牽起了月揚的手,說道:“你放心,你會找到那個人的,你是個好人。以後不要動不動就奴才奴婢的,你們每個人都有權利得到他人的關愛。”

月揚笑了,她笑起來很漂亮,她對我說道:“明天會有總領的女官到這邊檢查,怕她不知道你是什麽人,若是委屈了你,還望擔待。”

我說道:“不用擔心,記住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再是什麽總領女官,我也不必忍她,她若是給你們氣受,我第一個不答應。”

月揚剛才愁容滿面的臉突然都綻放開了,立馬精神煥發似的,她一副愉悅的樣子,說道:“有你在,我們也不用怕了,她每次是都會給我們氣受的。”

我站起身來,說道:“在這宮裏久了,我別的沒有學會,只有一點,不要總是與人為善,我是徹徹底底地學會了。要是之前我能夠更狠一些,今天也不會在這了。”

我說完沖月揚樂樂,便大步走出門去。

次日清晨,北五所大院裏忙開了。各個女官宮女都忙得焦頭爛額,她們把已經檢查過無數次的角落又一次檢查一遍。

半個時辰後,月揚領着所有北五所的女官列好了隊,候着那位“總領”來檢查我們。

那位總領的女官踏進北五所的門時,我着實吓了一跳,因為那個女官正是兩年前我還是個真正的女官時,康熙在北苑騎馬,難為我,叫我騎馬去追康熙的人。

不過很快,我就平靜下來了,正好有好戲看了。所有賬一起清算。

月揚蹲下行禮道:“北五所總領女官李月揚見過啓青姑姑。”那個女官原來叫“啓青”。

我站在頭排,微微低着頭,她走了一圈也沒有叫月揚站起來。我則走了出去,将月揚扶了起來。

啓青看到我的舉動有些吃驚,等我站回去後,仔細打量了我一番,才輕笑道:“哦,原來是純皇貴妃娘娘啊,別來無恙啊,娘娘可還記得奴婢麽?”

我點點頭,說道:“自然記得,北苑的事我自然還記得,啓青姑娘也記得吧?”

啓青走到我跟前,大罵道:“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賤婢,當時若不是我,你還攀不上萬歲爺呢!”

Advertisement

我笑了笑,說道:“那還要謝謝你了?不過現在你看上去也比當年也威風多了。”

啓青輕哼一聲,輕蔑地看着我,說道:“托榮妃娘娘的福,我被提拔到了總領女官。”

榮妃,又是榮妃。

啓青突然大吼:“你們給我聽着!這北五所簡直是亂極了,又髒又亂!所有女官罰奉三月!現在就給我罰跪三個時辰!”

所有人敢怒不敢言。想想當時我作為副後懲戒溫熹貴妃時,也沒有她這般嚣張。

如今想想當時真應該連同榮妃一起懲罰。

我站出來,走到她面前,輕瞥她一眼,仰着頭道:“你以為我真的無奈何你麽?你錯了,不要說你,就是榮妃,也輕而易舉。”

啓青有些怕了,看了看我的眼睛,目光開始躲閃起來,卻依舊嘴硬:“你,你什麽意思!你以為,你還是皇貴妃不成!”

我笑笑,推開她。走到北五所的大門處,打開了門,将門外的純親王和平親王迎進來。

所有在場的人都驚住了,啓青更是慌張得最甚。

所有人紛紛跪下,道:“奴婢參見二位王爺,王爺萬福金安。”

純親王叫她們都起來,他有些疑惑,只悄聲問我道:“霏兒,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好的今天我們接你出宮麽?怎麽還叫我們進來,興師動衆的…”

我沒有理會他,只沖平親王點點頭,說道:“六爺,你是皇上的親弟弟,你該最清楚宮裏的規矩,你告訴我,如果在宮裏總領的女官無故欺壓其他的女官,還對上出言不遜該當如何處置?”

平親王向前走了兩步,說道:“皇嫂,臣弟認為,若是真如那般,該當杖責二十,免去總領女官一職當作處置。”

我用手指挑起啓青的臉,說道:“留你一條性命,回去告訴你的主子,讓她老實些,不然會很難堪的。”

說完,對着月揚說道:“月揚姑娘,啓青交給你了,掌嘴二十。”月揚應着。

我沒有再逗留。跟着純親王還有平親王走出了北五所。我就要離開了。

紫禁城,我說過,你,我,還有他早就連成了一條線了,只是現在,我要離開了,什麽時候會回來,我不知道。只是這條線一直是連接着的,無非是被陰謀無情地拉長了。

走之前,我還要見一個人——印夕。

如果他不告訴我真相,他下毒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我父親還有我就要一直蒙冤下去,我的洗雪之路就無法找對方向。哪怕玄烨一直信我,讓我出宮也是為了保護我,但是我必須要知道究竟是什麽人在害我,我已經無法容忍再有人來害我的家人了,我要以牙還牙。

宗人府門口。侍衛們正要下跪,卻又都停住了,他們互相看了看對方,然後站直了身子,直直地盯着我。

其中一個侍衛道:“純皇…不,姑娘這是要到宗人府做什麽?”我說道:“我要見印夕,叫我進去。”

另一個侍衛說道:“別以為你還是作威作福的娘娘,你現在要進宗人府去,要有腰牌!不然,你就做白日夢吧!”

我微微笑了笑,瞥向了那個說話的侍衛,說道:“你這是在和我說話?你不怕有後悔的一天麽?”

那個侍衛有些怕了,卻仍舊不服,說道:“你能怎麽樣,你一個廢妃…”

另一個侍衛則轉向這個出言不遜的侍衛說道:“你這是做什麽!娘娘是皇貴妃時也是待人和善,現在娘娘遭難,你我何苦為難。”

那個侍衛安靜了,擡起了長矛,說道:“娘娘,恕奴才不了解宮中的小主的為人,才誤以為娘娘也是作威作福之人,若有冒犯,還請海涵。”

我只說道:“沒事的。”目不斜視,就走進了宗人府。

我在純親王的帶領下,來到了印夕的面前。

印夕見到我後,明顯非常的不安,我見他全身是傷,頭發淩亂至極,也不由得對他動了恻隐之心。當初純親王被冤,關在宗人府時,他的待遇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走進印夕的牢房,對他說道:“印夕,你不用怕,我現在和你一樣狼狽,絕對不可能讓你為你所說的話付出代價。我不管你究竟因為什麽才誣陷我的父母親,我只告訴你一句,如今我父親也關在這宗人府,境況更糟。我母親也成天有人看守。至于我,現在是個被貶出宮的離人。你若是還有良心,還顧及我父親曾經收留下你的情誼,你就告訴我,到底是誰叫你這麽做的!”

印夕突然哭了出來,他的眼淚流過他滿是傷痕的臉頰,流到嘴角,他才用手擦了擦眼淚。

他說道:“娘娘,奴才自然記得大人的恩情,印夕這輩子無情無義,死不足惜。只是有人以我父母及姐姐的性命相要挾,要我這麽做,不然家人性命就會岌岌可危了。我只得這麽做!而且我不能說,也不知道太多的□□,若是将知道的說出去了,家人會更慘。娘娘,奴才更是對不住你,印夕知道娘娘是宮裏和萬歲爺最為恩愛的,如今有情人毀于印夕之手,着實死不足惜!”

我走近他,說道:“我就要出宮,有純親王幫忙,可以保護你家人平安,你不必告訴我什麽,你若是信我,只需告訴我你的家人在哪裏,我親自去問他們,也會護他們平安,也不會叫你和你的家人還有我的父母親白受這麽多的苦楚!”

印夕說道:“娘娘,不是奴才不告訴娘娘,着實是奴才根本不知道家人如今在哪!他們轉帶走了我的家人,如今我與父母只有不時的書信往來,再無別的通信了…奴才就是想知道家人在哪,也不得而知啊!我只得知家父患了時疫,或許是在時疫最嚴重的地方…”

純親王站在我身後,覺得印夕沒有和我說實話,走上前去緊緊掐住了印夕的脖子。

我匆忙跑上前去,拽開他,說道:“你瘋了!印夕和我一樣,我們都是受害者!”

印夕說道:“王爺,娘娘,我真的一無所知,若是娘娘不肯原諒印夕,就求萬歲爺處死奴才吧,也好以命報答大人福晉的知遇之恩了。”

我轉身走出了牢房,說道:“你不用着急,我總會有辦法,還給我父母,你,我的清白,也會盡力護你的家人周全的。”

印夕跪倒在地說道:“奴才叩謝娘娘,無以為報,若還有來日,願意為娘娘,大人還有福晉做牛做馬!”

我搖搖頭,說道:“像你這樣的人,我怎麽敢讓你再留在父母身邊?更何況,如今父母遭難,身邊早就不需傭人了。還有,你剛才所說的——我與皇上最為恩愛。現在,你怕是要改一改了,我日後是否還會回來,都難以确定了。”

印夕低下頭,說道:“娘娘,奴才從來沒有說過是大人和福晉指使我這麽做的。”

我問道:“那皇後為什麽說是你說的…”

印夕直直看着我,說道:“娘娘,印夕是被他人利用的。”

我看了純親王一眼,說道:“我自然知道,除了她還會有誰!”

純親王恐怕是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他上前,拉住我,說道:“霏兒,夠了,今天回去吧,你也累了!”

我什麽都沒說,嘆了口氣,使勁控制住自己,偷偷擦了擦眼淚,跟着純親王離開了宗人府。

傍晚我回到了北五所,想到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晚住在紫禁城內了。就想着要一個人走走。

我沒有叫任何一個人陪着我,便一個人走了出去。我心裏明知道我此時這樣的身份,處境都不該再到處走動了,可是我無法告別這裏的有些人,有些事。

一個人走着,或許是緣分,當我再次駐足,側頭凝望,便是儲秀宮。

“惠兒啊,你還好麽?我不忍心再為你添任何的麻煩了,你總是被我連累,我不能為你做些什麽,只能盡量少與你見面,我真的怕你再次被我連累…”我輕聲自言自語道。

我轉過頭去,準備離開,卻聽見身後的大門開啓的聲音。

我不敢回頭,我怕是惠兒,只想快些離開。

“姐姐?是你麽?”一個聲音傳來。是惠兒,她還是看到我了。

她疾步走過來,雙手拉住我的胳膊,說道:“姐姐,都到門口了,為什麽不進來,要與我見外了麽?正好,雪絨也在,姐姐和我們坐坐吧。”

我用另一只手推開她,說道:“惠兒,對不起,我忍心叫你再為我擔心了,更不忍連累你。”

惠兒緊緊拉住我,又喊道:“雪絨,你出來。”

雪絨連聲應着,從庭院裏面跑了出來,見惠兒拉着我,有些不知情況,惠兒說道:“咱們拉你嫂嫂進去。”

她們兩人硬是将我拉進了儲秀宮。

我對着她們兩個,看着她們憂心忡忡的樣子,只得說:“不用擔心我,出宮後會有二爺,六爺還有福晉幫助我。”

惠兒說道:“姐姐,你永遠是那拉芷珠的姐姐,永遠不會變,芷珠在這裏等着你回來。不要失信于我。我還等着姐姐喚我惠兒。”

我看着她,點點頭,道:“會的,惠兒咱們會再見的。”

可是我的內心非常猶豫,我是否還願意回來,也不知道是否還能回來。

雪絨用科爾沁的禮儀與我告別,她哭着說道:“嫂嫂,雪絨…絨兒還等着你,回來,和我們一起散步,一起放紙鳶,一起輔佐皇帝哥哥…”

我拍拍她的背,說道:“我會回來的,絨兒,答應我,照顧好你的皇帝哥哥,別叫我擔心。”

可能早已心灰意冷,只想救出我的家人,如此對雪絨說,也不過是怕她那顆純潔得如水晶般的心受任何傷害。

雪絨點頭應道:“你的一番心意,皇帝哥哥會感到的。”

“玄烨啊,無論我叫誰來照顧你,我都不會放心,我的心還是系在你的身上。你的安危,無時無刻不牽動着我。”

離開了她們,我來到了太和殿高臺上,此時空無一人的太和殿在夕陽的襯托下顯得有些落寞。

我看着午門的方向,前方一片開闊的視野,卻沒有任何人在這裏。

我跪了下來,我想最後在這裏許一次願。

我雙手合十,口中默默地念着:“一願大清國盛世安康,百姓和樂。二願吾皇聖體康健,威懾四方。三願知心愛人永在身邊,再不分離。”

“至少你的第三個願望一定會實現。”循着聲音我望去。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湧出。

“是麽?那奴婢也就離開得安心了。”

“朕也是突然想到一個人到這來看看,像是有誰在引領着我一般,原來,是你在這裏。”

我站起身,看着他,說道:“我就要離開了,皇上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麽?”

康熙走上前一把擁住我,說道:“朕一定接你回來,還你全家人的清白。”

“玄烨,別難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再見了…若是可以,我還會回來。”我輕聲安慰他道。

紫禁城,玄烨,惠兒,雪絨…再見了,至少是這段時間,再見了,也許我會再次回來,希望那時,我可以是全新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似曾相識燕歸來

熙十一年六月初五,我離開了紫禁城。當我一步步踏向午門的朱紅色大門,我的心變得越來越堅硬,我知道,我是否還能回來為我的家人、朋友報仇,那就要依靠我的本事了。

雪絨和惠兒出來送我,我遠遠的就看見了純親王和平親王的馬車了,就在午門大門外等着。

雪絨一直扶着我,她一直低頭不語,我能感到她哭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就只能拉住她的手,叫她和我呆在一起的時間可以再久些。

惠兒則一直想要我們開心起來,我明白,她不過想要我們在分別時不要太難過。

惠兒好似很輕快地走在我身邊,笑盈盈地對我說道:“姐姐,聽說宮外有很多民間自發的迎夏慶典,這回姐姐可以和欣福晉一起去看了…還有,我從小就喜歡小糖人,姐姐若是在宮外看到了,別忘了給惠兒買一個回來…姐姐,我知道此去你是身兼責任的,無論是為了咱們,為了你的阿瑪額娘還是為了皇上囑托姐姐的時疫之事,姐姐都不會那麽輕松的,我說了這麽多,只希望咱們可以再一次輕輕松松地談笑一次,可以再一起看看合歡花,哪怕,哪怕再一起罰跪…姐姐,惠兒希望姐姐能夠回來,我雖不能出宮幫你,卻會盡全力的!”

惠兒本是希望我們能高興起來,卻在說着說着時已經淚流滿面,她緊緊拉起了我的手,字字懇切地說道:“有事一定叫人帶書信給我或雪絨!”

我咬緊了自己的嘴唇,感到鼻子突然酸酸的,本來以為分開的時刻不會那麽困難,而當這個時刻真正到來時,說“再會”二字真的非常困難。

我擡起頭又一次看向了天空,我希望我的眼淚可以流回到眼睛裏。同樣,我也想再看一次這我曾經以為已經煩厭了的四方的天空,以後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我上前一步,雙手緊緊環抱住惠兒和雪絨,在她們耳邊輕聲說道:“謝謝,這麽久了你們肯一直陪着我,有你們在,我真的好知足好知足。你們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的一部分,相信我,我們一定可以再見的。下一句‘再見’只意味着我們可以再一次見到。”

我慢慢松開她們,看着惠兒的眼睛閃着淚光卻恢複了她往日開朗甜美的笑容,雪絨也終于擡起頭來認真地看着我,笑起來露出了她的酒窩。

我後退着,離她們更遠一步,也終于笑出了聲,淚水卻也跟着滑落了下來,我低聲說道:“再見…再見…”

惠兒她們不能再往外走了,我揮了揮手。

看了她們最後一眼,便決絕地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紫禁城朱紅色的大門…

我疾步走到了平親王和純親王的身邊,寧宇牽着馬,見我們走過來,他們都迎了上來,接過了純風手裏的包袱。

純親王見我到了,一臉輕松的笑容,問我道:“妹妹,怎麽樣?這宮外的氣息,一下就變得不一樣了吧?”

我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自然而然地笑了出來,看着他們二人,說道:“是啊,輕松多了。這感覺,久違了…”

平親王拍了拍我的肩膀,沖我笑笑,說道:“好了,霏兒,這些天叫欣兒多陪陪你,我們都知道,你在宮裏久了,生活得太辛苦了。”

一想到終于可以和欣兒每天在一起說說笑笑,一起陪母親,一起上街逛集市…那些委屈的回憶,難過的往事終于可以暫時消散了。

我大喊一聲,把所有不滿都發洩了出來,平親王有些被我的行為吓到了,五官擰到了一塊,問我道:“霏兒,這還不算完全出了紫禁城呢,你怎麽…”

我驕傲地笑笑,瞥了平親王一眼,說道:“六爺,我這只是适當的宣洩而已。”

正當我們開心輕松地交談着,寧宇走到純親王的身後,在他的耳邊悄悄地說了些什麽。

我見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也忽然地緊張起來,畢竟我們還未遠離這是非之地。

純親王聽後,擡起頭向上瞧了瞧,輕松地表情也開始變得有些難看。我見他們怪怪的,便問起純親王:“王爺,出什麽事了麽,你們這都怎麽了?”

純親王低下了頭,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低聲對我說:“霏兒,皇上出來了,在午門城樓上。你還看看他麽?”

我都能明顯地感到我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起來,我不想看到他,我本已堅定了的心怕是看到他又會變得猶豫不決,更不想看到他又想起我們之間的回憶,會讓我不舍得離開。

我瘋狂地搖頭,說道:“不不,我不要看見他,咱們現在就走。快!”

我飛快地上了馬車,放下了簾子。我走在馬車裏,緊緊閉着眼睛,而腦海裏卻飛速上演起了我們在一起的各種片段——初遇時的情景;我們一起坐在馬背上,在北苑自由地馳騁;那時我們站在合歡臺前久久地擁抱;五臺山煙花塔裏的種種…我擦了擦眼角,掀開了簾子,對着坐在前面的寧宇和純風純一喊道:“咱們快走,別耽誤了,我一刻也不想待了!”

純風說道:“主子,您稍稍冷靜些,咱們這就走。”

我拉起純風的手,說道:“純風,你該明白我的,我所有痛苦的來源你都知道的,你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吧?”

純風輕輕說道:“主子,我都理解,知道您和萬歲爺曾經的一切,也明白此時見到萬歲爺會很難受…”

我點點頭,放下了簾子,馬車動了,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車裏。

可是最終,我不能就這麽與他訣別。

我悄悄掀開馬車後面的簾子,看到城樓上那一點點的明黃,離我越來越遠…

“玄烨,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麽久了,我對你的感情依舊如初遇時鮮豔,你對我的感情,會不會已經消減?”

在馬車上颠簸了一路,終于在一處停了下來。

我曾經到過平親王王府,可是我下車後發現并不是平親王府。我擡頭看了看這處更加闊氣的王府,轉頭對着剛剛下馬的純親王說道:“王兄,這是你的府邸?”

純親王說道:“是啊,妹妹請。”他請我先進了王府大門,一些做活的丫鬟見到我們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那些人還時不時沖我瞧過幾眼來。

走進了王府,我問平親王道:“六爺,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到姐姐?”

平親王說道:“放心,欣兒應該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今晚咱們在二哥府裏為你接風!”

我低下了頭,又想到了當初我和玄烨一起從五臺山回到紫禁城,合宮人為我們接風的情景,現在時過境遷,我從紫禁城裏被“趕出來”,又要有人為我接風了。

我說道:“好啊,早就想見到欣姐姐了。”

我又對純親王說道:“王兄,我想看看子靜姐姐,她在哪?”

純親王說道:“她在側室,她到現在都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

我聽後非常着急,問道:“姐姐究竟是怎麽了,怎麽到現在都不好!”

平親王扶住我,對我說:“霏兒,別急,我和欣兒來看過很多次,她當時是在河邊被寧宇發現的,應該是溺水了,靜養幾天就會好了,沒那麽嚴重的。”

我轉身問純親王道:“她在哪?帶我過去。”

跟着純親王,我來到一間非常安靜的側室,屋內陳設嶄新,像是都還沒有人用過。

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子靜,她此時還算清醒,聽見有人進來了,便有氣無力地問道:“是王爺麽?妾身不能下床行禮了…”

純親王趕忙說道:“子靜,你看看,不光有我,霏兒也來看你了。”

我坐到了子靜的床邊,輕聲喚道:“靜姐姐,我來看你了。”

子靜的眼角突然滑落了兩滴眼淚,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見我後,笑了出來,眼睛裏卻依舊淌着淚水,她說道:“霏兒?是你麽,我好怕因為我的自私會再也看不到你…”

我搖搖頭,說道:“我明白,姐姐別說了,姐姐快些把病養好,幫我把那些害我之人徹底鏟除!”

子靜堅定地點點頭,說道:“霏兒,扶我坐起來。”

子靜坐好後,對我說道:“霏兒,我跟你說,是榮妃,她告訴我,只要我在除夕之夜誣陷你要毒害小阿哥,純親王就再不會有像上次那樣的被冤入獄之事了。我竟然相信了她,真的在除夕之夜誣陷了你… 至于是什麽人在背後支持着榮妃還有和貴人,我之前以為是溫熹貴妃,但是現在看來不是了,只有可能是,皇後。”

我輕哼一聲,明知道就是皇後和他的阿瑪的所作所為,卻依舊不能說出來,我沒有确鑿的證據。

還因為她是玄烨的皇後,是四大輔政大臣之一索尼的孫女。

我依舊拉着子靜的手,說道:“我既然出來了,這些就都不要再想了,他若是還有情,定會還我公道。子靜,晚上的宴飲你也一起吧?”

子靜看向了純親王,低聲問道:“王爺,妾身可以麽?”

我也看向了純親王,不明白為什麽子靜還要問,難道她都不能參加麽?

純親王道:“霏兒都說了,你就也去吧,只要你身體沒問題。”

我有些不滿,質問純親王道:“王兄,為何我的姐姐連你府上的宴飲都不能參加,還要問你?”

純親王沒有說什麽,子靜則對我說:“霏兒,不必問了,我本是代罪之身,誣陷了你。更何況我只是王爺的側福晉,能夠有幸參加你們的宴飲已實屬不易了。”

我擔憂地看着子靜,她怎麽如今成了這樣,難道是在宮裏老祖宗身邊呆得久了,耳濡目染那宮裏森嚴的等級制度太久了?

夜晚。

純親王府的臨溪閣內燭光熠熠。

欣兒、子靜還有我終于可以團聚在一起,也終于能無拘無束地說說話了。

純親王舉杯,說道:“今夜我與子靜有幸與六弟,欣福晉還有純皇貴…不,是…”

純親王可是有意為之?他若是想要提醒我,告訴我深愛那個人是錯誤的,大可不必如此,本是陰差陽錯輪回,可如今早已無法收回。

我們五人突然陷入了寂靜中,氣氛有些尴尬。

我為純親王解了圍,說道:“現在的我,是欣兒和子靜的妹妹,是純親王的妹妹,所以…所以,我就是個格格。以後你們就叫我完顏霏!若是有必要,也可稱我格格。”

平親王拍手說好,道:“的确如此,王兄認的妹妹,就如自己的親生妹妹般,所以霏兒便是格格。這樣剛好。”

純親王也笑了,一臉抱歉地對我說:“妹妹,對不起,剛才我…”

“好了,大家共同舉杯!慶祝這自由的團圓的歸來之夜!”我打斷了純親王,舉起了酒杯,與他們碰過杯,暢飲。

我曾經就是個自由的人,無牽無挂。現在我又是自由的人了,似曾相識燕歸來。可是我牽挂的太多——我的父母、京城的時疫、一切可以證明我清白的證據…亦或是那個埋在我心底最深處的人,是我牽挂最深的。

我不停為自己倒酒,之所以灌醉自己,無非是想要忘記今日午門城樓上那個來來回回出現的明黃色身影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剪不斷,理還亂

康熙十一年七月初五,我出宮已有一月。

清晨五時,我第一個起來。出了房門,看着灰藍色的天空,空氣有些潮濕。

王府內還沒有人起來,傭人都還沒起,這時候天氣還有些微涼,我披起披風,一個人走到院子裏,來回踱着。

我開始想着,母親不知近況如何,她還不知道家裏出事和我被逐出宮的真相,一定會受不了的。

我等不了了,今天一定要找機會将母親接過來。

我轉過身去,看着王府內一排排的房屋,有些無措,我想要找到昨晚也住在這裏的欣兒,希望她能陪我一起去太常寺将母親接來這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