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回頭,見到的竟是純親王緩緩走了過來

我怔住了一刻,有些詫異他怎麽會起這麽早,還沒有和他說什麽,他倒是問起我道:“怎麽樣,休息得可好?”

我微微笑笑,說道:“謝謝王爺關心,很好。只是…”

“擔心你額娘了麽?”純親王不等我說完,便讀出了我的心思。

我擡起頭看着他,看着他的面孔——些許的相似,玄烨的面容竟然朦胧浮現在眼前。

我急忙收回了眼神,用力點點頭,說道:“是的,我想将我額娘接到府上來,可好?叨擾王兄了… ”

純親王翹起嘴角,一絲笑意出現他臉上。

純親王伸出手,想要去拉起我一只手,當我碰到他冰涼的手指尖時,下意識地抽回我的手,卻還是被他拉住了,他說道:“就聽你的,日後再不會叫你受苦。”

是不是以前吃過了太多的苦,心也變得堅硬?若是從前能聽到玄烨一句這樣的話,我想自己早已難掩幸福之情,只是今日物是人非,純親王的這句話,我聽後竟毫無感覺。

我點點頭,仍然面無表情,問他道:“否能叫上欣兒?”

純親王指了指一排側室中的一間道:“她和六弟怕是還沒有起來吧。”

只好,我和純親王一同去往了太常寺。

我們到時,大門緊閉,我上前扣了扣大門。

半晌,母親前來為我們開了門。我見到母親,果真消瘦了不少,臉色蒼白,頭發也更加花白。

我倏地上前緊緊抱住她,說道:“母親,我來接您了,和我們一起去住吧。”

母親見到我後突然變得哽咽,說道:“咱們家究竟是怎麽得罪聖上了…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皇上果真對你一點舊情也不念嗎?”

我搖搖頭,擦了擦母親臉上的淚水,說道:“好了沒事了,到了純親王府,我再跟您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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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去,悄悄對純親王說:“王兄,麻煩你去和一直看着我母親的人說下,就說我完顏霏将夫人接走了。”

其實康熙一直派人秘密保護着我母親的,唯有母親不知道而已。

舊情為何物?若是常人家,我想我們或許可以永遠長相厮守,可是在帝王家,“情”與陰謀與權力相比較,就如滄海一粟。他能這麽做,已是念足了舊情。

回到純親王府,欣兒和平親王還有子靜都到門口來迎我母親。

欣兒見到我母親,也非常激動,上前拉住母親的手,說道:“伯母,叫您受苦了。不過以後就好了,我們都陪着您。”

母親點點頭,她見到欣兒也很激動,情緒又有些起伏。母親說道:“子靜也來了?”

子靜見到我的母親有些愧疚,畢竟自從她誣陷了我,母親就對她心懷芥蒂。

“伯母,子靜在這裏給您賠罪了。”子靜忽然跪倒在了母親面前,我連忙上前扶起了子靜,對母親說道:“一切都過去了,相信我。”

母親見我如此堅定,便也說道:“子靜,你起來吧,大家既然都信你,我就也信你。”

純親王見子靜受母親懷疑完全無動于衷,我看了他一眼,他才道:“快進去吧,咱們這麽多人該惹人注目了。”

王府正室內。

我們所有人都已落了座。我對着子靜道:“子靜姐姐,來日我若是回宮,你可願意為我作證,說出你知道的一切?”

子靜肯定地說道:“我已錯過一次,不會再錯第二次了。我會把榮妃所說全部告訴老祖宗。皇上也就自然會作出判斷。”

我這麽問無非是希望母親能信任子靜,我相信她不會再迷失第二次。

我才對我母親說道:“母親,你知道的,我父親并沒有指使印夕給皇上、皇後下毒,皇後卻誣陷父母指使印夕下毒,皇上便借機假意貶我出宮,為保護我,也為讓我幫他向各大藥房送藥。父親進了宗人府,實則也是要保護父親,不然索額圖一黨一定要将父親置于永不可翻身的地步的。”

母親聽後,有些吃驚,我明白這一切突然對她說她接受不了,這段時間,我被貶,被貶出宮,父親被罷官,押入宗人府,母親可以獨自一人撐到今日實屬不易。

半晌,母親從随身帶的包袱裏取出一個藥箱,從裏面拿出一瓶藥,交到我手上,緊緊攥住我的手,說道:“你将這藥送到京城各大藥房吧,一定會管用的。從明天起,我便再不用去太醫院了。”

我接過瓶子,将它緊緊攥住,這藥瓶是母親的心血,是百姓的希望,更是玄烨的一片寄托。

我說道:“好,一會我就去,越快越好。您就現在王府休息吧。”我轉向欣兒,說道:“姐姐,可能陪陪我母親麽?”欣兒微笑着點點頭,說道:“當然。”平親王也道:“反正我們回王府去,也覺得悶得慌,就在王兄這裏多住幾日吧。”

我和純親王,純風純一帶着藥,上了街。

我看着街上的車水馬龍,雖然時下鬧着時疫,但還是掩不住繁華的景象。

我們過了一個集市,街上的人明顯少了。純親王說道:“霏兒,就是這裏鬧時疫最厲害。這附近有一個京康大藥房,你就将藥放在那裏吧。”我應着,跟着純親王,在他後面走着。

那個京康大藥房規模很大,遠處就能聞到中草藥的香味。我邁進門檻,有個中年男人出來迎我們,說道:“幾位裏面請。”

我們走了進去。

純親王開門見山,說道:“不知你這裏可有太醫院新派的治時疫的藥?”

那中年男人滿臉愁容,說道:“不瞞幾位,我們這大藥房從□□爺那輩就開着,還沒有不能為百姓治病的事情發生過。只是現在,這時疫鬧得厲害,我們卻還沒有合适的藥啊!”

我忙上前,問他道:“如果我有能治好時疫的藥,你不需花銀兩與我交換,我只求你,将這藥送給這周圍的百姓,不要讓百姓花銀子。這也能為你的藥房擴大些名氣,如何?”

那中年男人不由得驚了一下,不敢信我說的話,他問道:“這自然好,鄙人也絕對不會讓百姓花銀子的,我們這藥方本來就是要造福百姓的…只是,恕鄙人多嘴,這藥是宮裏的太醫院才配制出來的,姑娘你怎麽會有?”

我微微一笑,沒有理會他,我也不能說什麽。我看着那男人有些生了疑,我怕他不相信我們,便悄悄拉了拉純親王的衣袖,想讓純親王幫我解釋。

純親王這才對那藥方老板說道:“老板,實不相瞞,我是當今聖上的兄弟,愛新覺羅隆禧。這位是我的妹妹,完顏格格。”

我稍稍欠了欠身子,向他行了個禮。心裏卻想着,純親王就這麽說出來,會不會有些太冒失。

果真,那老板“诶喲—”一聲驚嘆,才回過神來說道:“鄙人有禮了!王爺的名聲,百姓早就得知了,卻不知道您有妹妹啊,這完顏格格…”

純風怕他察覺什麽,就說道:“你不必再說了,王爺的事你還是少問。”

那男人完全不聽,突然喊道:“完顏?!你不會是宮裏的純皇貴妃…”我有些無措,呆呆地站着。

純親王道:“你說對了,這回你會放心了吧?我們只求你能把藥平安無誤送到百姓手中。”那男人拱手道:“王爺放心,小人一定說到做到!”

七天後。我拿上母親剩餘的藥,又去往了那條街。這次是純親王和欣兒陪着我。我到了這條街,街上的人比上次多了,我見到後非常欣慰,人多起來就意味着恢複的人越來越多了。

我拉住上街買東西的一位老人,問他道:“老人家,我聽說這裏的人大多得了時疫,不知現在怎麽樣了?”

那老人哈哈笑了笑,說道:“這時疫本來就是熱傷風,只是又和一般的傷風感冒不同,一時又沒有合适的藥治病。我和你說啊,前幾天,藥房裏有了治病的良藥,不用我們花銀子的,那藥治病的效果還是不錯,好多患了時疫的人啊,吃了那藥,過幾天後就好多了!”

我笑了笑,說道:“謝謝您,您慢走。”

過後,我又走到一家大門緊閉的院子前。敲了敲門,裏面一位年邁的婦人為我們開了門,見到我們幾個人,竟然流露出懼怕的神情。

我說道:“老人家,別怕,我們只是來給您們送治時疫的藥的。”那老太太才開了門,讓我們進去。他們家還有一個老人,應當是她的丈夫,還有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孩。

我微笑着對他們說道:“老人家您好,我叫完顏霏,我是來看看您家裏有沒有患時疫的人的,要給您們送藥的。”

那老年人說道:“謝謝你,我們家裏已經有了藥了,我妻子的病也在好轉了。”我看看那位老太太,面色不是很好,卻已經可以做些簡單的家務活了。

半晌,那個女孩才說道:“你剛才說你叫什麽?完顏霏?”我點點頭道:“是的,就是我。”

女孩“啊——”地一聲驚叫。他的父親轉頭看着她,問道:“印雲,你怎麽了?”果真,她姓“印”。

其實,我在就想到索額圖會把印夕的家人轉移到這人多又鬧時疫的地方來,也好以此威脅印夕。

印雲在他父親耳邊悄聲說了些話,他父親突然跪倒在地,說道:“娘娘,我們是印夕的家人…你應該是認識印夕的吧?”

我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全是一副可憐的樣子,我說道:“是的,你們既是印夕的家人,最近也沒少受苦吧?”我冷冷的聲音連自己都要不認識自己。

老太太和她的女兒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求娘娘饒恕印夕…我們的确是為人所逼迫的啊…”

我輕哼一聲,說道:“饒恕印夕?誰來救救我!你們告訴我,究竟是什麽人叫你們這麽做的,我一定饒恕了印夕。”

老頭重重地磕了幾個頭,擡起頭來說道:“娘娘,我們是被索額圖大人和他的家人所逼啊,他們叫印夕這麽說,我們不敢不從啊…”

我低下身子說道:“我理解印夕,可你們也該知道,是我阿瑪救濟了印夕,救濟了你們家!”

印雲哭訴道:“求娘娘恕罪,我們也深感愧疚!若娘娘能饒恕我們和印夕,印雲願意和您一起進宮面見聖上,說出真相!”

我暗笑道:“好啊,印雲,你可說話算數?”印雲道:“一定!純皇貴妃娘娘的為人印雲是知道的,也感念大人對我們家的接濟。我也知道,那藥,就是娘娘送來的…印雲在所不辭!”

我說道:“好,等我回宮之前,便來找你。”

出了他們家門,我的心情好轉了許多,我對我的生活又充滿了希望。至少洗雪冤屈的道路我找對了,再見到玄烨我們也不會因為流言紛紛而彼此心生芥蒂了。

我低下頭,想到日後的日子又會變回以前那樣美好,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快到純親王府,我被一隊馬車攔住了。

那馬車并不是坐人的,而是載着滿滿三捆合歡花樹苗。我見那車隊浩浩蕩蕩,不像是往一般的去處送的,便也攔住那車夫,問他道:“敢問,您這是往哪送合歡花樹苗啊?”

那車夫看了我一眼,爽快地說道:“宮裏啊!你難道不知道當今聖上的寵妃喜歡合歡花麽?”

我心中湧起一陣陣熱潮,玄烨,你心中還是記挂着我最愛合歡花的,對麽?可我還是希望問個清楚。

我假意問他道:“可是純皇貴妃已經被貶了…”

那車夫一笑,說道:“你可真有意思,誰說是純皇貴妃了,是皇上的新寵,舒妃娘娘。”

痛苦突然襲來,心中忽的一陣陣強烈的刺痛。有些暈眩,向後退了兩步。

純親王連忙上前緊緊扶住我,對那車夫有些厭煩,突然說道:“行了行了,你快走吧!”車夫一位自己說錯了什麽,駕起馬,立刻就走遠了。

欣兒也扶住我,說道:“別聽他的,他知道什麽?別亂想了!”

我搖搖頭,像是自言自語般,淡淡地沒有絲毫感情,說道:“我早該想到了,舒妃一定會在他身邊的。早不該有什麽奢望了。”

欣兒也很難過,不再說什麽,只是緊緊拉住我。純親王在我身邊,問道:“霏兒,你可還想回去?”

我擦了擦眼角湧出的淚,說道:“當然要!不然我的阿瑪額娘怎麽辦?”

若是說我從前還在猶豫,此刻,我不會猶豫,舒妃你搶走的,我要叫你還回來。

純親王說道:“你看看這宮外的天,不比宮裏的透徹多了?”

我不再說話,默默地走着。的确,這宮外的夏天早就到了,可是紫禁城內的天,還是寒冬。

“玄烨,你說過,我是最特殊的一個,我也說過,紫禁城,你和我早就連成了一條線。剪不斷,理還亂。我很希望你此時能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會重新充滿信心。也許,我真的想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人生若只如初見

一個多月,我自從上次看到了那整整一車的合歡花後,就再也沒有出過王府。

今日一早,純風竟興高采烈跑到我的房間,說道:“主子,您快出去一下吧,純親王在院子裏等您呢!有好事呢!”

我看着純風,滿心疑惑,問她道:“什麽事?”

純風暗暗一笑,走到我身邊,把我扶起來,拉着我就往外走,還一邊說道:“奴婢哪知道呢,您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推開門,所見的一切有些震驚到我。

純親王就站在院子裏,一夜之間,這院子裏竟然被栽滿了合歡花樹。

我吃驚地捂住了嘴,緩緩走到純親王身邊,半晌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麽。純親王只是微笑着看着我,說道:“怎麽樣,喜歡麽?為你而種的合歡花。”

我皺了皺眉頭,想到那天馬車上的合歡花樹苗還有車夫的話,我突然感到心裏一陣難受,鼻子酸酸的。

我說道:“王爺為何如此費心,我就要離開了。”純親王道:“那日我見你情緒低落,就知道你是因為他心裏有了新人,我栽這些合歡花樹,只希望你在這裏一天,就能開心一天。”

我看了看純親王,輕聲道:“王兄,謝謝你。”純親王也輕聲說道:“你告訴我真心話,你可還願意回去?”

我微微擡起頭,看了看周圍,這裏的确自由,可是我沒了當初的那一份心甘情願,曾經為了他,在雨中罰跪,被人冤枉,被他人誣陷都沒關系。我,仍然願意回去,尋回那份心甘情願。

我點點頭道:“王兄不需再問了,我願意回去。”純親王看着我,有些失望,對我說:“那我告訴你,皇上已經基本穩住了那夥亂臣賊子,今早皇上召我和六弟還有韋爵爺進宮,說要在後日出宮,為親自打探天地會的消息,若是可以,當日便一舉消滅那夥賊人。為作掩護,我會在這裏假裝辦個宴飲,理由是為子靜慶生。皇上一出宮就會徑直到這裏來,假扮成客人,這樣也就不會引起他人懷疑了。”

我聽後,心裏竟然還是激動起來,那日在街上被車夫的話傷到底,本以為自己不會再這麽興奮。

我卻依舊掩飾道:“這樣也好,到那時,我可需要避嫌?”純親王搖搖頭,笑了,說道:“你若是心裏沒他,那日怎麽會那麽傷心?你就留下吧,人越多,越不容易引起外人懷疑。”

我點點頭,微微笑道:“還是王兄了解我,那日我願意陪你們共進退。”純親王看着我也會意地點點頭。

後日,純親王府熱鬧非凡,從一早就開始有源源不斷的客人來給子靜送禮。這些人是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的,所謂給子靜送禮,無非是想要阿谀奉承純親王的人罷了。

我坐在梳妝鏡前久久出神,想着自己給梳個什麽樣的旗頭,将頭上的步搖換來換去拿不定主意。

欣兒見了,笑盈盈地走進來,站在我身後,雙手扶住我的肩,對我說道:“妹妹啊,小心思早就被我看出來了,我覺得你今日終于能見到皇上了,還是戴他送給你的步搖比較好。”

我從首飾盒裏面猶豫地取出那支景泰藍步搖,那還是我被晉封為貴妃那日他送給我的。欣兒從我手上取過那支步搖,戴在了我的頭上。

我嘆息了一口氣,說道:“姐姐,都是過去的事了,當時還是貴妃,如今只是個離人。”

欣兒拉起我的手,說道:“無論是貴妃還是離人,只要心裏有人,就會暗裏有光…好了,咱們也出去幫幫子靜,一會皇上就要來了。”

合歡花經過這幾天,已經漸漸地綻放了。院子裏最顯眼的便是滿園的合歡花。

我站到子靜的身邊,說道:“姐姐,我們來幫你了。”子靜轉過頭對我一笑,說道:“好啊,今天可是我的‘生辰’啊。”

我們一笑,接過子靜手裏的重物,放到了旁邊已擺滿禮品的桌子上。我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是純親王和皇上做的一場戲。

正在與子靜和欣兒交談正歡時,寧宇突然跑過來沖着子靜道:“子靜福晉,王爺叫我給您和欣福晉帶句話…”我轉過頭去看着寧宇,他也有些不安地看着我,很明顯,這件事一定與我有關。

寧宇在欣兒和子靜耳邊都說過後,連忙說道:“那奴才先去忙了,二位福晉一定…”子靜和欣兒沖寧宇點點頭,寧宇就退下了。

我頭也不擡,整理着桌子上的東西,問她們道:“什麽事,你盡管說吧。”

她們誰也沒告訴我究竟是什麽事情。欣兒默默地走到我身邊,遲疑地說道:“事情有變,咱們還是不要參加的罷。”

我蹙起眉頭,十分不解,問道:“為什麽?如果只是事情有變,寧宇為什麽不能和我說?”

欣兒的表情有些難看,把手絹卷在手裏,攥了攥拳頭,說道:“到六爺府上去待會吧,或是太常寺也可以。”

我堅決不從,使勁地搖着頭,說道:“不,你們一定有事在瞞着我!”

欣兒和子靜拉着我出了王府大門,飛快地躲在街上一個隐蔽處,欣兒對我說道:“今日的場面打打殺殺,不是咱們該看的,咱們還是避避吧…”

“那日二爺說過,咱們不用避嫌的!人越多越好…”不等我說完,門口停下了一輛寬敞闊氣的馬車,我仔細一看,那駕車的竟是德子!我不再理會欣兒和子靜,直直地看着那馬車,下來的竟是玄烨還有舒妃…

我終于明白欣兒為什麽一定要我離開,他們不想讓我看見這一幕。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聽着裏面寧宇的通傳:“三爺到——三夫人到——”

聲音雖已消逝,可是久久在腦海中徘徊。

我居然站在外面,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卻又哭了出來。我的樣子在外人看來或許就是癫狂一般。

“夫人?她是你的夫人?還記得你也曾喚我夫人麽?”我瘋了一般,不顧欣兒地阻攔,沖進了王府大門,欣兒和子靜也跟着我跑了進來,寧宇吃了一驚,卻還是通傳道:“二爺夫人到——六爺夫人到——”

寧宇看着我遲疑了,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我。我僵硬地笑了笑,對寧宇說道:“我現在是二爺的妹妹…”寧宇才道:“完顏格格到——”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人們是想要看場戲吧?

我入了坐,就坐在子靜和純親王的身邊。康熙則坐在了桌子的最頂頭。舒妃就坐在他的身邊。

我沒有看康熙,他也沒有對我問候一句,整個中午,我只一個人不停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一壺一壺空酒壺擺在了我面前,直到我已經拿不穩酒杯,酒灑滿了桌子,直到我趴在桌子上,再也坐不起來。

我模模糊糊地聽見桌上的一個人問子靜道:“二爺夫人,您一定喜歡合歡花吧?您瞧瞧,這滿庭院裏的合歡花樹,真是漂亮!定是二爺為您栽種的!”

突然是一陣令人尴尬的沉寂,沒有任何人說些什麽。

終于,我竟聽到了玄烨的聲音:“或許是為了迎接我的夫人而栽種的吧,三夫人喜歡合歡花。”

我努力支撐着擡起了頭,在朦胧中看向了玄烨,他似乎是在看着我吧?玄烨,你可是在說我…可是所有人在聽到他說“我的夫人”時卻都看向了舒妃…我冷冷一笑,輕哼一聲,抓起酒杯,又飲下一杯。

飲完那一杯,我離開了宴席,跑回了房間,關起房門,我頭很暈。

我想一個人靜靜地待會。我回想起,在我離開時玄烨是站了起來的,卻沒有追過來…

我昏睡過去,當我醒來,欣兒和純風,純一在我的床前。欣兒見我醒了,欣慰地笑了,對我說道:“霏兒,皇上他們已經剿滅了那夥天地會賊人,抓住了幾個頭目,已經讓刑部的人帶走了。現在正往回趕呢!妹妹啊,中午那是做戲給別人看,晚上的酒宴就是咱們幾個自己人了!”

“自己人?”我不禁問道,“什麽才算自己人?可還有那個三夫人!”我感到又氣憤又委屈。

欣兒安慰着我道:“都說了是做戲嘛,三夫人是叫給別人聽的,怕人走漏了風聲嘛!總不能一口一個皇上娘娘的叫着吧?舒妃嘛,皇上既然帶她出來了,總不好叫她半途回去不是麽?再說了,中午皇上說‘三夫人喜歡合歡花’那分明是說你!你知道的,舒妃根本不愛合歡。”

可是車夫說過那合歡花是栽給舒妃的,舒妃或許也喜歡合歡花呢。

我坐起來,穿好了衣服,什麽都不說,我想去找純親王。

天色已晚,純親王府的傭人們已經在戲臺前面擺好了酒席。我穿過忙碌的傭人們,找到了純親王。

我緊緊拉住他的手,說道:“隆禧,我不願意回去了,你可以帶我走麽?我好累…”

純親王有些錯愕,問道:“霏兒,你這是…我就說叫你今天離開的,其實我之前都不知道皇上會帶着舒妃來的…”

我又問他道:“如果我要離開,你會帶我走麽?”純親王認真地說道:“如果你真的願意走,我一定帶你遠走高飛。只是,我能看得出來,你心裏還是有他,對麽?”

我默默走開了,他的話,是對的,我心裏還有玄烨,只是他現在怕是心裏已經沒有我了吧?我不知道我怎麽了,我一向都是拒絕純親王所有的好意的。

再次入席,平親王對我說道:“格格,坐到皇兄的另一側吧。”

我搖着頭,說道:“不,我現在什麽都不是,還是不要打擾了三爺和夫人的好。”我靜靜地坐在了桌子的最尾端,離康熙最遠的地方。

我本來酒就沒有全醒,晚上看着院子裏合歡花,想着他那一聲“夫人”,還有純親王的話,我真想就此一醉不起,從此什麽都不用想。

于是我再一次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起了酒。喝到一半,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舉起酒杯,不知道聲音中透露出的是哽咽聲還是笑聲,我大聲說道:“完顏霏,祝…祝三爺!和夫人,白頭到老,恩愛長久!”

之後我竟然瘋狂地笑了起來,我不想再竭力控制自己了。笑着笑着,我終于哭出聲來,斷斷續續地說道:“你說莫失莫忘,後來夢裏花涼…”

我摘下衣間的合心玉,舉起來對着月亮,看着那塊晶瑩剔透的玉,我飲下了了杯中的酒。

玄烨終于跑到了我的身邊,緊緊抱住我,他的聲音裏也有哽咽,他在我耳邊輕聲道:“霏兒,你不要這樣…我會難受,真的。”

我一把推開他,喊道:“是啊,還是我太小氣了,你明明是所有人的,我卻偏偏要把你獨占成自己的!難道自己吃得苦還不夠多?”

玄烨注視着我,說道:“自從你出宮,我心裏的真的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這次出宮,一是為了天地會,二就是為了見你一面!你這樣鬧下去,叫我如何是好!”

我苦笑道:“好啊,倒說成我不懂是非,不顧全大局了…那我要問問,那整整一馬車的合歡花樹究竟是為誰栽的!”

他說得真好聽,卻為何連出宮剿滅天地會這樣的事還帶着舒妃。

康熙道:“自然是為你!你最喜歡合歡花誰不知道呢?你看看,連這裏都是合歡花!他為你種的!”

那一瞬,我看到了他眼神中忽然掠過的難過與氣憤。

“連車夫都知道是為了舒妃娘娘,皇上還有必要騙我麽!”我激動地喊道。

這時候純親王走到了玄烨身後,說道:“皇上,臣自知不如皇上如此多福,卻可以一心一意只對一個人好!”

玄烨突然轉身,将純親王打倒在地,他吼道:“沒你的事!若不是你她也不會誤會我到這地步!”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暴躁。純親王也還起了手,兩個兄弟竟然打成了一團。

純親王亦是不甘示弱,他喊道:“但是我問心無愧,你能做到嗎!”

我趕忙上前阻止,平親王,欣兒和子靜還有舒妃都聞聲趕來了。平親王急忙沖過來,将他們二人拉開。

玄烨還在喊着:“你若是問心無愧,那這滿院的合歡花又是什麽意思!你明明知道她心裏的人是我,為什麽還對她這麽好!”

純親王也義正言辭地說道:“我只是不希望她傷心,你可知道那天她看到你那一車送給新歡的合歡花樹時,有多難過!”

康熙掙開六爺,說道:“那合歡花就是為她而栽的!你們好好想想,我本就是假意貶她出宮,若是對外稱是為了她栽種合歡花樹,只會引起他人懷疑!”

純親王冷笑道:“你是皇上,你說什麽都對,可以随意叫他人生死,還怕別人懷疑你麽!”

一場誤會,康熙若是說或是不說那是真正為了誰栽種合歡花樹,都等于承認了我只是被他假裝貶出宮的,畢竟,誰會為為了一個被貶的皇貴妃栽種花樹呢?更何況那還是我最愛的花。若是沒有說辭就在禦花園栽下合歡花,別人更是要起疑。

皇後和榮妃一定會起疑的,她們也不會讓我舒舒服服地在宮外生活了。

我拉開純親王,說道:“王兄,我明白了,不要再說了…”

康熙這才安靜下來,直直地看着我,說道:“霏兒,只要你明白了就好!”

我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說道:“我累了,大家都休息吧,真抱歉破壞了今天的興致,我賠不是了。”我行了個蹲禮,起來後就徑直走向了我的房間,緊緊關上門。

一個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有對自己的責備,有對純親王的愧疚,有對玄烨的複雜的感情…

想到一切只如初見時,一首靜靜的曲子,一對相視一笑的佳人…一塊令我心醉的玉佩,一位出手相救的故人…一切就是這麽簡單而美好。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作者有話要說:

☆、道是無情卻有情

夜晚,純親王府寂靜得出奇。我在這裏生活了也有一個多月了,卻沒有一天是像今夜這樣寂靜的。

我睡不着,起身,穿好了衣服,悄悄走到院子裏,坐在我屋外的臺階上。我将頭依靠在自己的膝蓋上,靜靜地想着,這麽久了,這個我愛得瘋狂的年代,究竟給了我什麽?

我坐着坐着漸漸起了睡意,身上似是被人披上了一件鬥篷,我慢慢擡起頭,伸手摸了摸身後,的确有一件輕輕薄薄的鬥篷披在我身上。我轉過頭去,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玄烨。

我微微笑道:“和我一起坐坐吧?”

他什麽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坐在了我的身邊,之後他低聲說道:“舒服些了麽,可還難受嗎?”

我搖搖頭,将鬥篷緊了緊,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頭去,說道:“好多了。只是心裏不舒服。”

玄烨拉起我的手,說道:“為什麽?我很快就可以迎你回宮…”

我抽回我的手,轉過身去,背對着他,說道:“我不想看到你和純親王因為我而心生嫌隙…”

玄烨聽後默不作聲,我轉頭看着他,他面無表情,只淡淡說了一句:“或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當初我就不該告訴你那婚典的儀式是他告訴我的。你對他,終究是有情的,對麽?”

我看着他沒有再說話,他也不再看我。他站起身,說道:“我回去了,裕勤要找你…你去看看吧。”

我猛地擡頭看着他,他該知道我此時完全不願意去理會舒妃,他卻還叫我去找她!玄烨竟然什麽都沒有再說,準備離開。而我還是在最後一刻緊緊抓住他的手腕,說道:“玄烨…告訴我…告訴我,合心玉還在麽?合歡臺有新主人了麽…”

他沒有掙脫我,卻也沒有回頭,只道:“合心玉一直在,合歡臺也在等着他的主人回來。”

我緩緩松開了手,手指從他的衣袖上慢慢滑落,最後接觸到冰涼的石階。

我默默站起身來,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終于消失。才一個人走到舒妃的房間門口,猶豫要不要敲門。霎時間,屋內的蠟燭突然燃着了,舒妃從裏面走了出來。

我看到舒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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