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回頭,見到的竟是純親王緩緩走了過來
既然累了,而且玄烨既然一直叫你陪着,沒來請安也不怪你,快過來,叫哀家看看。”
我站起來,緩緩踱到她跟前,清楚看到孝莊眼裏漾着淚光,她口中輕念道:“可憐的孩子,瘦了不少。”
而後,我又聽到她聲音極低微地念道:“玄烨啊,你欠她的…”
我急忙跪下,說道:“老祖宗,一切只怪臣妾執拗,當時皇上和舒妃姐姐出宮,臣妾不肯與她們一起回來。臣妾不敢埋怨皇上!”
老祖宗一把拉起我,說道:“你愛他愛得那麽切,怎麽可能同意和舒妃一同回宮?”
沒錯,這的确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是當時我認為時機未到,現在若不是印雲她們繼續在宮外有了危險,我也不會選擇回來。
我說道:“臣妾性子任性,又執拗,自然不如舒妃姐姐溫婉那般讨皇上喜歡。”
孝莊轉過身子,端詳着鏡中的自己,也沖鏡子裏的我笑了笑,說道:“何出此言呢?我們玄烨啊,從來都是不喜歡平靜的,他愛闖大風大浪,妃嫔呢,也喜歡有性子的。還記得他那年選秀,偏偏要留個女官在身邊,哀家一打聽,那女官竟還不願意留。那時候玄烨就和我說,那女子敢不聽他的旨意,竟然真的就離開了紫禁城,他就喜歡這樣的女子。”
我心裏一陣莫名的感覺,當初我要是硬了心,就再也不回來,今天的我或許活得逍遙自在,可是生命中就注定缺少了他。
孝莊輕輕拍拍我的手背,說道:“好了,你起得這樣早是不是還要看你皇額娘呢?快去吧…”
我不再說什麽,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在後悔,也在感到溫暖。我給孝莊磕了頭,退了出去。
走向壽康宮的路上,我腦子裏不時回現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雨中罰跪,看着惠兒和雪絨因為我而受到侮辱,陪我一起罰跪的記憶。還記得我和康熙最初因為舒妃起了嫌隙也是因為太後的話。
壽康宮。
門口的太監自然地引我進去。我沒和這壽康宮裏的任何人說任何話,只和純風靜默地走進暖閣裏。
我見到坐在石鋪上喝着茶的太後,規規矩矩地跪下,說道:“臣妾參見太後,向太後請罪,昨日沒來向太後請安。”
太後輕輕道了一句:“起來吧,賜坐。”我站起來,欠了欠身子,說道:“臣妾謝過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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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身邊的杜鵑搬來了凳子,我坐了下去。太後開口道:“完顏啊,這幾個月你為皇上送藥也是辛苦了的,如今回宮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低着頭道:“太後褒獎臣妾,為皇上做事是臣妾的榮幸,也是臣妾該做的。”
太後笑了,說道:“的确是你的榮幸,有的後妃都還沒有你這樣的機會呢。”
我站起來說道:“都是臣妾性子過于執拗,才生出那麽多事端。這次離宮也是對臣妾的懲戒。其他姐妹們性子溫潤,不惹太後和皇上生氣,也就自然不必受此責罰。”
太後喝了一口茶,輕瞥我一眼,說道:“你倒是會說。哀家見這些個日子你不在,皇帝更是不踏實。你也正好借此機會,讓皇帝更加感覺到你的重要了,你不也達到目的了嗎?”太後又在無緣挑起事端。
或許太後并不知道,我早就不想回來了。
從他的妻子誣陷了我,誣陷了我的父親母親、我的摯友…他還是依舊讓她做皇後,只因為她是權臣的女兒。我們之間的感情哪怕仍還像最初那樣濃烈,但是這麽多的陰謀也只能讓我的心變得越來越堅硬。當初他為我的簫聲而着迷;我為了他對我出手相救,才生出些許真心。可是到後來,我發現我對他越來越需要,多少個長夜孤枕,我希望身邊有他一聲“我在。”
玄烨,為什麽要在我愛你愛得最切的時候去傷害我?這一次傷我的是你身邊的人,是她們因為你而傷害我,玄烨,對不起,我終于下定決心,将她們全部扳倒。
對不起,我想我們之間的感情真的要從兩情相悅變為相互利用了,是我,我有了你的寵信就有了一切,有了扳倒她們的全部把握。玄烨,若是還有機會,未來的某一天,只有你我,我還可以是那個将全部真心傾付與你的完顏霏。
只是現在不可以。如今,我也終于明白,沒有痛到底,恨徹底的愛,不會讓人永遠銘記。
我回過神來,盯着太後的眼睛,道了一句:“若是重要的人,遠在天邊也會近在咫尺。就算人都不在了,感覺也會在。”太
後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我站起來,退後幾步,跪下道:“臣妾身感不适,先跪安了。太後萬福金安,臣妾告退。”
太後被我頂得半晌不說話,看着我走出她的暖閣,就在我要踏出暖閣門口的時候,太後突然大喊一聲:“你可以将所有的傷還給害你的人,但求你別傷害芳儀腹中的孩子。”
我站在原地,迎着門外陣陣的風,冷笑一聲,淡淡說道:“臣妾謹記。”便頭也不回地踏出了暖閣的門。
這位太後,哪裏是玄烨的母親,既不是嫡母也不是生母。而是在玄烨生母過世後又立的太後罷了。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地位存亡不過是玄烨的一念之間,玄烨可以随時廢掉她太後的名號。她竟還是這麽興風作浪,更何況這宮裏還有太皇太後主持公道,她該更清楚自己的危急。
如今我回宮,帶着立功的榮耀,複位皇貴妃,一旦赫舍裏芳儀的皇後之位不保,那能夠登上鳳位的人,只可能是我。她不肯認輸卻又不再敢明着與我作對,今日的“請求”便是最好的證據。
“太後,你錯了,完顏霏再恨她們也不會傷害玄烨的孩子的…”我一個人走在長街上,步搖的流蘇在我耳畔輕擺,我茫然地呢喃道。
純風及時地叫我道:“主子,溫僖貴妃迎面過來了。”我這才回過神來,站在了原地,溫僖貴妃只身一人令我十分驚訝。不過很快我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溫僖貴妃仍舊濃妝豔抹,但臉上卻少了往日見到我的那種仇視和嚣張。她走到我身前,輕輕欠了欠身子,道:“見過皇貴妃。”
我示意純風扶起了溫僖貴妃,溫僖貴妃看了看我,又低下頭去,說道:“皇貴妃好雅興,我到鐘粹宮都沒找到皇貴妃。”
我笑而不語,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故人”。溫僖貴妃又道:“皇貴妃是聰明人,知道本宮來自然是有事的。不錯,今日至此,我确是有事的。方才後宮才傳的消息,舒妃那像是不太舒服,去了幾位太醫,連皇上都是下了朝直接去了。現在皇後有孕,且月份大了也不便行動,這後宮就只有皇貴妃了,要不要去看看,本宮願意同去。”
我想那舒妃平時養尊處優的,怎麽就不舒服了?哪裏像我,近日來送藥奔波着實夠辛苦。
我說道:“好,本宮自然要去看舒妃姐姐,但是本宮要先去看過惠嫔,回宮後還沒有見到過她。”
溫僖貴妃笑道:“皇貴妃請便就是,那我就先告退了。”我微微點頭,說道:“溫僖姐姐自便。”
我徑直順着長街走向儲秀宮的方向。純風邊走着邊問我道:“娘娘,您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溫僖貴妃一人前來,都不帶個随侍的宮女?”
我轉頭看着純風,說道:“她本來也沒什麽好意,若是有一日舒妃得勢,溫僖身邊的若兒将今天的事告訴了舒妃,那到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純風卻又道:“那她就不怕咱們告訴舒妃嗎?”我輕笑笑,說道:“那對咱們又有什麽好處呢,讓舒妃知道咱們私底下死死盯着她?溫僖貴妃知道咱們才不會那麽愚蠢。”
說話的功夫到了儲秀宮,如今儲秀宮的主位仍然是榮妃。
純風輕輕扣扣儲秀宮的宮門,恰巧來開門的是惠嫔身邊的優兒,我見了她不由得吃驚,問道:“優兒?怎麽是你,你是惠嫔身邊的貼身宮女,怎麽來親自開門!”
優兒黯然地低下了頭,說道:“娘娘別說了,來看看惠嫔小主吧。”我跟着優兒走到惠兒的側殿,走進暖閣,見惠兒正坐在床鋪上繡着花 。
惠兒見我走了進去,立即放下了手裏的針線,站起來迎了過來,說道:“姐姐!姐姐你可來了!惠兒如今不能随意走動,不能去看姐姐,還好姐姐來了…”
我拉住惠兒的手,問道:”惠兒,你究竟是怎麽了?方才我還疑惑優兒怎麽去開門,現在你又說你不能随意走動。”
惠兒低下了頭,拉着我坐到了梨花木椅上,優兒給我上了茶。惠兒才說道:“姐姐走後,榮妃更加跋扈嚣張,溫僖貴妃已經不再興風作浪了,馬佳氏就依附在皇後身邊,和貴人也是給我說盡了壞話。皇上和太後說皇後正有身孕,不讓我随意走動,身邊的宮女也就剩下優兒一人了…”
“究竟是為什麽!”我憤怒地喊道,“惠兒,如今我回來了,你告訴我,到底因為什麽!”
惠兒道:“榮妃已經算是做盡了惡事,從前誣陷姐姐與純親王有染,後又利用小阿哥陷害姐姐!還有最初的在我的香爐裏放汲魂草!我都是記得的!還有這次,我本就是和雪絨在禦花園裏看合歡花,聊着姐姐你回來後一定喜歡,榮妃聽到後就告訴了皇後,皇後自然是不願意也不知道姐姐會回來!所以聽了我們的話難受得不行,榮妃便說是傳皇後的意思,告訴我若是沒有大事,不要随意走動。太後也将我身邊的人都調走了!”
我端坐在梨花木椅上,一動不動,思緒卻不止湧動。榮妃,榮妃,榮妃!馬佳雲妞!“若是不除你,便對不起自己和所有身邊人受的苦!”我內心已經做出了絕決。
我轉向惠兒,說道:“ 惠兒,姐姐既然回來了,你就也不必再怕。你沒有做任何錯事,更何況如今的确有大事了,我需要你一起去延禧宮看看舒妃。”
惠兒猛地放下了杯子,站起來,對我說道:“姐姐,舒妃是不是做什麽難為你的事情了,她可是在姐姐不在的日子裏一直得寵!”
我輕哼一聲,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 ,我在宮外的時候,可是親眼看見了她和皇上的恩愛種種。”
我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還記得當日我聽到那一句“三夫人”時還是那樣的痛楚。現在我又一次自己說出當日的事情,竟然已沒了感覺。究竟怎麽了?是不是仇恨沖昏了我的頭腦。
惠兒什麽都沒說,爽快地立即和我去往了延禧宮。
就在延禧宮門口,我看見了德子和韋蕭峰。我知道玄烨就在裏面,便拉了拉急着要進去的惠兒。我說道:“再等等吧,等皇上走了咱們再進去。”
惠兒雖是停下了腳步,點了點頭卻好像不太明白為什麽。惠兒問道:“姐姐,我倒是覺得皇上在裏面也好,至少咱們說什麽做什麽都有皇上看着呢,別到時候舒妃誣陷咱們。”
我輕輕搖了搖頭,默不作聲。
半晌後,“我只是不願意看見我愛的人出現在其他女人的房間裏罷了。”我默默地說道。
惠兒像是懂了,說道:“姐姐到如今都還愛着皇上麽,對他還抱有希望麽…”
惠兒的聲音是那樣的不自然,我明白她不能理解我。我說道:“我若沒記錯,惠兒你說過在宮外你有個青梅竹馬的哥哥,你心裏一直只有他。”惠兒暗暗地點了點頭。
我接着說道:“你在最美好的年華遇見了那個人,永遠不會忘記。而我,恰巧在最美好的年華遇見了他,所以,也很難忘記…”
康熙從裏面走了出來,我退到一旁,等他離開。終于,他的禦辇出來了,德子和韋蕭峰跟着他。最讓我吃驚的是,雪絨竟也在!她緊緊跟着韋蕭峰。
雪絨看見了我,一把摟住我道:“嫂嫂!可算見到你了,你也來看舒妃麽…”
雪絨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麽,說:“皇帝哥哥他,只是來瞧瞧…雪絨晚上去找嫂嫂和嫂嫂一起用膳!”
我點點頭,看了看韋蕭峰,他不敢擡頭,深深低着頭。我這才跪下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康熙的聲音有些疲憊,問道:“你也來看舒妃了?”我說道:“是的,臣妾聽說舒妃身體不适,故來看看。”
康熙似是頓了一頓,才說道:“不必了,方才太醫瞧過,舒妃有喜了。沒什麽特別的,好好休息就是了。朕乏了,晚上再去看你。”
我仍跪在原地,頭也不擡,等康熙走得遠了,才站起身來。惠兒問我道:“舒妃竟也有喜了!那姐姐豈不是更危險了!”
我說道:“她這三月得寵,有喜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惠兒,本宮問你,等本宮要徹底鏟除馬佳氏和赫舍裏氏的時候,你會不會堅定地站在我這邊!”
惠兒看着我道:“姐姐難道不信我麽!這麽久了,惠兒一直都在姐姐身邊的。”
我點點頭,道:“在宮外的日子,我找到了證人,她可以證明我父母和我的清白,告訴所有人,印夕正是受皇後一黨指使,在皇上碗裏放了不潔之物的!到時候,連同皇後,榮妃,瓜爾佳和雙包括以前幾度陷害我的溫僖貴妃都會受到牽連,一個小小的舒妃成不了氣候,更何況,以舒妃的為人,也做不出什麽大事。”
惠兒點頭道:“德妃姐姐和良嫔都願意幫助咱們。雪絨更是了!子靜格格也會的!還有兩位王爺和六福晉。只要姐姐認為時機一到,惠兒一定竭力保護姐姐!”
是啊,若是沒有這些人,包括馬佳雲妞和赫舍裏芳儀,我完顏霏也走不到今日。
晚上,雪絨到了我宮裏來用膳。
見了雪絨,我就問她道:“雪絨,你和韋蕭峰是怎麽回事?”雪絨一樂,說道:“他人挺好的!很願意幫助雪絨,最重要的…”雪絨悄悄說道:“這會對嫂嫂有利!”
雪絨平日裏看着是那樣的單純無慮,卻沒想到也學會了步步為營。雪絨有心了。
康熙來時,天已經晚了。我和雪絨也用過了晚膳。我和康熙坐在石鋪上,雪絨坐在玉凳上面對着我們。
忽然德子通報了一聲走了進來,康熙道:“有什麽就說吧。”德子才說道:“皇上,純親王病了,挺嚴重的。高燒不退。”
我的心如同被一大塊石頭死死壓在了上面。幾乎無法呼吸。德子出去後,我一直低着頭,不說話,眼淚幾乎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康熙看了出來,便對雪絨說道:“絨兒,你先回去,朕和你嫂嫂單獨說些話。”雪絨很理解我們,離開了。
康熙一把摟住我道:“霏兒,若是難受,哭出來吧。”
我看了看玄烨,問道:“皇上不會再誤會臣妾了嗎?”
玄烨道:“朕明白,你心裏一直有他。”
我推開他,喊道:“可是,我心裏一直只有你!純親王待我如兄父,你叫我如何能不急!你是否還記得他為了我種得滿園的合歡花!”
玄烨将我抱得更緊,說道:“霏兒…朕明白,這都是朕做不到的!可是霏兒,你相信朕,未來絕不會再叫你受苦…”
我還沒有說些什麽,他又突然問我道:“為什麽今天朕在,你不進去看舒妃?”
我低聲道:“你不懂麽,我不願意看到你出現在那裏。”
玄烨閉起了眼睛,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你心裏沒有他,可是他心裏滿滿的都是你…在朕心裏,”他說着,将我的手捂在他的胸口,“也滿滿的都是你!你知道嗎,你不在的日子裏,我總覺得在所有地方,都可以看到你!”
我的眼淚悄悄流了下來,心中想:“你們心裏滿滿的都是一個人,叫我該如何是好…”
玄烨輕聲道:“霏兒,你不必擔心,你只待他如兄長,可我會與他分個勝負。”
我說道:“皇上不要傷害他…你要相信,臣妾心裏也滿滿的都是你…”
玄烨似是累了,只道:“我信。”
愁仇相扣。我雖是複了位分 ,父親也出了宗人府,回到了家中,可是這被冤離宮之仇是絕對不能忘記的,還有純親王的病,我真的很擔心。我的決心已下,再不可收回。
作者有話要說:
☆、欲奪鳳冠
次日一早,天色未亮。
玄烨起來後,在為他穿衣時,他語氣中有些猶豫,但還是問我道:“你今日可有什麽想要做的嗎?”
我甚是不解,自從我進了這深宮,每天只有看着這四方的天四方的地,哪裏還有機會做些什麽自己想做的。而且女子都是足不出戶的,在這皇宮內的女子能夠走動的地方卻還是大了的。
我微微笑笑,整理好他的衣袖,說道:“臣妾能做什麽,只不過做皇上讓做的事罷了。”
康熙不語,半晌才問道:“真的嗎,你真的哪裏也不想去?”
我點點頭,為他系好了腰間的合心玉。
康熙拉住我的手,道:“那朕走了。”
我直起身來,還想說些什麽,覺得他有些奇怪,他卻不等我再說些什麽,德子還有韋蕭峰跟在他身後,便離開了。
純風等玄烨走了以後走進了暖閣,問我道:“小主,奴婢聽說榮妃這幾日閉門不出,皇後那邊也拒不見人,娘娘可想好了若是叫印雲還有子靜格格指證她們要在什麽時候?”
純風扶着我走到了鐘粹宮的庭院裏,我看着天還沒完全亮起來,深藍的天空襯托得合歡花更加神秘美麗。
我輕聲道:“本宮也是一直在考慮的,皇後有身孕,究竟要不要等她生下皇嗣後再指證她?”
純風跟在我身旁,說道:“娘娘到今日都還是不忍心,究竟是為了皇後腹中的孩子?還是因為什麽?”
我擡頭看看天,又低下頭,攥緊了手中的手絹兒,低聲說道:“為了她腹中孩子的阿瑪。純風,你說他對赫舍裏芳儀究竟有沒有真情?”
“有!”這回答的聲音爽朗明快,卻帶着幾分仇恨。
回答者卻不是純風,而是走進來的雪絨,身邊還跟着惠兒。
我看着她們兩個人,說道:“你們也真是越發沒有了規矩,進我宮裏也不通報。”
惠兒當我是真的惱了,竟趕忙跪下道:“姐姐恕罪,惠兒再不敢這樣放肆了。”
雪絨卻扶起惠兒說道:“惠姐姐,你當嫂嫂真的生氣了嗎?快起來吧,怎麽這樣見外。”
我一下子被惠兒逗得笑了出來,上前扶起她,說道:“惠兒快起來,本宮沒有生氣,只是真的是拿你們沒辦法。還有,雪絨,以後在外人面前就要叫你惠姐姐惠嫔,你知道嗎?”
雪絨笑笑,說道:“嫂嫂,我知道啦!”
惠兒站起來,說道:“姐姐,那日雪絨親自去問的皇上,皇上說他和赫舍裏氏還是有感情的,畢竟是結發夫妻。可是,姐姐你不能因為皇上還在乎她就心軟了,姐姐別忘了你受的苦楚!”
我嘆了口氣,說道:“惠兒,本宮沒忘,也不會忘記。只是…”
“還放不下皇帝哥哥是嗎?”雪絨說道。
我看着她沒有說話。
雪絨接着說道:“嫂嫂,皇帝哥哥還說,若不是遇見了你,他也許就會像如今待你一樣待她。”
我看着雪絨,說道:“難道他待皇後不好嗎?他待我再好,我也只不過是個皇妃,而她,是中宮之主,是皇後。”
雪絨搖搖頭,說道:“可是嫂嫂是哥哥心裏最重要的人,皇後的名位當年若不是因為索尼,皇後之位,她也坐不上。”
我知道當年是孝莊為籠絡赫舍裏一族的心,才選了赫舍裏芳儀做康熙的皇後,可是這麽多年,換做誰,都是會有感情的。
說到底我還是不忍心傷害她。
韋蕭峰下了朝便來了鐘粹宮,見了雪絨就有些吞吞吐吐的,我便說道:“韋爵爺,有事和本宮說嗎?咱們去一旁。”
韋蕭峰跟着我來到了合歡花樹下,說道:“娘娘,純親王的病更嚴重了,子靜福晉也…”
我像是受了驚般,喊道:“子靜姐姐怎麽了?你快說啊!什麽都不許瞞着我!”
韋蕭峰說道:“娘娘別急,福晉很好,只是也病倒了。”
我吃驚道:“什麽?子靜姐姐因為什麽突然病了!”
韋蕭峰說道:“今日上朝,純親王本是抱病未來的,索額圖竟然參了王爺一本,說王爺私受官員賄賂,還把純親王青睐皇妃的事情說了出來,惹得皇上很不快。下了朝,索額圖身邊的傭人假意去看望王爺,還把索額圖朝上說的話傳給了王爺,讓王爺病得更重了。子靜福晉一急也突然病倒了。”
我的眼淚就在韋蕭峰說話的時候自己滾落了下來,我說道:“本宮要出宮看王爺和姐姐,韋爵爺,你幫本宮。”
韋蕭峰說道:“娘娘,皇上已經允了,還叫欣福晉一同去。”
我擦了擦淚水,說道:“替本宮謝過皇上。”
我忽然間明白了他早上的話。他想讓我留在宮裏,不願意我去看純親王,可是也知道我留不下,更何況子靜還出了事。
醇親王府。
再次回到這裏,我都麽希望一切還想上次我來的時候一樣,大家都好好的,哪怕受苦的是我,至少不是他們。
進了王府,便看見那些傭人侍女們全都擠在了正殿和子靜住的側室門前,屋內也都是人。
我先進到了子靜的房間,子靜躺在床上,淚流滿面,卻緊緊閉着眼睛。
我走到床邊,坐下,說道:“姐姐,我來看你了。”
子靜睜開眼,看到我,淚卻如泉湧般又流了出來 ,她哽咽道:“霏兒,我都好,只是…只是…對不住老祖宗…她認為我會照顧好王爺的。”
我的淚水也在眼眶裏打轉,說道:“姐姐別哭,我一定替你們,鏟除了赫舍裏芳儀!”
若不是赫舍裏芳儀,他的阿瑪又怎麽會來害與我的兄長純親王?
子靜道:“等時機到了,我便入宮…和王爺一起!”
這是時候欣兒到了,我和欣兒寒暄了幾句,就叫她陪着子靜。
我一人去了純親王暖閣。
傭人和大夫圍着他。
見我進去,讓開一條道路,我走到他床邊,看着他昏昏沉沉的樣子,說道:“王爺,本宮來看你了。”
僅僅說了這一句話,我就已經淚流滿面。這樣多的人,我只能自稱“本宮”,這純親王是我最親的人之一。
純親王笑了,微微睜開雙眼,說道:“怎麽樣?回宮後一切還好嗎?小王和夫人還等着皇貴妃娘娘的随時調遣呢…”
我說道:“都病得這樣重了!還說笑!你們都這麽不好,讓我哪還有力氣去想我自己的事?”
純親王說道:“你們都太擔心我了,我自己知道,這病很快就會好的,不礙事。”
我問大夫道:“大夫,王爺的病怎麽樣了?”那大夫說道:“回娘娘的話,王爺說的倒是沒錯,并不是什麽惡疾,但是近日卻加重了,還有側福晉那裏…王爺都不會放心得下啊…老臣也怕會使王爺的病重了。”
我拍了拍手,純風走了進來,我對她說道:“純風,你即刻入宮,将許太醫請到純親王府來,叫他照顧王爺和側福晉。”
我要即刻回宮,再也不能耽擱下去了。我走出純親王的屋門,站在石階上,長籲一口氣,看着這院子裏依舊盛開的合歡花,我終于下定決心。
“赫舍裏芳儀,我會讓你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冷暖自知
康熙十一年,九月初一。
初一是後宮中人向中宮皇後請安的日子。
純親王側福晉郭絡羅子靜,平親王福晉欣兒入宮。
我晌午時分便去了坤寧宮,身着一身暗黃色的皇貴妃朝服,戴着金色鳳釵步搖。但是卻只有純風和純一兩人陪着我。
走進了坤寧宮的大門,宮內的冷清的确還是讓我吃了一驚,按理說,皇後有着身孕,這宮裏本是該熱熱鬧鬧的才對,可如今只有幾個宮人在來來回回走動着,偌大的坤寧宮瞬間被襯托得空空蕩蕩。
我慢慢走到皇後正在休息着的暖閣門口,蹲下,說道:“臣妾完顏霏叩請皇後娘娘金安。”
半晌,皇後身邊的佩月走了出來,站在石階上,一股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你啊,起來吧,我們娘娘叫你進去。”
我在純風地攙扶下站起來,直直看着那個無禮的奴婢,輕瞥她一下,會意一笑,完全不理睬她。
她或許還不知,今天,她的主子好日子就快要到頭了。
皇後正倚在卧榻上,輕撚着手中的念珠,我見她已要到了臨盆之期,便說道:“皇後娘娘鳳體也要多注意些。”
其實我說這話,多多少少還是有真心的。
皇後看了看我,說道:“妹妹能來看本宮,本宮可真是高興。只不過妹妹說要本宮注意些,本宮自然會,但是皇上不來,本宮心裏還是空落落的,不知妹妹可願意多讓皇上來看本宮?”
我輕笑,說道:“自然。”
我望了望窗外,惠兒和宜嫔已經到了,溫僖貴妃也在後面。我便說道:“娘娘,惠嫔她們都到了,娘娘請吧。”
赫舍裏芳儀緩緩起身,說道:“佩月,扶本宮到正殿。”
正殿內。
所有後妃按位分坐好,皇後坐在正中央最前方,我坐在她右側的第一位,我右側則是溫僖貴妃。
對面坐着德妃,榮妃還有惠兒。良嫔,宜嫔及和貴人也到了。
時辰一到,所有人一齊站起,蹲下道:“臣妾給皇後請安,皇後萬福金安。”
皇後擡了擡手,說道:“起吧。”
衆人又打千兒道:“謝娘娘。”
我坐回到了梨花木椅上。皇後輕聲道:“今個也沒什麽事情,後宮近來一切都好。只是這舒妃為什麽沒來?”
榮妃一笑,尖酸地說道:“人家舒妃得寵,有了身孕,想不來請安就可以不來。人家啊,是又受寵又有孩子撐腰。”
溫僖貴妃坐在我旁邊也偷偷地樂樂,說道:“榮妃啊,你不是也有孩子嗎,哪像本宮啊,無依無靠的,平時也沒個人來看看本宮。”
榮妃揮了揮手絹說道:“溫僖姐姐真是說笑,最近姐姐是不願意多出宮走動,不然妹妹我肯定要多去翊坤宮看姐姐的。”
聽慣了她們這些争風吃醋,尖酸刻薄的話,我也是實在忍夠了。
我突然站了起來,轉向皇後,說道:“娘娘既然說今日無事,那娘娘就聽臣妾說些事情好了。還有,也請榮妃姐姐,和雙貴人聽好了。”我又轉過身去,盯住了她們。
皇後說道:“皇貴妃,你有什麽事情就快說,本宮要乏了。”
我輕哼一聲,說道:“娘娘養尊處優地養在深宮,為何這麽快就會乏了?今日啊,無論是誰都走不出這坤寧宮半步。皇後娘娘,您若是乏了,大可在這裏小憩片刻。”
赫舍裏芳儀用力地拍了她身旁的桌子一下,喊道:“完顏霏,你想要做什麽!本宮出不出這坤寧宮你還能攔得了!”
我微微笑了笑,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拍了拍手,說道:“進來吧。”
正殿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是韋蕭峰。
其實我就在昨天已經叫雪絨傳過話去,告訴他今日帶人包圍坤寧宮。
韋蕭峰徑直走到我面前跪下道:“參見皇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我說道:“韋爵爺,想必公主都和你交代好了,本宮很放心。其實啊,本宮只是怕皇上來之前皇後娘娘出什麽閃失罷了,才叫韋爵爺帶兵把這坤寧宮圍了。”
說話時我一直微笑着看着驚慌失措的皇後和榮妃。
皇後站了起來說道:“你!你竟敢讓人在宮禁內帶兵包圍坤寧宮!本宮要告你目無祖制!”
我站了起來,走到赫舍裏芳儀面前,大聲說道:“娘娘若是願意去告,便去啊。比起娘娘陷害本宮的家人,本宮做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皇後的臉頰上慢慢滲出了汗,她慢慢坐下,眼光空洞看着前方。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德子的聲音:“皇上駕到——”所有人站起來跪在地上,等着康熙走進來齊聲道:“皇上萬福金安。”
康熙坐在了正座上,赫舍裏坐到了旁邊。起來以後,我見康熙臉上難掩寒色,他心裏一定是不願意的。
康熙質問我道:“皇貴妃,你叫韋蕭峰來這裏究竟是要做什麽!”
我蹲下道:“臣妾有事情要和皇上,皇後說。”
康熙沉一口氣,面色仍然冷漠,一絲失意的目光掠過後,說道:“有什麽要說的就說吧。”
玄烨,無論你今日失望也好,傷心也罷,我都要說出我要說的。
我站起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惠兒,她便走出去将候在門外的印雲,欣兒和子靜帶了進來。
她們走進來後,便跪在地上說道:“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康熙見她們跪在地上,并沒有叫她們起來,只是問道:“你們來到底要說什麽?”
我答道:“回皇上,臣妾在除夕之夜曾被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