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豔妻07

侍女先前就在門房,牢牢記住了公主吩咐的名字。

此時只在人群中略微分辨就輕聲開口。

“流觞池邊天青色長袍的就是江州謝蘊,謝公子……‘古塔山’旁跟大個子說話的玉衣公子就是崇州劉梓。”

“還有戲臺前立着的緋衣公子,就是梧州邱氏長公子邱元。”

這三人的名字是蘇瑭提前就交給門房讓人特別注意的。

她聽着侍女介紹,從三人身上一一掃過,半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傳下去,讓柳煙兒開唱吧。”

侍女領命而去,蘇瑭眯着眼睛又細細看那三人。

謝蘊是典型南方人長相。

身形修長而單薄,但舉手投足自有風華,五官端正,天庭飽滿。

的确是有狀元相。

那劉梓則是北方典型的高大身材。

膀大腰圓,面生薄須,放在現代會是頗受熟女喜愛的壯男款,在此時就不大能博人青眼。

難怪只能屈居榜眼。

最後的梧州貴族邱元,面若桃李舉止風流,生了一雙桃花眼。

那言笑晏晏的模樣作為探花郎去游街想必是要收到無數鮮花手帕的。

這三人,是原著裏提到過的本屆進士三鼎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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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提及是因為他們後來都被那慣會拉攏人的曹相忽悠過去成為了曹氏江山的開國文臣,今後都大有作為。

而這一次,蘇瑭卻要先下手為強。

籠絡人心誰不會?何必留給姓曹的禍害趙氏江山?

不僅是那三鼎甲,其餘有才之士她也要趁此機會接觸接觸。

有的時候起關鍵作用的相反就是那些被覺得可有可無的小人物。

……

樓外戲臺上,大鑼小鑼“哐~哐~”敲響,緊跟着就是銅钹之聲伴着皮鼓快板的節奏“锵锵”大作。

“咦?這就要開唱了?”

“聽說今日是公主特意請來了柳家班……”

“這陣仗,開場就是武戲?”

“不知公主何時會出來與我等相見……”

當下京中文戲武戲分得很清,衆人一聽鑼鼓開奏就知道要上來的是什麽戲碼。

這群滿腹經綸的才子,自然也是愛聽戲,只不過像是柳家班這樣久負盛名的,要上玉虛閣那等場所才能有幸得見。

仰慕柳煙兒的平民考生不在少數。

此刻都暫且停下對公主府特別的宴飲方式的評頭論足,紛紛朝戲臺前聚攏。

不消片刻,一小生扮相的伶人從後臺躍出,場下驟然一片呼聲。

“是柳煙兒!”

“呀,這是……木蘭從軍?”

“柳煙兒今日沒扮旦角兒,可惜~”

可臺上一亮嗓,方才還在可惜的人又一拍折扇滿面通紅地大喊,“好!”

今日大家知道會有戲聽,但公主府并沒有給戲折子。

京城追捧咿咿呀呀的浪漫風已經很久,乍然來一場“木蘭從軍”,好些人都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但柳煙兒本就是男子,這回反串再反串,負負得正,唱起來反而更加得心應手。

那把好嗓子很快就俘獲了衆才子,一個個都搖頭晃腦,跟着哼哼起來。

就在衆人注意力都在柳煙兒身上的時候,一身穿紅白二色曳撒的翩翩公子負手走進人群中。

這位公子身形嬌小,但裁剪合身的曳撒在腰間高高束起,衣袖到腋下的處理跟尋常曳撒款式略有不同,裁掉了多餘布料,顯得手臂修長,腰身更加挺直。

他一頭烏發用玉冠高高豎起,露出飽滿的額頭和一抹漂亮的美人尖。

眉眼顧盼間熠熠生輝,唇瓣開合時貝齒微露。

不過只要細看,就會發現公子喉間平滑細白,這是一位扮作男裝的女子。

只不過曳撒前襟做成了大翻領,正好遮住了身前的曲線罷了。

可惜此時沒人會去盯着人家的喉結瞅。

蘇瑭耳朵聽着戲,嘴裏也跟着哼,時不時還從穿梭而過的侍女托盤中取酒自得其樂。

才子們中間這時有人贊賞戲中木蘭替父從軍保家衛國的英雄氣概,又憐她孝順父親的兒女情懷。

“黃兄此言差矣~”

有人卻對那人的贊賞頗有微詞,“木蘭此舉雖令人嘆服,但用英雄二字多有不妥。”

喝了酒的才子也愛說混話,旁邊立即有人聽到打趣,“可不,單單這‘雄’字就不行,英雌還差不多,哈哈哈哈~”

衆人又是一陣哄笑,起頭那人無奈搖頭。

有人發現站在一旁聽他們說話的蘇瑭,見她面若好女長得十分動人,于是心生好感主動搭話,“這位小兄弟以為如何?”

蘇瑭只是搖頭笑笑,轉身朝旁邊流觞池走去。

“這位公子好生漂亮……”走出去幾步還能聽到後頭的竊竊私語。

“木蘭從軍”只唱了兩出,臺上布景就迅速轉換,柳煙兒變戲法似的從後臺一個短促來回,就又換了一身行頭。

鑼钹锵锵,臺上豎起織金錦旗,上面一個大寫的“穆”字銀光閃閃。

“啧,唱完木蘭,這又穆桂英挂帥了?”

臺下看得雖興起,但接連兩出戲都是“女英雄”,不免熱鬧起來。

“難道咱們公主也生了男兒志向,想要效仿木蘭桂英征戰沙場不成?”

“想先帝戎馬一生……”

“巾帼不讓須眉這話還是只在戲臺上~”

“蘇瑭公主那般品貌,若是要上沙場,吾等豈不都該棄筆從戎?”

“那般品貌?哪般品貌了?你又見過?”

“不過要說男兒志向,其實當初要不是曹……咳咳……”

那人說了一半就不說了,大家心知肚明,當初都傳要立女帝了,誰知後來卻從不知道偏到了哪國的旁支過繼了今上。

這話誰也不敢說。

……

流觞池邊,天青色長衫的謝蘊沒有跟其餘人一樣聚到戲臺前。

“這位公子為何不去近前聽戲?”

蘇瑭笑着走過去,這會兒就他們兩人,遠離人群,臺上的金石之音都顯得有些飄渺。

謝蘊聞言轉身,只在她面上掃了一眼。

他手裏還端着酒杯,臉上帶着紅暈,一看就可分辨,這是個愛酒之人。

不過他不像楊子康是為了醉而喝。

“戲,在哪兒都能聽,公主府的酒卻十分難得。”謝蘊說着朝她舉杯,算是敬過,自己仰頭又飲進半杯。

蘇瑭見他眼神微眯的樣子,心頭好笑。

“若是公子願意,這公主府的酒卻是能常喝的。”

她只是穿了男裝,但并沒有刻意掩飾聲線,那把妩媚得能滴出水來的嗓子,謝蘊大概一聽就知道是女子。

再加上這句話,蘇瑭的身份昭然若揭。

謝蘊這才放下酒杯,朝她行了個書生禮,“要是讓他們知道猶抱琵琶半遮面千呼萬喚不出來的公主殿下居然近在咫尺……”

蘇瑭被他這說了一半的話逗笑,背手彎腰從池中撚起一杯酒。

“要讓他們知道公子一舉杯就邀到了明月……公子今日離府後定要小心……”

說完也仰頭一飲而盡,末了還朝他亮出杯底。

“殿下好酒量!”

謝蘊贊了一聲,雖然說話坦蕩游刃有餘的樣子,其實在心底已經掀起波瀾。

剛聽那聲音就讓人悸動不已,轉頭卻見一仙童似的人物對着自己笑得眉眼如畫。

今天來其實多少還是對美人有所好奇。

傳言中那般絕色,先是傾心曹驸馬下嫁,後又傳出流連玉虛閣的豔聞,今日廣邀才子,外人也多有香豔揣測。

一個女子,竟是如此不顧惜自己名聲?

直到今日親身體會公主設宴的種種妙思,現在又親眼見到一身男子打扮的女人,她眼中的神采灼耀非常。

公主的心思不可謂不明顯。

謝蘊又十分佩服,這樣将自己的野心袒露在一個還未會試的舉子面前,沒有大氣量是做不到的。

他又十分不解,公主定然是對未來有所謀劃,他看不透。

于是也顯得更加迷人。

三鼎甲中劉梓氣質過于迂腐,而邱元又是出身貴族,不好随便接近,蘇瑭獨對謝蘊頗有好感,

不過兩句話,她就确定,這是個聰明的男人。

“公子還是快過去,似乎戲要唱完了。”蘇瑭卻不再多說,放開酒杯,留下這句話就施施然而去。

……

臺上戲還唱着,臺下卻有侍女開始端着筆墨走到三五站在一起的才子們面前。

“公主請才子們為今日納賢宴作詩……”

就這一句,任他們怎麽追問,侍女都不再多說。

心思通透的心中已經有底,這就是今天的考驗,公主選了這兩折戲,投其所好也要對天下奇女子歌功頌德一番。

有迂腐的,不願吹捧“女英雌”,就挑了酒宴別出心裁的布置入詩。

能到參加會試這一步的筆力都不弱,取紙蘸墨,沒一會兒就人手一首“納賢宴賀詩”。

侍女們将留有名字的詩作一一收起送回小樓。

蘇瑭已經轉了一圈回來,此時正跟幾個也借着送酒送紙墨游走在人群中聽了不少的心腹一起粗略浏覽厚厚一疊才子們的大作。

先把那些明顯看不起女子的剔除出去。

又在“贊詠詩”中把先前親耳聽到對女人頗有微詞的幾個剔除。

這種詩不對心的人,不堪大用。

最後留下的,侍女們一數,仍足有二十三人之多,三鼎甲當然也在其中。

“讓這些都留下,其餘散了吧。”

園中衆人聽侍女念完能留下一睹公主真容的幸運兒名單,大多都哀聲嘆氣,戀戀不舍地在侍衛“督促”下離開臻萃閣。

而留下的則被帶進了小樓。

才子們這才驀地開始緊張起來,立在金碧輝煌的堂前,顯得有些局促。

等了好半晌,忽然有人發出“嘶~”地一聲。

“公主!”

衆人齊齊望去,就見前方的屏風被人擡開,其後龍鳳浮雕的寬大鳳椅上端坐着盛裝的蘇瑭公主。

這次蘇瑭穿着皇族特殊場才穿的禮服。

黑金兩色被她穿得如皇帝冕服般威嚴,但那張臉、那身姿又是極美,恰到好處地消減了帝王之姿的戾氣。

“參見公主!”

在一瞬呆愣之後,不知道有誰起頭,衆人才紛紛跪地。

“免禮。”

蘇瑭寬袖一拂,聲音莊重中透着山泉般的靈動。

如果說那些才子之前還存着獵豔之心,這會兒卻是全都被抛到了九霄雲外。

特別是有人發現,公主那天人之姿,不就是先前出現在人群中仙童般的小公子?!

“呵~”

蘇瑭見一個個先前還指點江山的才子都呆了似的,忽然輕笑出聲。

那一個個呆了的,這會兒又忽然開始臉紅。

就連已經單獨見過她的謝蘊也不例外,畢竟男子打扮與女子打扮又有所不同。

如今堂上端坐的女人,美是一回事,那渾然天成的帝王之氣恍惚間竟讓他有種想要臣服的沖動。

“爾等飽讀詩書,又心懷報國之志,本宮甚是歡喜。”

蘇瑭仿佛是皇宮鹿鳴宴上接見衆進士的皇帝,那氣派,就是要在潛移默化中給他們一種無形的暗示。

“公主府乃先帝生前為本宮所建,父皇素來愛才,本宮有意效仿之……”

“諸位從今日起到金榜題名時,府裏幾處院落随時朝諸位敞開大門,衣食用度皆有府中承擔。”

她緩緩道出今日主旨,“若有人懼怕外面流言蜚語,去留随君。”

所有人面面相觑。

蘇瑭最後一句話才将衆人點醒。

不管他們今天選擇留下與否,見了公主的事情都不敢有人在外面多說半句。

外人不知道公主其實并非如流傳中那樣“跋扈”,而是繼承父志存了愛才之心,很可能會把才子們住在公主府的事情傳出些豔色來。

對于要入仕途的人,多少名聲有損。

所以這又是一次考驗。

“諸位不必此時就做出決定,三日之內,到公主府自然有人招待。”

蘇瑭已經站起身,居高臨下掃視一圈。

“不過若是讓本宮聽到什麽不想聽到的……唔~不過諸位都是聰明人,本宮這話是多餘了。”

說完長袖一揮,轉身沒入紗簾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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