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豔妻12
趙攸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後宮妃子的荒唐事,卻沒想這一切本就在他人的算計之中。
蘇瑭留在秀景宮的眼線已經第一時間把許飛燕的“結局”傳了出來。
據說趙攸專門讓幾個侍衛守着對年輕高壯禁軍格外親睐的許妃,秀景宮俨然成了冷宮不說,更是成了藏污納垢之地。
“驸馬你也真是,本宮不在就不知道乖乖回來等着?”
蘇瑭此時立在榻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奄奄一息趴在上面的曹榭。
“醉酒也敢在外面亂跑,遭罪了吧?”
她和顏悅色地看着緊閉雙目,眼角卻淚珠不斷的男人,“你也不說是誰幹的,本宮怎好為你申冤?”
曹榭是被人丢在玉瓊宮門口的。
蘇瑭彼時已然回宮,有宮人慌慌張張進來說驸馬出事了她才慢吞吞迎出去。
要讓禦醫為他看診,曹榭就跟瘋了似的只縮在牆角不肯。
後來只好讓侍女幫他草草處理了,即便如此,一被碰到曹榭就打擺子 。
蘇瑭只裝作不知,立在一旁不甚真心地“關切”。
曹榭心裏估計已是天翻地覆,哪裏還顧得上分辨妻子的風涼話?
第二日蘇瑭把人用馬車拖回府,見他完全站不起來,只得派人去幫他告假。
又貼心地去相府報信說驸馬春宴酒後受寒卧病不起了。
曹相夫婦當然不信,親自跑來公主府要看兒子。
蘇瑭長袖一拂,随便看。
反正曹榭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小人,估計是打死也不會告訴父母自己上下兩道門都被用爛了。
果然,曹榭聽聞父母來了,先還要避而不見。
但架不住他們愛子心切硬闖進來。
夫妻二人見他蓋着被子趴在床上臉色青白嘴角燎泡的模樣心疼不已。
“風寒怎會如此?”
曹相伸手想要碰兒子臉,卻被他側開。
公主府的醫官在旁解釋,“酒後風寒,邪火入侵,實屬正常。”
這人也見了,并不是想象中那樣是公主故意扣人,曹相夫妻才狐疑着離開。
不過曹榭這“病”一養就是月餘,吏部催人銷假,他勉強去了,卻是小半日就跑了回來。
無他,左右同袍都是男人,曹榭那日心裏又驚又懼又羞又惱,怕慘了,現在見到有人朝他笑朝他伸手就哆嗦。
他也是奇,從衙門跑出來哪兒也不去,直直回公主府。
玉骢苑仿佛成了他的避風港,大門一關,誰也不見,就人不人鬼不鬼的過起了從前他最受不了的日子。
當然,這是後話。
話說春宴後不久,一直跟着楊子康的人終于傳回捷報。
蘇瑭聽得眼睛都睜圓了。
“當真如此?”
回來的侍衛單膝跪在面前,垂着頭十分肯定,“屬下親眼所見,楊公子确是進了報國寺。”
原來楊子康那夜負氣離去後就把自己關在國公府閉門不出數日。
一出門就馭馬直奔城外,先是在郊外閑逛半日,似乎在游山玩水,但卻每次必經須彌山。
那須彌山上就只有一個報國寺。
然而他次次經過山門卻踟蹰不前,都是勒馬停一停,似乎在欣賞須彌山美景,旋又奔離,尋了別的景致而去。
終于日前,楊子康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錦衣夜行避過城防耳目出城。
他武功不俗身輕如燕,跟着他的人險些跟丢。
卻發現楊子康這次居然徑直躍過山門翻牆進了報國寺。
蘇瑭連連咋舌,楊靖楊大将軍真是深谙大隐隐于市的道理,這麽些年,竟然就藏在所有人的眼皮子低下?
報國寺出城不過幾裏路,又是香火極旺京中男女信衆最常去的佛寺。
京中權貴更是篤信那裏的高僧,大小佛節必定前往拜谒。
竟然就沒人發現前楊國公就藏身于此!
不過蘇瑭的人沒能跟進報國寺禁院。
只發現楊子康進去後沒多久就垂頭喪氣地出來,想來那位脾氣古怪的二叔是不願意見他?或是沒能滿足他的請求?
“明日本宮要親去報國寺上香。”
蘇瑭朝侍從吩咐,讓人去準備行頭,想了想又道:“多備點香油米糧,驸馬惡疾纏身,本宮要在寺中齋戒數日為驸馬祈福。”
一切都順理成章。
翌日天還沒亮,公主府的車隊就已經緩緩駛出城門。
報國寺的迎客僧打山門遠遠一望是公主儀仗,轉身就往上報,等蘇瑭守禮在山門前下車的時候,住持方丈已經迎接上前。
“不知公主親臨有失遠迎。”
蘇瑭心頭一哂,這報國寺果然會“做生意”,難怪屹立多年香火越來越旺,江山易主也能巋然不動。
“驸馬近來抱恙,本宮特意上山,想要借寶地吃齋誦佛,祈願驸馬早日康複。”
這套說辭用起來得心應手,仿佛是患難見真情,驸馬出事才試出了公主真心。
原來從前種種都是人家夫妻倆鬧別扭呢?
住持方丈連連阿彌陀佛,“公主心懷有善,驸馬定會不日痊愈。”
說着一撚佛珠,側身為蘇瑭引路。
她貴為公主,自然是被引進報國寺內院深處最清幽的禪院,所行一路平民避讓,僧侶躬身。
蘇瑭目不斜視,卻在餘光裏留意左右。
楊靖在這裏潛伏數年,不知道是以香客身份呢?還是幹脆做了俗家弟子帶發修行?
他身份特殊,居所定然也在尋常香客進不去的禁院。
所以她才刻意要在這裏吃齋念佛住下來。
那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住持方丈把她帶到一處院落,“此處乃先帝早年于鄙寺禮佛時曾居住過的禪院,每日有人掃灑,院內物事皆為皇家舊物,公主盡可随意。”
蘇瑭聞言倒是認真打量起這裏來。
先帝在這裏住過?原著裏不可能寫得這麽詳細,她還是第一次知道。
不過雖說是帝王下榻過,但先帝一看就是個節儉的武将性子,院落禪房其實跟別的客院并無太大區別。
只是在禪房正房供有一副牌位,上面赫然寫着“昭烈帝”字樣,正是先帝谥號。
她随即身形一凜,眼露哀色恭敬上前跪下雙手合十。
半晌才睜眼,定定看了一會兒靈前缭繞佛香,竭力讓目中水光消弭于無形之後才偏頭。
“本宮不知貴寺還在此為父皇設了靈龛……”
住持慈眉善目,但笑不語。
蘇瑭又跪了一會兒才起身,轉了一圈後出來。
“大師,本宮見周圍也有禪院,可有住人?”
這才是她想知道的。
誰知住持緩緩搖頭,“此間并無其餘貴客長留。”
那就不是以香客身份了,只好先住下來,皆時讓侍衛摸去僧舍那邊,看是否有帶發修行的弟子。
于是蘇瑭輕笑點頭,“如此便叨擾了。”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公主儀仗進山的時候,除了住持方丈得到了消息,還有一人也坐立不住,一直潛藏在暗處,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就連她在先帝牌位前忍淚的模樣也全都看在眼裏。
……
蘇瑭這一住就是數日,侍衛已經暗中把僧舍都搜了個遍,卻從未發現任何帶發修行僧人的行跡。
她先前只是覺得以楊靖的武人性格,即便潛藏在寺院也不至于真的就出家向佛,所以才把目标定在了俗家弟子身上。
但此時遍尋不得,她又讓手下注意其餘僧侶,多日也是無果。
從楊子康先前形容來看,楊靖必定是在這裏沒錯。
蘇瑭不禁有些苦惱。
難道這人會隐身術不成?亦或是……
在故意躲着她和她的人?
想到這裏她忽然靈光乍現,楊靖會因為先帝的意外身故負疚罷官,定然是對先帝十分忠誠愛重。
而自己是先帝唯一的骨血,想必楊靖對她也是心情複雜吧?
如果不是先帝薨逝,蘇瑭公主絕對不會落得被新帝算計下嫁相府的地步。
楊靖心中有愧。
故意躲着她是因為無顏已對,但既然能躲,想必他也是能時時監視她的所在咯?
想通了這一點蘇瑭反而放松下來,讓身邊侍衛全都先行下山等候,自己只留了素鈴在身邊服侍,安安心心地禮起佛來。
這心思一變,卻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前幾日沒曾注意到的東西,全都漸漸浮出水面。
比如每日她去住持方丈那裏聽禪回來,先帝牌位前的佛香佛果都必然是新換的,佛龛前被擦得一塵不染光可鑒人。
而院中零星落葉也被收拾得幹幹淨淨,甚至花壇中素色小花都被精心澆灌過。
第一日住持方丈就說,這院子日日有人掃灑。
但蘇瑭住了這麽些天,卻一次都沒見到過那掃灑之人。
呵,這裏原來還隐匿着一個“掃地僧”。
……
這日蘇瑭如往常一樣早早起身,梳洗妥當用過齋飯之後就穿了一身素色群袍帶着素鈴前往佛堂。
只不過這次她卻在方丈開始講禪之後不久就謊稱身體不适起身告辭。
方丈顯然沒料到她突然發難,一時間阻攔不及,連派人前去通風報信的間隙也沒有。
蘇瑭走得很快。
幾乎已經篤定自己能在院子裏将人“捉個正着”。
臨近花木婆娑的院落,就能聽到院子裏傳出“沙沙”的竹耙子掃落葉聲。
掃地僧果然來了。
蘇瑭長眉一挑,腳步反而放松下來,神色間隐有期待。
楊靖少年成名,雖功勳顯赫但其實不過而立。
你看楊子康才多大,楊靖他親哥要是還活着也才年近不惑而已。
他會是個怎樣的男人?
她悠然轉過樹叢,一眼就望見籬笆牆內,一高大的灰衣僧人正立在香樟樹下。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雖未轉頭,但他顯然已經聽到了來人動靜。
單薄的僧衣下虬結的肌肉随之一僵。
蘇瑭紅唇微張,高大的男人僅一個背影就能仿佛間窺見曾經的殺伐決斷肆意沙場。
可那本該醉卧美人膝醒握殺人劍的男人,卻頭頂光如明鏡。
她細看了兩眼,還好,沒點戒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