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夷

“哎哎，她醒了！”

“看着怎麽……有點像人啊。”

“怎麽可能是人！咱這可是陰曹地府十八層的輪回之間，來這裏的人都是登記造冊過的，身上都戳着輪回印。你看她幹幹淨淨的，我覺得八成是鬼。”

“鬼？這裏是醫官府，哪個鬼敢平白闖進來？活得不耐煩了？”

“沒準是走錯路了……”

好吵。我嘆了口氣，懶洋洋睜開眼睛。頭頂二四六八只眼睛霎時湊了過來：“快說，你是人是鬼？”

我奮力去想，可什麽也想不起來，只能老實答說：“不知道。”

“不知道？”八只眼睛同時大了一號。

突然，其中一雙靈光頓現：“什麽都想不起來，一定是個投過忘川的！既投過忘川……便是準備入輪回的，那必是人無疑了！誰賭是鬼來着？給錢給錢。”

我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場景，一點也不明白。這時，只聽一個沉冽的聲音遠遠問：“你們在做什麽？”

四下剎那間寂然，方才還興致勃勃的幾人頃刻跪了一地。我依舊窩在牆角，滿腦子漿糊地看着一雙雲靴慢慢停在跟前。

“啓、啓禀醫官大人，這女子方才憑空出現在咱們醫官府，小的們正在商議該如何處置。”

那人靜了一瞬，随即問道：“憑空出現？”

“是。呼的一下冒出來，人鬼莫辨。”

又是一陣寂靜，似乎有人正盯着我看。我不禁擡頭，只見一名身着玄袍的修長男子。光線太暗，我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覺得他臉龐的輪廓精致淩厲，在幽暗中泛着白瓷般的微光。

他遠遠瞧了我一會兒，突然俯身，将手覆在我的胸口。地上跪着的四人同時倒抽一口冷氣。我看了看那人的手，又看了看他漆黑的頭頂，奇怪地問：“什麽叫‘連你也看不出’？你應該看得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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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驟然擡眼：“你怎麽知道？”

我更奇怪了：“我知道什麽？”

他隐在暗影裏，眸色卻愈發灼灼：“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開始懷疑這人有病：“不是你自己說的麽？”

“我什麽也沒說。”

“你說了啊。”我郁悶道，“你說‘這女子是何來歷，為何不僅不能一眼看出，甚至窺命術也無法探得’。”

倒抽冷氣的聲音再次傳來，有人顫顫巍巍道：“姑娘……小的們都聽着，方才醫官大人确實沒說話啊。”

“什麽？”我驚了，“他很大聲的，你們耳朵不好？”

那人慢慢站了起來，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四人：“他們現在在說什麽？”

我已經可以确定這人有病了：“他們沒在說話啊。”

那人默了半晌，沉聲道：“無常，別發呆了，想你最愛吃的東西，在心裏想，不許出聲。”繼而問我，“現在呢？他是否在說話？”

“沒有啊。”我簡直要被這個莫名其妙的人逼瘋了，“明明是你在說話呀，你在說：‘無常喜歡吃人界灌濃湯的小籠包’。”

這一方空間徹底靜默了下去。良久，那人仍一動不動地伫立原地，而地上的四個人同時尖叫一聲，起身拔腿就跑：“這女子獨獨能聽見醫官大人的心思！見鬼了，見鬼了！咱們在這陰曹地府當差，頭一次見着這麽大的鬼啊啊啊！”

***

一盞豆大的燭火瑩瑩燃着，将眼前的冷臉照得略顯森然。

我苦着臉無奈道：“我還是能聽見。你在說‘若是隐神咒也無效，那麽這女子對我的心念窺探豈非無法可解’。可這不是窺探啊，我真沒想窺探來着，明明是你自己大聲念給我聽的。”

他眉目沉沉：“還是想不起來？”

我垂下頭：“已經說了一百遍了。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從哪來，也不知道為什麽獨獨能聽到你的心思。他們不是說我投過忘川麽？那我就是人界來的死人呗，且是個有特異功能的死人。你也不用害怕，這裏不正是死人輪回的地方麽，你又是管事的，只要快點幫我輪回，你的心思就安全了。”

他神色不明地瞧着我：“你能聽見我的心念，而入輪回需魂魄純淨，除盡異能。”

“那就除啊。”

他的臉色愈發難看。我聽了半晌他的心思，恍然道：“哦，你除不了。那就換個人給我除呗。”

他閉口不言，可他的聲音卻在我的腦袋裏隆隆作響。我蹙眉問道：“你說什麽？能換人就好了？也就是說不能換人，只能你來？你到底是誰啊？”

他揉了揉額角，拂袖而去。門板“呯”地拍上前，我清楚聽見幾個冷冰冰的字眼：“輪回之間醫官，沈夷。”

作者有話要說： 上古秘事第二篇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