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番外一
景鑒到達鵲山之時,已是數日之後。招搖山上的白色迷霧, 已然散去。
往日裏冷清的招搖山, 在山門之處,竟是擠滿了妖。好在雖說妖多, 但在招搖山下, 都不敢放肆。
景鑒一眼望去,倒是見到不少眼熟的面孔。粗粗一掃,他就發現,各族之王悉數在此。
想來也是, 陸恒離開招搖山百餘年,一回來就在鵲山之中鬧出那麽大的動靜, 加之天網之上放出的那段影像。現下整個乾元大陸最為引人注目之地,莫過于招搖山。
除了各族妖王,人修那邊各大宗門派來的使者也不在少數。天道本源之事, 事關重大,且還涉及到突破飛升以及之前那些各宗門飛升上界卻慘死的強者大能之事。
想必,陸恒此時定是忙得焦頭爛額。
反正自己來也只是取個東西, 不必麻煩陸恒費什麽心。景鑒想到此處,便大搖大擺地向着山門之處興趣。
才到門口, 他就被門口一小妖攔住了。
這小妖好像是雀族的, 說起話來叽叽喳喳地特別快:“把你的聯絡型玉圭拿出來, 我登記一下。到時候輪到你了, 會通過玉圭叫號的。”
“……”
景鑒被這小妖弄得一頭霧水:“這登記是什麽意思,叫號又是什麽?”
小妖在這幾日內, 已經不知道解釋過多少次:“現在想要見王的人太多了。王只有一個,分身無暇,就想出這個方法來。不耽誤你們時間,登記過後回去等着就是了。”
景鑒想着自己的事倒也不算緊急,就把玉圭遞了過去。
拿回玉圭的時候,景鑒多問了一句:“請問大概什麽時候才能見到王。”
那雀妖手上拿着一賬本,他翻了翻,然後說到:“很快的,約莫一個月後就輪到你了。”
景鑒大驚失色,一個月後,那可不行。鴉族的聚會就在半月之後,要是拿不到那件鳳凰羽所制長袍,他大概又要被那只臭烏鴉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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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小兄弟,能否通融一二。我這事十分緊急,耽擱不得。”
雀妖一臉無奈,指了指門口那些席地而坐的妖:“那些,都是各族的王。我要破例讓你進去了,他們還不活吃了我。如果你能聯絡上王,王令下來,那自然是沒什麽問題。”
景鑒一拍腦袋,覺得自己真是個傻子,同門口這小妖糾纏什麽,直接聯絡陸恒即是。
事情十分順利,景鑒聯絡上陸恒不過片刻。
一只紙雀就自山頂飛了下來。
“景鑒啊,上來。”陸恒的聲音自紙雀口中發出。
守門那雀妖,聽罷就讓開身去,請景鑒上山。
紙雀一路帶着景鑒到後方的書房之中,同景鑒所想不同,此刻招搖山峰頂并沒有什麽人。
他同陸恒倒不必講究太多虛禮,書房的門敞着,景鑒直接就跨步進去。
陸恒确實挺忙,印着各族紋章的妖族公文堆得滿地都是。只是,準确來說,忙得并非是陸恒。
此刻,這鵲山之主,妖王巴蛇懶洋洋的斜靠在窗前軟榻之上,眼睛半阖,手上還拎着一個小小的酒葫蘆。而坐在桌前批閱公文的,是他的道侶釋空。
見景鑒進來,陸恒也只是擡了擡眼皮:“坐。”
“下方那麽多人還候着,你反倒躲在這偷懶。”景鑒同陸恒也無需客氣,他直接在桌旁坐下,順手給自己斟了杯茶。
“還麽到叫號的時候,誰讓他們非要在下方候着。明知道沒叫號輪不到,卻不知為什麽總要等着。
“我說你是怎麽想出這個什麽預約叫號的法子來的。”
“不是我想出來的,當初意外之下,去過另一方世界。那世界挺有意思的,天網的構思就是從那世界學來,這預約叫號亦然。”陸恒捏了捏眉心,“不這麽弄的話,一堆人擠在大殿裏,吵得我頭疼。”
景鑒看了看陸恒,又看了看書桌前端坐批閱公文那人:“說得倒是好聽,從頭到尾,處理這些事情的根本就不是你吧。”
陸恒挑了挑眉,絲毫沒有心虛之色:“妖王的伴侶,自是共享他的一切,包括這些公文和妖族的雜事。”
景鑒為釋空大師默哀片刻,被陸恒這懶骨頭騙到手,今後怕是要一直被他奴役。不過他又想到當時在問心陣中看到這兩人的內心,說不定現下的生活,釋空甘之如饴。
“再說,釋空心煩,我也感同身受。”陸恒仰頭喝酒,那酒葫蘆卻已經喝空。他伸手就往軟榻下面摸去,也不知從何處又摸出一壇子酒來。
“阿恒,淺酌即止。”
“哎呀,再喝一小口,這梨花白現在正是味道最好的時候……”
釋空只是擡頭,看了過來。
陸恒一攤手:“好吧,明日再喝。”
景鑒看着眼前這兩人,只覺得有些手癢,有種想使個烈火決燒些什麽的沖動。
他覺得自己不能在此處久待下去,直接開口就說明來意:“我此次前來,是來取那件預定的東西。半月之後,鴉族有個聚會,那只臭烏鴉定然回去。”
“你對那鴉族倒是念念不忘,婳娘呢?”
“她近日有些感悟,回畫裏修煉去了。”
陸恒眉頭一挑,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如果你想要那鴉族對當初做的事情後悔,除去鳳凰羽長袍外,我還有一好主意。”
景鑒一聽,就忙不疊地說:“”說來聽聽!”
“據我說知,鴉族半月之後的聚會,乃是他們傳統的賽寶節。這賽寶節外族也可參加,如你披上鳳凰羽長袍,帶上婳娘的畫卷前去,說不定能奪下魁首……”
“說得不錯。”景鑒雙掌一擊,“我家婳娘那般可愛,閃閃發光,定然能讓那些鴉族悉數拜倒。我有這麽可愛的一個孩子,還能奪下賽寶節魁首,那只臭烏鴉定是要氣歪了鼻子!”
景鑒越想越激動:“走走走,去取那長袍,我還得回去給婳娘好生裝扮一番。”
陸恒手一揚,一道玉符就落在景鑒桌前:“你自己去取吧,我公務繁忙,就不做陪了。”
景鑒不可置信地看着歪在軟榻上那人:“你眼下哪裏繁忙了。”
那可是妖王私庫,其中所藏之物,無一不是外界夢寐以求的天材地寶,這人就這麽無所謂地放人進去随便取東西。
“我當然公務繁忙,如此多的公文,讓釋空一人處理我可過意不去。”陸恒揮揮手:“我的私庫,也能算是你曾經的家。我不介意你回家去看看。”
“……”
景鑒拿起玉符就起身離去,這地方對于他這種沒有道侶之人來說,簡直比當初在那無盡深淵還要煎熬。
陸恒有句話說得倒是沒錯,這妖王私庫确實能算他半個家。景鑒一入私庫,直接在一旁架子上去過一本書冊,上面将私庫中的天材地寶分門別類記錄下來。
說來,這本書冊還是當年釋空以莫的身份住在招搖山上之時,整理出來的。
在此之前,這私庫亂得一塌糊塗,陸恒得到什麽天材地寶,向來都是随手一扔,待到想起來要用之時,不翻找個半日決計找不到。
景鑒又想起方才所見,那幾乎要被公文海淹沒的釋空,搖了搖頭,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天生一對。
按照那書冊中的記錄,他很快在浩如煙海的珍寶中找到鳳凰羽長袍所在。
景鑒取出之時,不甚碰到上方一個木盒。那木盒并未上鎖,翻落在地,裏面的信箋散落一地。
見狀,景鑒連忙去收,卻在碰到的時候停了下來。
這是,莫淮的字跡。
景鑒想了想,拿起最上方的一封信。
信并未封口,也沒有署名。他便放下心來,打開那封信。
信件上,連擡頭都沒有,只寫了一句。
“那日,我見到生命中的光。在那處待了數百年,現下向來,卻是覺得。如受那些苦楚,是為了今後能同他一直在一起,心中竟是有些感激。”
景鑒有些不明白,又随手打開一封,這封信則是字跡淩亂,有些難以辨認。
“為何。為何是這樣。如那日我不去取那枚靈果……什麽天命,什麽情劫,我不願認命,那明明是我的王,明明是我的,我的光……”
景鑒手一抖,忽然明白了些什麽。這些信,他不能再看下去。
他将信裝好,放入木盒,随後帶着鳳凰羽長袍和木盒離開,準備将信送給應該看到的人。
陸恒垂眸看着打開木盒中,躺着的那些信件。撫養莫淮近千年的時光,他會認不出對方字跡。
“我知道了。”
陸恒伸手過去,卻是把木盒蓋上,一點火星自他指尖溢出,落在木盒之上。火焰将那木盒吞沒,瞬息之間就化作飛灰,如同那日的莫淮一般。
“你不想知曉莫淮為何要做那些事情。”景鑒有些不理解。
“不想。事已成定局,知道了又能如何。他做下之事,也不會因為這些東西有半分改變。”
陸恒說罷,便不再提起莫淮,而是從袖中拿出一塊玉符:“景鑒,我有一事相托。這乃是天網大陣的陣法構造以及關于今後天網的一些改進辦法。”
“比如,改進聯絡型玉圭之法,可在玉圭中繪制小型陣法。每個持有玉圭之人,皆可在天網上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地盤。可将一些個人修煉心得之類放在這小型陣法中同旁人分享。“
“誰會願意将修煉秘法拿出來同旁人分享?”
“自然不是無償的,修煉秘法只提供一部分供人查閱,如要看後面最為核心部分,必須自神魂之中,分出一些生命精華作為報酬。對于壽數漫長的修行之人來說,這一點生命精華造成不了什麽影響,說不定還能讓他們得到突破的機緣,這般合算的買賣,想必都會樂意。”
景鑒依舊不解:“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何?”
“新的天網大陣,我會繪制在本源之樹處。使用這種小型陣法之人,皆要會從他們交易的生命精華中,扣除一部分,用以供給本源。心甘情願付出的生命精華,如此本源能盡快複蘇,老和尚在尚未完全化身本源之前,也能少受些被紅蓮之火灼燒的苦楚……“
兩人商量完畢細節之後,景鑒便告辭。在分別之時,為表示感謝,陸恒還從私庫中,找了整整一套小女孩可以用到的衣物首飾等,讓景鑒替婳娘好好打扮一番再去參加那賽寶會。
“要一口咬定婳娘乃是你的子嗣,才會讓那鴉族追悔莫及,竟是弄丢了你這樣價值連城的寶物。”
臨別之時,陸恒是這般說的。
景鑒覺得他說得十分有理,深信不疑。
半月之後,信心滿滿的景鑒,帶着被他打扮地光彩照人的婳娘,參加了鴉族賽寶會。
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
身披鳳凰羽長袍之人,手持畫卷。那畫卷之中,放出沖天七色光芒,随即從中走出頭上戴着璀璨珠寶,身披泛着如夢似幻光芒的金絲長裙的小女孩。
而這小女孩,生得也如同天上仙童,絲毫沒有被那些耀目珠寶壓下半絲風采,而是相映生輝,讓人不敢直視。
這一幕,征服了所有鴉族的心。
景鑒這個外族,當之無愧成為此次賽寶會的魁首。他得意洋洋地站在高臺之上,等着鴉族之王上臺替他戴上表示勝者的王冠。
那頂王冠也是精致異常,鑲滿符合鴉族審美的珠寶。
想到剛剛自己上場之時,那只臭烏鴉滿臉驚訝的樣子。景鑒就覺得心中舒爽,如他看見這桂冠戴在自己頭上,定是要氣得吐血。
咦?那臭烏鴉到何處去了?景鑒找了一圈,都沒看到那人,想必是追悔莫及回窩了去大哭三天了吧。
景鑒才這般想到,就見那只臭烏鴉,一步一步走上高臺,手上捧着的正是那頂王冠。
那只臭烏鴉,竟是鴉族之王?
不過驚訝也僅維持片刻,景鑒心中只覺得更加得意,讓這臭烏鴉給自己親手戴上王冠,效果豈不是更好。
景鑒挺了挺胸膛,極為得意:“如何,可是為當日之話後悔?”
“我早已後悔。”
“後悔也晚了,現在這王冠是我的了。”
“這王冠,我一直為你準備,如你此次不來,我也是要去尋你的。”鴉王意味不明地說了句,“你确定要戴上這王冠?”
“那是當然,這可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
儀式結束後,鴉王沒有離開,卻是沉聲問了一句。
“這孩子,從何而來?”
“當然我我親生的,看她這玉雪可愛的樣子,也只有像我這樣光彩照人的妖才生得出來!”
“我竟是不知,你們器物成妖,也有延綿子嗣的能力?”鴉王上下看了景鑒一眼,臉上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景鑒卻把他那表情當成輕蔑,被他氣得臉漲得通紅,一時之下口不擇言:“誰說我不能生!我現在就生給你看!”
婳娘見眼前這争鋒相對的模樣,早就吓得化作一道流光躲回放在景鑒儲物戒中的畫卷裏去。
如今高臺之上,只剩下了景鑒和鴉王。
“哦?你自己一人就能生?你們器物一族延綿子嗣的方法倒是有趣得很。”
“呸,我現在就去找個女妖生給你看。”景鑒甩袖就要離開。
“女妖是不必了,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啊?”景鑒只覺得後頸一痛,在陷入黑暗中之時,他聽到一句。
“你可知鴉族賽寶會,也是鴉王選王後的盛會。戴在你頭上的,可是鴉族王後之冠……”
數日之後,從鴉王宮殿傳出一聲怒罵:“陸恒你這王八蛋!坑死我了!哎喲……”
作者有話要說:明日七點更大師番外~記得來看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