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谷黍

楚浔枂将房臨冶帶到前廳,幾人圍着茶桌而坐,已有官兵去搜了別莊的各個院子,楚浔枂小酌着茶,不時與房臨冶交談幾句,看似風輕雲淡,心裏卻是緊着的。

在得知房臨冶來到別莊之時她雖命人将那信紙送出,卻不知來不來得及,但表面功夫卻是要做的,不能讓房臨冶看出她的半分虛心。

過了許久,一小捕快來報,楚浔枂心口一緊,看向宋君顏,宋君顏卻是風輕雲淡的模樣,握住她的手,安慰的笑笑。

楚浔枂盯着那小捕快,越發的緊張了,卻聽那小捕快道:“禀房大人,屬下已搜遍別莊各院,并未發現許刺史所說的信紙。”

聽到此話,楚浔枂心卻是放下了,看來那信紙已經被人送出別莊了。

只是,房臨冶卻滿是疑惑,“當真尋不到?你們可有仔細搜查。”

“屬下确已搜遍別莊,并無可疑之物。”小捕快垂下頭。

“怎會,那分明是許刺史口供,又怎會有假?”房臨冶轉頭,眼神毫不避諱的直視楚浔枂,裏邊滿是怒意。

楚浔枂不過輕輕瞟了眼房臨冶,輕笑道:“按房大人所言,本公主的別莊就該有那信紙麽?可是斷定了本公主就是那包藏禍心之人?”

“許刺史确言浔公主的別莊藏有信紙,不過下官卻無污蔑浔公主之意。”房臨冶不卑不亢道,說他并無污蔑楚浔枂之意,但那話中的意思卻未必了。

“哼。”楚浔枂輕哼一聲,“不過一區區刺史之言,房大人不調查清楚就信了,還大張旗鼓的來搜本公主的別莊,當真武斷。”

聽楚浔枂此話,房臨冶面色一黑,緊了緊握住的拳頭,許久才放下,拱手恭敬道:“今日之事是下官魯莽了,畢竟災糧一事關乎人命,還望浔公主多多包涵。”

話雖如此,但房臨冶依舊帶着怒火注視着楚浔枂。

楚浔枂也不怕,就起身,擺手,居高臨下的看着房臨冶,諷刺道:“還望房大人下次謹慎些,別再做些白費力的事,既尋不到災糧,又愧對難民。”

這次,房臨冶的臉色徹底的青了,卻又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便作了個揖,帶着他的人離開了。

直到房臨冶一行人離了別莊後,楚浔枂才放下心來,又坐下。

“浔兒飲杯茶。”宋君顏将茶杯遞給楚浔枂,安慰着。

楚浔枂接過宋君顏的茶,一飲而盡,也顧不得說些什麽,就往後院走去,今日房臨冶搜不得信紙就拿她沒辦法,但奈何房臨冶是個嫉惡如仇卻又迂腐的人,分明就是認定了她是那作奸犯科之人。

在許老嫌疑未洗清之前,房臨冶定會再尋法子來搜查別莊,直到找到那信紙為止。

只是,那信紙卻是扳倒張懐的關鍵證據,她是如何都不會拿出的,何況一旦拿出信紙,豈不是她的變相認罪?現下她還是要快些去問茗清究竟将那信紙藏于何處了。

來了閣間,已有一黑衣男子等候,男子五官并不出衆,但通身的殺氣卻是讓人忽視不住,他見楚浔枂進來了,就恭敬作揖。

楚浔枂擺手,問道:“可是将那信紙拿出別莊了?”

“屬下無能,并未在木盒中找到那信紙。”茗清跪倒在地,冷淡的臉上難掩自責。

“其他地方也尋不到麽?”楚浔枂淡聲問道。

“尋不到······”

信紙不見了,楚浔枂看向那被打開的木盒,分明是被捕快搜查過了的,無論那些捕快是晉元帝還是房臨冶的人,只要搜到了信紙,那麽她藏私的罪名就是逃不掉了,于晉元帝還是房臨冶都是喜見的。

如此一來,那捕快搜不到信紙,便是不可能作假,然而信紙卻沒被茗清拿出別莊,但它卻不見了,是何人拿了去?

也罷,信紙雖是不見了,但卻排除了張懐與晉元帝所得,總是能尋得來的,而且,如今那信紙就如燙手山芋一般,還是留在外邊較好些······

“也罷,丢了就是丢了。”楚浔枂淡聲道,“命人在暗處封住姑蘇城,務必于三日內尋得信紙。”

“是。”茗清應着,起身,掠上屋檐而去。

許老為何要認罪?這是楚浔枂探不清的一點,雖說房臨冶為人迂腐,但對于犯人他卻極少用刑,更別談許老這種上過戰場的前輩。

而在房臨冶眼皮子地下弄手腳就是更難了,如此一來就排除了張懐收買獄卒逼迫許老認罪的嫌疑,且許老孤身一人,沒有家人可成為軟肋,那麽唯一的可能便是許老自願認的罪。

但許老卻是絕不會背叛她的人······至于藏于許老家中與裴家軍通信的信件,若無熟識人也是仿照不來的,而且直到現在依然查不出是何人舉報的許老······

楚浔枂沉着臉,張元定是不能放過,而許老卻是案件的關鍵,今晚定是要設法買通了獄卒讓人進去探探情況。

晌午她已派人送了急信去大焉,願她外祖父不要受牽連才好。

才到晚膳時分,還未來得及用膳,就有探子來報,許老在獄中招供将災糧運回大焉的路線。

“他可交代運到何處?”楚浔枂問道。

“據探子報,許老自稱劫下災糧後為避風頭沒将災糧及時運出,直至昨日才用馬車将災糧運出姑蘇,估摸已行到玄陰山下。”茗清拱手作答。

“玄陰山?”楚浔枂面色又淡了幾分,玄陰山在姑蘇城以北,而張家密庫在姑蘇城以南,災糧分明是在張家密庫,又怎會跑到北邊?

頓了頓,楚浔枂又問,“房臨冶可有派人去尋?”

“估摸這個時辰也派人去了。”

“我們的人尋了沒?”

“一收到風聲就去尋了。”茗清皺眉,又道,“還沒确切結果,但有探子來報沿途有北方谷黍遺落的痕跡。”

“再派四十人去,抄小路,找到那批谷黍,在官兵到達之前運走,無論如何不可讓官兵尋到那批谷黍,就算在途中與官兵發生沖突也無妨,凡事有本公主擔着。”楚浔枂冷聲道。

“是。”語罷,茗清又退下了。

楚浔枂快步往外走着,她不知她在哪裏中計了,但黍只有北方才種,那批谷黍極可能就是災糧,若是災糧以這種形式被房臨冶的人尋到,那裴家軍私扣災糧做糧草的罪名是無論如何都洗不清了。

所以,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那批谷黍絕不能被刑部的人尋到。

“茗香,你親自去将張元擒來,不必客氣,只要人還能說話即可。”楚浔枂瞥了眼茗香淡漠道,又接着往外走。

來了廳中,宋君顏正飲着茶,楚浔枂在桌前坐下,直言道:“想必許老一事君顏早已知曉,我要借你玄機閣一用。”

“浔兒要用就用。”語罷,宋君顏看向琉玹。

琉玹自覺向前,對着楚浔枂拱手作揖,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玄機樓定有姑蘇牢獄中獄卒的輪休表,無論用何法,在戌時留出一刻鐘與我。”楚浔枂開口。

“浔兒是要入獄中詢問許老?”宋君顏淡聲道。

“正是,許老會這般說定是有隐情在,事因他而起,我定要親自問他,也好弄個明白。”

“隐情?”宋君顏将茶盞放下,目光直視楚浔枂,“浔兒不考慮他種情形?”

楚浔枂回視,與宋君顏四目相對,也沒應,她知道宋君顏的言外之意,但她卻不覺許老會如此······而且還未審問過張元。

“也罷,就按浔兒說的做。”宋君顏對着琉玹擺擺手,琉玹就退下了。

“如今距戌時還久,先用晚膳才是。”宋君顏起身,将楚浔枂拉起來。

楚浔枂看着被宋君顏執着的手,正想推脫,如今事情到了這般境地,她還有何心思用晚膳,只是宋君顏卻像是懂她的心思那般,又道:“如今探子還未回來,幹等着又有何用?”

語罷,就執意将楚浔枂拉起,緊緊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出廳中。

楚浔枂在後邊跟着,也不說話,待在飯桌前坐下時,她看着坐在對面的宋君顏,才問道:“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亂子,夫君也不怕我連累了你?”

“這等小事浔兒自會解決得了。”宋君顏笑得溫柔。

“我已是焦頭爛額,也不确定能否解決,你如何說這般篤定話?”楚浔枂略微自嘲道。

“估摸是因我信浔兒吧。”宋君顏輕言。

“信我?”楚浔枂略微驚訝的看着宋君顏。

“自然。”頓了頓,宋君顏又道:“不止我信你,母後,外祖父亦是信你,還有你的屬下亦是信你,正是唇亡齒寒,樹倒猢狲散之理。”

楚浔枂卻是不說話,她怎能不懂這道理,若是她倒了,她的屬下,她的母後與外祖父怕也是離倒下之日不久矣,她不能倒下的······

“快用晚膳,戌時還有要事。”宋君顏将青筍夾入楚浔枂碗中,又言:“浔兒可是君顏的天,若是倒下了,君顏也是離滅亡之日不遠矣。”

瞧着宋君顏臉上那略帶戲谑的笑顏,哪能不知宋君顏後半句的打趣話,楚浔枂的眉頭卻是漸漸舒展了,宋君顏說的也句句在理。

就算事情再糟又何妨,她也要咬牙硬挺,護住她所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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