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一怔,他扯上遲朗的領子,又連帶着把繃帶再一次扯亂了,“讓我死心?你憑什麽讓我死心?虧你說得出來這種話?”他強硬地壓低嗓子,越發顯得沉甸甸的,“那你告訴我,現在怎麽又不讓我死心了?剛才就應該繼續說她是你女朋友啊?”
“三年前你看到那張照片,就死心了嗎?”遲朗任他擰着下巴,輕輕地反問。
周青脈說不出話。
“我一直聽說你沒有交男朋友,或者女朋友,老同學聚會你也從來不參加,連杭州都沒有回去一次,”遲朗阖上眼皮,“脈脈,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找你,不找你,好像都是極度自私的行為。我經常在想,再堅持幾天,也許你就終于準備好去過新生活了呢?我現在又能給你什麽呢?直到今天看到你來找我,這麽遠你都找過來了,我突然明白以前做的那些想的那些都沒用,我們像兩個傻子一樣。”
“所以你他媽的,你他媽就慫了三年,然後你用一句我是傻子給自己開脫,還他媽帶上我,我告訴你遲朗,你傻就罷了,老子不是傻子,”周青脈狠狠瞪着他,揪緊他的領口,膝蓋頂在他腿間,往上頂,若有若無地磨碾,“你他媽的是人嗎!老子三年怎麽過的你明白嗎,撸個管都難受,想別人,男的女的,看那些片子,都沒感覺,想你,撸完了就哭!幹脆不撸了!我要是青年陽痿我就怪你!”
遲朗怔忪了好一陣,臉上像是有什麽殼子碎了,他在一瞬間變回三年前那個有勇無謀又懦弱沖動的高中生,又哭又笑地抖着嘴唇,抱着周青脈啃。周青脈打他,推他,使勁咬他,最後劇烈地粗粗喘氣,用力抱住他。
“我不是人……”他在周青脈耳邊喃喃,黏黏地磨蹭他,“不是人,不管了!”
周青脈忽然笑了,在自己這兒,他遲朗素來就不是什麽人。
确切地說,是不是凡人,當年他不熟練地抽着煙嗆着煙氣,坐在電影院臺階上回頭深情款款地問“脈脈你吃辣條不”的時候,周青脈就知道他一定不是凡人。
但就算不是凡人,也有凡人的煩惱,親吻再熱再粘膩也要分開,兩人抱着馬上就要化在一起,Elly卻忽然蹬蹬蹬跑下來,焦躁地大叫,“完蛋了,哎呀哎呀別親啦!他們聽出來樓道裏有回音,剛才樓上有人關消防門他們肯定也聽到了,問我是不是在樓梯間,我說不是他們還不相信,”她都快哭了,胡亂抓着那頭漂亮的卷發,“快跑啊遲朗,你爸媽要殺過來了,你快帶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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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脈攥住遲朗的腕子,“還是別跑了,”他拍拍遲朗的手背,“你回去。”
遲朗一愣,Elly大叫:“哈?學霸你說什麽?”
周青脈笑了笑,他指着遲朗可憐兮兮的繃帶,“你這還挂彩呢,跟我跑了去哪裏治呀?”樓上傳來腳步聲,沉重的,匆匆的,兩個人的,大概猜得出是誰,“我走了,會回來找你的。就今天下午,最晚明天,”他最後捏了遲朗的五指一把,甚至,他湊過去親了遲朗空張的嘴唇一口,“別擔心,用不着私奔,我準備在這邊多待幾天。”
時間還是緊迫。
聽見樓上父母在急吼吼叫自己的時候,遲朗站在樓梯拐口,看着周青脈推開一層樓的消防門出去,外面有一線光破進來,風掀起周青脈純白T恤的衣擺。
Elly悄聲道:“怎麽辦,我要愛上你家脈脈了。”
遲朗沖她笑了一下,“正常現象。”
Elly又用英語問:“你們倆居然做過,我以為是高中生純情戀愛——你是bottom還是top還是都有?”
遲朗盯着上面的樓梯,用英語答,“關你毛事。”
Elly正想和遲朗好好理論,一句“喂我是關心你诶”都到嘴邊了,她一打眼就看見遲朗母親停住的鞋跟,而他們倆站在那兒,就像兩個放棄反抗的逃犯。
“爸,媽。”遲朗扯出一個微笑,娴熟地虛摟住Elly。
“叔叔阿姨——我們兩個剛才其實吵架來着,”Elly覺得自己很難控制動作,因為遲朗實際根本沒碰上她,她要想憑空做出偎在他身上的姿态,可謂是難上加難,但她還是嗲嗲地甜甜地笑起來,“剛剛和好,給您們添麻煩啦——”
周青脈當天傍晚就來了一趟。在得知遲朗每天吃完晚飯都要在醫院附近溜達到天黑之後,會面似乎比想象中容易了一些。他之後給Elly發了幾條消息,讓她代為轉達,最終和遲朗約好在醫院左側街區的一家快餐咖啡站門口碰頭。
傍晚五點四十五分,周青脈捧着兩杯冰美式站在約好的地方,一杯純黑,什麽也不加,給他自己,一杯奶和糖都是雙份,給遲朗。
遠遠地,周青脈看見遲朗揣着兜過了馬路,朝自己走來。那家夥把灰色病號服換成了一件正紅的T恤衫,一條胳膊還是被肩膀上綁的繃帶吊起來,走路姿勢有點別別扭扭,入了眼,在夕陽下,在沿海小鎮梧桐茂密的街道上,卻是那麽鮮亮,那麽安寧。
“來點?”周青脈笑眯眯地把咖啡遞給遲朗。看到那人飲下一口之後的神情,周青脈感到安慰,他記得遲朗喝咖啡的習慣,現在看來,這習慣也是尚未改變的東西。
“真他媽爽,”遲朗一口氣幹下去大半杯,肩頭蹭了蹭周青脈的肩頭,領着人往不遠處的中心公園走,“天天不讓我喝冰的,不讓我喝甜的,連咖啡都是違禁品哦!”他轉臉看着周青脈傻笑,做出忸怩的樣子,“搞得我像坐月子一樣。”
周青脈怔了一下,旋即也恢複笑容,“大哥您瞎想什麽,你這輩子要是能坐一次月子,那我就能生一窩你信不信。”
“信,我信——不過當時咱們兩個都戴套了吧?”遲朗垂下眼睫笑,中心公園的溫度比街上明顯低了不少,他們走在薄暮的林蔭小路上,遲朗的聲音輕輕的,“哈,不戴也無所謂。又不是女孩子。”
周青脈心說為什麽一直繞着這些黃色話題不放,難不成遲朗真的擔心我陽痿?但他嘴裏說出的話,顯然沒來得及考慮這麽多,“是女孩其實也好啊,如果我是女孩,我當初就把你的套子紮漏,然後你走了,我就去找你爸媽理論,說我懷了你的種,要是不讓你回來,我就一屍兩命。”
說完他自己都驚呆了,臉上那副狡黠也慌慌張張地收起來,只見遲朗也是有點吃驚的樣子,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然後遲朗瞬間喝光咖啡并且把紙杯投入幾米開外的垃圾桶。
然後遲朗緊緊握住了周青脈的手。
他們一直互相看着,什麽話也不說,好像在等什麽,等路邊終于出現一條長椅,他們坐下,擁抱,擁吻。
有美國大媽牽着狗路過,有吹口哨的高中生起哄,有流浪漢觊觎他們這張椅子,有酒鬼在晃晃悠悠走了幾步,摔個狗啃泥。遲朗和周青脈都不去理睬。
幾個長長的親吻過後,兩人似乎終于平靜下來,周青脈想,既然不是女的,那真可惜,那就別去琢磨沒用的了,“我在附近租了個單間,就隔了兩條街區,租了半個月,”周青脈打開手機給遲朗看房間的照片,“挺幹淨的吧,包吃包住,房東是杭州人,才要我二百刀。”
遲朗摸了摸他的手機屏幕,“你可以住我的公寓,就在康奈爾裏面,沒有室友。”
“算了,”周青脈收起手機,把手掌搭在他的大腿上,收斂地摩挲,“留學生圈子就那麽一點,誰要是看見我了,說不定就能傳到你爸媽耳邊去。”
遲朗靠上他的肩膀,“半個月,你九月份的考試怎麽辦啊,周大律師。”
“我電腦裏也有資料,最近看那些就可以啊,反正早晚都要背,”周青脈笑了,他被遲朗頭頂的碎發蹭得癢癢,“你就默認我當律師啦?萬一到時候我去了體制內,法院啊檢察院啊什麽的,鐵飯碗不是更好。”
“鐵飯碗?那你可能受不了吧,官僚主義什麽的……你還是喜歡自由。”
周青脈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既然遲大少爺都這麽說了,那我還是去律所吧,研究生畢業了先搬磚,再給大律師打雜,等自立門戶了,要是接不到案子開不起鍋,我就賴你。”
遲朗往他頸子上拱了拱,“那我養你呗——不對,以後我開公司,你去我們法務部當老大。”
周青脈只是輕笑。
遲朗又道:“我一周就能出院了,去你那個小屋找你啊?”
“嗯,嗯,我會提前準備好東西的。”
“東西?”
“套,油,你不需要?”
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