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天連鎖,選擇多了去。當然,也不是沒有上檔次的,在快捷酒店厮混膩了,遲姓資本主義公子哥就會來發大的,大四一年,他回國四次,帶周青脈去過凱賓斯基、希爾頓、友誼賓館、香格裏拉,并且一住就是連周住。

于是,當遲朗回國并留在北京的時候,周青脈這個從來挑不出錯的優等生也就絕不住宿舍。

之後他會把遲朗再送到北京南站,看他提着一大堆行李,裝作剛回國的樣子,乘上回往杭州的高鐵。等遲朗陪了幾天父母,又從高鐵站鑽出來的時候,周青脈往往會有種怪異感覺,他覺得時間終于在這一秒接上了,又開始流動了。

他會接着和遲朗厮混一兩天,然後去到T3航站樓,送他回美國。

如此往往複複。

但這次有所不同,他去南站接人,卻不用再去機場送人——遲朗從杭州過來,并且短時間內并不用走。

事情的前後是這樣的,他們談了大概一年的異地戀,周青脈畢業留校讀研,并且開始在建外大街的一家律師事務所實習,簡言之就是打雜搬磚給大律師理文件倒水。遲朗則沒有把學業繼續下去的打算,其實他大學四年并沒有荒廢,學了商,還學了計算機,甚至大三時就在美國偷不吭做了個互聯網産品,成了光杆CEO,還小紅了一把。

那個産品有PC端,也有APP,專門針對身在美國卻想點中國外賣的華人,連接了食客和中餐菜館,無論從界面還是使用流程都非常符合華人的習慣,目前主要覆蓋了洛杉矶,灣區和紐約三個地區。

遲朗畢業前把這玩意全權賣給了美國的一家互聯網公司,大賺了一筆,回國前的晚上他才他把這事兒從頭到尾告訴周青脈,還說要回來按這個路子創業。

周青脈顯得格外冷靜,說,“這不行,中國外賣市場早就飽和了,回來你賺不到的。還是你就想夾縫中求生存啊。”

遲朗也顯得格外冷靜,說,“賺不賺得到無所謂,在國外做這個也沒覺得會賺多少,我目前也不會缺錢。”

周青脈笑了,“不賺錢你當初做這個幹什麽?為廣大華人的胃做個慈善?”

“可能是為了……找個留在你身邊的理由?”遲朗也笑了,“脈脈,我向他們證明我能自己賺到錢,這樣我回國,不回杭州待着,就說我要在外地闖蕩一下,他們也不會多說什麽。然後我們在一起,錢肯定是能找到方法掙的,我也是肯定要離開他們的。”

這所謂的“他們”指的是誰,當然不必多說,遲朗此番回國先去了杭州,也是為了和父母說清楚。現在,此刻,他要回來了,真正地回來,回北京并且不再走——周青脈在高鐵站臺出口的老邊餃子館旁邊等他。

人流中,遲朗漸漸從扶梯上顯現,先是發頂,再是臉蛋,又是一件印着鳳梨罐頭和短發王菲的深綠T恤,緊接着他過了閘機,丢了行李,抱住剛從律所下班,穿着雪白襯衫的周青脈。周青脈摸了他後腦勺一把,手掌滑過脊背,最終在腰上拍了拍,“行了,哥請你吃餃子。”

他們進店坐下,選了五種餡兒,每種點了三兩,還有酸菜白肉和地三鮮,擺了滿滿一桌。

遲朗一直把手放在桌子下面,菜上齊了,他不得不擡起手來,周青脈一眼就看見他左手背上深深淺淺的細紅血痕,把皮肉都腫起一層。這傷痕他再熟悉不過了,可以說是從高中開始就恨之入骨——遲朗的父親專門用上好的海南黃花梨做了把兩根筷子粗細的戒尺,周青脈只聽遲朗零星描述過,說是上面本來還帶細刺,但是長年累月竟給磨禿了,打人越來越不顯威風,高三那會兒,他父母還商量着再做一根。

“身上有嗎?”周青脈冷冷地問。

遲朗顯得很不自在,“沒有,我這麽大人了,不至于像以前那樣拳打腳踢的。”他短暫地笑了一下,“你也可以檢查呀。”

“嗯,你這麽大人了,”周青脈放下那一筷子地三鮮,抱臂坐着,“那你還乖乖讓他們打?你怎麽不打回去?”

“……那樣的話,我現在還能坐在這裏嗎。他們是想讓我在國外接着讀研的,”遲朗垂下眼睫,有點讪讪的,“被說幾句不孝子,打一頓,然後不多事,直接放我走,還說逢年過節也別回去煩他們了。我覺得很值啊。”

周青脈點了點頭,“很值。這個牛肉餡好吃。”他給遲朗夾餃子,又給他夾粉條、血腸、土豆茄子,堆了遲朗一碟子,周青脈則一直緊緊咬着嘴唇。看遲朗開吃了,他也吃了兩口,忽然問:“我哪天殺了他們,你有意見嗎?”

遲朗一愣,“啊?不會吧。”他又笑了,沾了沾醋汁,吞下一顆西葫蘆雞蛋餡的水餃,“我覺得,怎麽說,罪不至死?”

周青脈用筷尖在自己盤中的茄子塊上紮了個眼,“的确,在中國,那些行為甚至判不了刑。我要是真殺了,我倒要服死刑了,總覺得這個死法對于法學生來說還挺蠢的,”他撲哧笑出來,輕輕摸了摸遲朗放在桌上的左手,那只被傷狠了的手方才一動不動,仿佛不知所措,而現在,周圍是火車站如潮的喧鬧,他的觸碰顯得比滄海一粟還細微,“就是,真的,心疼死老子了,說點高興的吧,明天周末,咱們去看看房子?”

“房子?”遲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是啊,我現在住老樓,三人一間,有個室友這兩天不在,我找他借了床,你今晚先湊合一下,”周青脈的膝蓋在桌下碰了碰遲朗的,“但以後總不能讓我們遲小CEO一直委屈啊。還是得租房,一室一廳就夠吧,我前兩天聯系了幾個房源,房租就AA,怎麽樣?”

遲朗越聽,臉上的興奮就越飛揚,他的快活來得很容易,也很快速,他快活起來就好像什麽都不用管了。“我們要同居了?長期?”遲朗囫囵一口吞下水餃,用雙膝夾住周青脈的膝頭,一個勁地蹭,“我的天,脈脈,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周圍幾桌紛紛轉頭看他們,包括匆匆而過的服務員也回了頭,遲朗仿佛沒發現,周青脈發現了,可他心裏爽極了,又給遲朗夾了兩塊肥瘦均勻的五花肉,看着他,從容道:“那你抓緊時間想想,以後成真了,就不用再想了。”

16

九月的北京美得驚人,草坪抓緊最後一把夏季的熱,發怒似的綠,校園裏樹影蔥茏,在飽和度過高的藍天下随幹燥秋風招搖,即刻就要風幹成油畫。校園裏充斥着喜氣洋洋的大一新生,一場軍訓下來,個個兒黑得仿佛變了種,卻總是興致高昂,所到之處都是笑語。

作為研一老油條的周青脈則比他們淡定許多。他在這水木清華已經待了四年,讀研無非是換個宿舍,他暑假前就住進去了,而現在,他要搬出去。

小金杯就在樓下等着,遲朗租的,同時他也負責開。周青脈收拾完最後一個紙箱,和室友道了別,卻又不着急走了。他暫且把箱子在空床上放下,趴上三層樓的陽臺欄杆,正對上遲朗的目光。

那人剛才連着幾趟幫他把大件都搬了下去,比如二十幾冊不比張明楷老師的《刑法學》薄的課本。此刻,遲朗靠在車子側面,插着褲兜,兩腿交疊着,臉蛋揚着,下午四點多的陽光鍍了他一身,路人、鳥雀、路邊的石子,好像都和他不在同一個世界——他帥得讓周青脈甚至想跳下去撲到他身上。

“還有幾個?我上來幫你搬?”遲朗高聲問道。

“不用,就一個了!”周青脈也高聲地答。他晃開跳樓的想法,抱起最後那只紙箱,再次和室友們道別。

其餘兩個室友都是他的本科同學,也都知道他的取向,“哎,老周,”其中一個放下手裏的指甲矬,神神秘秘地問道,“就你那小初戀啊,終于回國了?

“嗯,這不是急着跟我大別勝金婚嗎。”周青脈推了一半的門,回頭笑道。

“完蛋,咱們院又有好幾個要心灰意冷了。那他真就不準備再走了?”另一個問。

“對呀,不走了,”周青脈沖兩個老熟人揚了揚下巴,“你們倆可別咒我。”

在室友們“不敢不敢誰敢惹咱們明理樓周扒皮啊”的揶揄笑聲中,周青脈就這樣告別他長久的宿舍生活。不讓人咒他?确實,他經不起折騰了,一次也不行,一點不吉利他都不要,可他現在似乎也不用去擔驚受怕。他只用一階一階地往下邁,紙箱都快和樓梯一樣寬了,他抱得有點吃力,可是看着箱子裏随腳步輕晃的筆記本紙頁,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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