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是老Q,他還真來了,一身皮衣倒是酷得很,含恨瞪了周青脈一眼,打橫抱起林仔就走。

周青脈被瞪毛了,“我有沒有幹那種事,你自己問他去!”

“那您也不能玩兒命踹他呀!”老Q滿口京片子回怼得還挺利索。

林仔就在他懷裏黏糊糊地哼,攬着他脖子,高興得跟個二百五似的。

這一切周青脈看在眼裏,簡直要氣得發笑。門被老Q踹開,緊接着又關上,外界雜聲湧入又被堵死,周青脈一時索然無味,在鏡子邊的木鈎子上挂好外套皮包,點了支七星,低着頭緩緩地抽。

怪異的是,悶氣居然很快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端的寂寞,一支煙燒到煙尾,燙了他的手,周青脈就又點燃一支,深吸一口,他看着落地鏡中的人影,藏藍套裝熨得平滑,細看還有豎條暗紋,腰線也掐得恰到好處,平駁領露出一小角纖塵不染的米白襯衫,打着黑色溫莎結,西裝胸袋上挂着一小片方形金屬牌,銀字鍍着他的姓名拼音。忽略稍有散亂的劉海,就算現在回去開會也沒問題。

周青脈無端笑了。他還是這樣,千篇一律,一錯不出。他不再看鏡子,而是對着牆角,煙霧朦胧間,他竟跳出自己,浮在半空,去反觀這個形單影只無話可說的周青脈了。

頭一次,他對自己産生了同情。

很難解釋這種情緒的産生。不是因為白跑一趟,也不是因為給他添麻煩的友人拍屁股溜走,事實上,在以往,比現在狼狽荒謬的情況周青脈也不是沒遇上過,他總會想起《黃金時代》裏面那句話,“我覺得自己會永遠生猛下去,什麽也錘不了我。”于是那些破破爛爛的時間也就被他生猛地度過了,他只會看透、厭惡、嘲諷別人,他不會同情自己。

只是這一次……至于這一次。也許是因為剛才剎那的某一眼,他看到了某個人,然後心裏的某個感性面就蘇醒了而已,又或許只是這一夜無解的迷夢,睡一覺就過去。

遲朗也夠可憐的,周青脈咬着煙嘴想,現在還要被我拉出來背鍋。

他暫且把這寂靜當作享受。

第二支煙抽到一多半的時候,他的寂靜卻被打破了。有人推了門——不是大門——是有人推門從隔間出來。周青脈沒去管,照舊把煙灰抖落在牆角的垃圾桶,剛抖兩下,他居然被人從背後一把抱住了。

周青脈有一瞬間的恍惚,或是希冀——他想這是誰。這是這幻想立刻破滅了。不是,絕對不是。身後這人應該很壯,比他高出不少,身上一股辛辣酒味,貪婪地在他耳後吐着熱氣。

喉頭一陣惡心,周青脈清醒地看懂了當前狀況,用力掙,稍有松動卻又被更緊地抱住。周青脈并不擅長打架,再加上他成天加班缺乏運動,硬來應該不是對手,正琢磨如何應對,只聽一把低沉嗓子道:“剛才我都聽見了,你別管他們,今晚哥哥好好疼你!”

“我沒有興趣。放開我。”周青脈冷冷地說。

身後那人卻像發狂了似的,“第一次?別怕,我沒病,我是大學老師,”他差點含住周青脈的耳垂,“你好漂亮,好幹淨,是矜貴,高貴!我一眼就看上……麗景,還是王府井半島,希爾頓也行,你定!”他絮絮叨叨,表露着低俗又直接的邀請,罷了,竟開始順着周青脈的腰線撫摸,那撫摸珍惜又眷戀,好像真有多少日夜的濃情蜜意在他們之間。

這人或許沒錯,至少,情愛之于此地,在這一衆飲酒作樂的寂寞人當中,随處可見,就是粘稠的廉價糖精,乍一口齁得人舌根發麻,然而再回味一口,便是無盡的膩和苦。

周青脈煩透了,尤其是感覺到頂着自己的硬物時,他感到屈辱,他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要陽痿一輩子了,看遲朗全是吻痕的裸照也硬不起來,那他這輩子就是徹頭徹尾的悲劇了。咬牙用盡全力,他終于,終于,從這人臂間鑽出來,出了一身汗,可奪路而逃并不是周青脈的作風。

退了兩步,他冷眼看着那個滿面潮紅的油頭男子,“想和我約?”

那人迷三道四的,又想來抱他。

周青脈直接抽了他一巴掌,冰着嗓子,一聲爆喝:“跪下!”

那人愣了幾秒,旋即臉更紅了些,顯出異樣的興奮,“你玩這個?”他竟老老實實地低身跪下,揚起臉卑微地看着周青脈的袖扣,好一個忠誠的奴仆,好一條谄媚的狗,“好,真夠味兒啊,來,寶貝兒,來吧!

周青脈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直接踩在他的臉上,淡淡地吸着煙,皮鞋的硬底在那張大臉盤上碾,碾過眼皮,臉頰,被踩嘴唇應該最難受吧,周青脈就狠狠照着嘴唇用勁兒。那人吃痛地嗚咽,卻又很興奮地,想去摸周青脈西褲下露出的一小截腳踝,周青脈更來氣了,照着他腦袋猛踹一腳,去到鏡邊拿外套拎包。

那人戀戀不舍,匍匐在地上,這就要舔他的鞋面,“咬一次呢?你就給我咬一次。”

幸好周青脈沒吃晚飯,不然要全湧上來。為了甩人,他把步子邁得很大,轉身就走。

這一轉身不要緊,周青脈差點吓出心髒病來,廁所門口赫然靠着個人,影子似的,黑色立領襯衫,掖在同為黑色的高腰西褲裏面,半長的頭發潇灑地梳着背頭,腕表寒寒閃着金屬冷光。

遲朗沒什麽表情,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我如果和你約,需要跪下嗎?”

周青脈釘在那兒,地上那人抱着他小腿蹭他暫且也管不上了,咽了好幾下口水,他才成功開口,“……你來幹嘛。”

“剛才沒有好好打招呼,你就走了,”遲朗無所謂地聳肩,“看你進到這裏,我吃了一驚。”

“我室友叫我來救他。”

“我知道。”遲朗忽然笑了,他一笑起來,歲月就在他嘴角停止,那些柳絮似的青春年少則蹁跹着飛回去,“不過現在需要救的好像是你。”

周青脈語塞,再次踹開地上的醉鬼,他往門口走了兩步,“什麽時候進來的?”

“你抽煙的時候。”

要周青脈問出類似“剛才怎麽不幫我”的話,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他苦笑着揉了揉臉,抱着外套皮包想往外走,這就免不了要推門,要路過遲朗,“我連着上了十六天班,我必須要回家睡覺了。”

這話在此刻,未免顯得蒼白而瑣碎,可他也只能說出這些。

遲朗卻在擦身的一剎那,握住他的手腕。

“脈脈。”遲朗說。

周青脈停下了,确切地說,是靜止。他動彈不得,這兩個字就是他的咒語。

“等我一下,好嗎。”遲朗又道,又笑着,詢問的語氣。他用力捏了周青脈手背一把,挽了挽袖子,走到那醉鬼跟前蹲下。周青脈并沒有再去推門,也沒回頭看,但他把每個聲響都聽得一清二楚,遲朗一言不發地把那人暴揍了一頓,還把那人的臉按進了小便池裏。

緊接着,周青脈聽到洗手的水聲。遲朗靠近了,濕漉漉的手從他身後探過去,手臂也是濕的,若有若無地碰了一下他的手指,擰開門把,雜聲又湧進來,正好有兩個要辦事的互相摟着進來,帶點玩味地打量他倆,周青脈則被遲朗輕輕推着腰杆,往外走去。

“陪我喝一杯吧。”遲朗的聲線就在耳後,保持着适當的距離,這樣蠱惑着本就開始感覺混沌的他。

24.

他們并排在吧臺前坐下,“一杯尊尼獲加黑方,不要冰。”遲朗沖酒保微笑。“麒麟白瓶,要冰的,謝謝。”周青脈扯了扯領帶,看着酒保道。

“冬天半夜還喝冰啤,”遲朗敲了敲桌面,“不怕傷胃啊。”

周青脈又點了支細管煙,道:“我也想問你呢,生喝43度威士忌,真的猛士。”

遲朗只是笑。

兩個玻璃杯很快就擺上他們面前的桌面,一個盛滿琥珀色的高純度洋酒,一個是空的,旁邊擺着個啤酒瓶。周青脈沒有動那杯子,就着瓶嘴直接灌。

“過得還好嗎?”遲朗問。

周青脈又吸了口煙,這支煙在他手裏,隔在他和遲朗之間,好像就給了他不轉臉去對視的理由,“除了随時可能過勞死之外,還可以。”

遲朗點頭,灌下去小半杯,又道:“我有時候能看見你們事務所那層樓,到淩晨三四點燈還亮着,律師這行真的很辛苦啊。”

周青脈呼吸一滞,這口煙吸了半截,呼也呼不出去,再接着吸,他好像也做不到了——遲朗對他的了解遠遠比他想象中多。

果然,遲朗對他解釋道:“我就在中國中期大廈上班,隔一條馬路。”

而他對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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