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着幾幅老照片。衛生間面積極大,中間擺了個浴缸,玻璃淋浴在角落,盥洗臺靠着窗。
一面牆都是半人高的窗戶,望出去能看見蔥翠群山,這棟別墅像是孤存于世。
他洗了個澡,圍着浴巾走出浴室。阿崇叼着根香煙,正在擺弄“熱得快”,問他:“你什麽時候頂了她的胸?怎麽頂的?”
賀川擦着頭,笑着:“怎麽,想學?”
阿崇說:“教我兩下子呗!”
賀川把擦頭巾用力一摔,打到了阿崇的胳膊:“還沒被人耍夠?”
阿崇幹笑:“待會讓她來接我們去吃晚飯?”
“剛才沒吃飽?”
“你不打算吃晚飯了?”
賀川拿出小糖罐,抛了顆糖進嘴裏:“不吃了。”
阿崇說:“那我晚上給你打包。”
“随便。”
阿崇拿着熱得快回自己房間,試着燒了一壺水,喝了一口,牙齒總算不疼了。天将黑時他打電話給蔣遜,晚飯照舊在麗人飯店吃,這回碰到了王潇她們。
王潇看了看四周,問阿崇:“你那個朋友沒過來啊?”
阿崇問:“你找他?”
“我就随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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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崇笑道:“他精神不濟,早就睡了!”
“啊?他精神不濟?那麽大個子呢……”
“中看不中用呗……他虛啊!”
蔣遜吃了口飯,眼角瞟了他一下。
一天即将結束,蔣遜将阿崇送回別墅,回來之後洗了一個澡,抱着錢躺上床,一張一張數過去。
她在麗人飯店有自己的房間,房間面積不大,和飯店員工在同一層,好在獨立一間,外面有一個寬陽臺,風景獨好。
數錢數累了,她還是睡不着,冬天的晚上,山上溫度特別低,她的房間空調壞了,手裏只能抱着一個水杯捂一捂。待了一會兒,她索性披了件毛衣,拎着甘蔗,出去找人解悶。
員工聚在露天花園裏閑聊,邊上升了一個篝火,見到蔣遜,忙喊她過來,問起她家裏的事:“我說你怎麽大半個月都沒來這裏,原來你媽她……”
蔣遜笑着:“早晚的事,沒什麽的。”
另一個員工拿出一個紅包:“這是我們大家的一點心意。”
蔣遜推辭:“不用了。”
“沒多少,就一點心意而已,你收着!”
蔣遜不想收,身後有人說了一句:“收着吧。”
員工們齊聲喊:“老板!”
一個員工讓出座位,石林坐下來,正好臨着蔣遜,說:“也有我一份,不多,收着吧。”
蔣遜不客氣了,笑了笑接過:“那謝了,吃甘蔗吧。”
明天還要工作,吃完甘蔗,員工們就回房了,花園裏只剩下蔣遜和石林。
石林問她:“那個雜貨店還要繼續開着?”
蔣遜說:“先開着吧,過完年我再找人頂出去。”
“頂出去了你做什麽?”
“當導游怎麽樣?”
石林說:“你這脾氣不适合當導游。”
“我什麽脾氣?”
“別人踩你一腳,你給人一巴掌的脾氣。”
蔣遜說:“你說得那是蠻不講理,我不是。”
“你從小就這樣,怎麽不是?”
“別倚老賣老啊!”說着,蔣遜打開紅包數了數錢。
石林笑了:“你就不能等回房再點數?”
“我點完就回房。”點完了,蔣遜說,“這還叫不多啊?”
“他們出的不多,大頭是我出的。”石林看了會兒蔣遜,見她只披了一件镂空的毛衣,嘆了口氣,“行了,回屋吧,早點休息。我過幾天回老家,飯店裏有幾個小孩兒不回去,你可以跟他們一起過年。”
蔣遜甩了甩紅包站起來,笑着:“不用擔心我,您過了年可就四十有三了,今年回去又要被爺爺逼婚了。”
石林好笑地說:“不勞你操心。”
山上日出早,竹子的清香在山中散步,賀川聞到了,睜開眼,感受了一下半明半暗的光,又閉了一會兒才起來,套上睡袍,光着腳走到了陽臺。
漫山漫山的霧,深的淺的白色,白雲連成海,明霞山化作島。天際有一道筆直的紅光,正在一點一點的爬上坡。
林寒澗肅,空谷傳響。
蔣遜站在寬寬的陽臺上,看見雲霧凝集,看到日出霧散,突然想起昨天那場雪,雪下了一個多小時,居然沒留下半點痕跡。
兩小時後,蔣遜的車停在232號別墅外。
賀川和阿崇一前一後出來,蔣遜問:“想去哪裏?”
賀川說:“附近有溪?”
蔣遜看了他一眼:“你想看小溪?”
賀川說:“早上我聽見了流水聲。”
蔣遜了然:“是刃池。”
刃池是兩道小瀑布,最近雨水少,瀑布一點都不壯觀,但靠得近時,絲絲的寒意仍然強烈,水霧一直凝結在四周,小瀑布兩側結了許多冰晶。
阿崇說:“這水有什麽好看的?”
賀川聽了聽聲響,清淺的嘩嘩聲,沁涼入耳,正是日出未出時聽見的空谷傳響。
他看了眼站在石頭上的蔣遜,問:“不介紹介紹?”
蔣遜雙手插着口袋:“介紹?我又不是導游。”
“400一天,帶你來玩兒的?”
蔣遜看了他一會兒,才開口:“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的介紹乏味得很,阿崇耐着性子聽完了,讓她介紹介紹的賀川,早就已經走到了瀑布邊上,踩着石塊,欣賞起了冰晶。
逛完刃池,又逛了另外兩個景點,午飯時間到了,蔣遜又帶他們去麗人飯店吃飯。
賀川昨晚沒吃東西,早上吃得少,現在已經餓了。
點了菜,阿崇跟去收銀臺拿了兩瓶酒,笑眯眯地問收銀小妹:“有熱點兒的酒嗎?”
小妹驚訝:“啊?”
阿崇說:“我想喝熱的。”
“這個……是啤酒呀!”
阿崇說:“要不你幫我加熱加熱?”
小妹單純得很:“怎麽加熱?”
阿崇托腮靠在櫃臺上:“你幫我想想?”
小妹還沒想出來,遠遠傳來一聲喊:“滾過來!”
阿崇抱着啤酒滾過去,又回頭沖小妹說:“改天再找你加熱!”
小妹臉紅紅的。
蔣遜不跟他們一起吃,她坐在露天花園裏,和換班的員工一起吃飯,大家說說笑笑,格子窗戶隔出了兩個世界。
賀川看了一眼,專心吃起了飯。
下午繼續游覽。
到達今天第五個景點,賀川又讓蔣遜介紹介紹。
蔣遜說:“在很久很久以前……”
阿崇喊:“蔣小姐,你饒了我吧!”
蔣遜看向賀川。
賀川叼着一根香煙,沒有點燃,說:“繼續。”
蔣遜笑着:“在很久很久以前,這裏叫青山亭,後來改名浮雲臺。”
浮雲臺地勢獨特,坐落在凸起的山頭,四面臨空,遠望蒼山霧海,天邊一片白芒,虛虛實實的景色淨收眼底。
有亭翼然,臨于雲上。撲面而來的風,托起了蔣遜的長發,她的聲音也是輕輕淺淺的,随風散去一些,入耳虛虛實實。
賀川坐了下來,看着她的側影,她今天沒有挽發,臉色蒼白,眼底有着青黑,手臂上的黑紗似要乘風飛逝。
賀川說:“行了。”
蔣遜的聲音戛然而止。
賀川打了下打火機,微弱的光,一下子就滅了,他又打了兩次,問蔣遜:“有火嗎?”
蔣遜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打火機。
賀川頓了頓:“過來。”
蔣遜蹙眉,遞着打火機,沒有動。
“過來,給我點火。”賀川重複一遍。
蔣遜說:“400一天,還包點火?”
賀川笑了聲:“買東西都送贈品,你沒點‘增值服務’?”
“增值服務”四個字,他說得意味深長,語氣有點怪怪的。
賀川又說:“我包了你,接下去一個禮拜,你打算一直板着張臭臉?”
我包了你……
你祖宗!
賀川叼着煙:“過來。”
蔣遜朝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咔嚓”一下,點了火。
她站得筆直,風又急又大,火苗搖擺不定,欲滅未滅。
賀川說:“擋着點兒!”
蔣遜伸手擋住火,頭低垂着,長發揚起,顯顯得就要碰着火苗。
賀川靠向前,叼着煙,一手夾着去點火,另一只手攥住面前的一縷長發。蔣遜皺着眉抽出頭發,擋火的手一撤離,火苗就被風吹滅了。
賀川擡着眸:“燒着了……繼續。”
蔣遜摁下打火機,火苗高高竄起。廉價的打火機,上面寫着“麗人飯店”,握着打火機的手,白嫩修長,指甲圓潤。
賀川吸了一口,煙已點燃,起了身,紅色的煙頭亮了一下,他呼出一縷煙圈,帶着淡淡的酒味。
☆、第 5 章
中午喝了點酒,當地生産的明霞啤酒,味道不好不壞,聊勝于無。
賀川很久沒有碰酒了,山中景好空氣佳,連時蔬也格外鮮美。他中午多喝了幾杯,從暖和的飯店裏出來,又在浮雲臺吹了半天冷風,頭有點疼。
吸了煙,舒服不少。
蔣遜站在一邊,低頭把玩打火機,火苗忽起忽落。
賀川看着她,說:“坐一會兒,等阿崇拍完照。”
阿崇早就舉着手機跑到了一邊。周圍游客來來往往,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最佳位置,請了一個美女幫他拍照,這會兒兩人正說說笑笑。
浮雲臺這角,只有賀川和蔣遜兩人。
蔣遜坐了下來。
賀川問:“你抽煙?”
蔣遜瞟了他一眼:“不抽。”
“那怎麽帶着打火機?”
“取暖。”
賀川看着她,不說話。
蔣遜笑了笑:“備不時之需。”
賀川問:“什麽不時之需?”
“你這樣的。”
賀川彈了彈煙灰,其實不用彈,風一吹,煙灰早自行散了。
他問:“你幹這個多久了?”
“哪個?”
“野導。”
“半天。”
賀川彈煙灰的手頓住。
蔣遜又說:“再過幾個小時,就一天了。”
賀川笑着:“這麽說,我還是你第一個客人?”
“是啊。”
“你平常送人上了山就回去?”
“有人包車就陪着。”
“那我還是你第一個客人?”
“你是第一個讓我介紹介紹的人。”蔣遜瞟着他,下巴微昂,“也是第一個讓我點煙的人。”
賀川笑了,吸了兩口煙。
他不說話,蔣遜樂得自在,習慣性地盤起了腿。
圓形的浮雲臺,外圍一圈都是灰白色的石椅,她穿着昨天那身黑色羽絨衣,腳上是深棕色圓頭短靴,盤着腿,雙手搭着腳踝的位置,漫不經心地看着遠處的山。
阿崇回來了,遞着手機讓賀川看照片,賀川沒興趣。
阿崇說:“我給你也照一張。”
賀川不理他。
阿崇又纏着蔣遜:“我給你照個?”
蔣遜順了順頭發,一笑:“好呀。”
“就一張……嗯?”阿崇沒料到。
蔣遜仍舊盤着腿:“快照。”
鏡頭對準。屏幕裏,天色是淡淡的藍,她迎着風,盤着腿,恍若淩空,身後是萬丈深淵,天地獨她。
畫面定格。
蔣遜去開車。
阿崇看了會兒照片,問賀川:“要不要看?”
賀川涼涼地說:“我有這麽閑?”
阿崇又看了一會兒,才把手機放回去。
回去的路上,又經過幾棟別墅。
賀川問:“明霞山有多少別墅?”
蔣遜開着車:“200多。”
“200多少?”
蔣遜想了想:“250多吧。”
“怎麽造起來的?”
“晚清的時候,一個英國傳教士來這裏造了第一棟別墅,後來陸陸續續有人來這裏。”
阿崇驚嘆:“晚清?歷史可夠悠久了。”
蔣遜笑着說:“你想看更悠久一點的,我還可以帶你去。”
阿崇說:“好啊好啊,在哪兒?”
蔣遜說:“墓地。”
賀川笑出聲,阿崇郁郁寡歡地倒在椅背上,不吭聲了。
蔣遜也笑了笑。
又經過一棟別墅,車停了下來。
一個披着深棕色披肩的女人在路邊攔車。女人走到車窗邊說:“我昨天就知道你上山了,怎麽也不過來?我給你帶了東西。”
蔣遜笑着示意後排:“我有客人。”
女人看向賀川和阿崇,熱情地說:“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賀川看向別墅,花園裏,有好幾張白色的桌椅,男男女女,亞洲人歐洲人正在說說笑笑。
蔣遜向後排兩人解釋:“這位是白夫人,租了這棟別墅20年産權,她經常招呼朋友來這裏度假,很熱情。”
原本就是随意逛,逛到這裏,正好喝杯咖啡,賀川和阿崇下了車。
咖啡很快端上來,手磨的,香味濃郁。
白夫人笑着說:“我是上海人,20年前第一次來這裏度假,就愛上了這裏,後來我先生幹脆帶着我來這裏常住,每年夏天我們都會來這兒呆兩個月。你們是第一次來?”
賀川說:“第一次。”
“住在麗人飯店?”
“不,住在其他地方。”
白夫人說:“是來度假嗎?”
這話問得奇怪,來明霞山的人,哪個不是來度假?
阿崇說:“是啊,我們來這兒度假。”
白夫人看了看阿崇,又看了看賀川,說:“不像。”
賀川笑問:“度假也有像不像?”
“有呀。”白夫人指指她的朋友,“拿着咖啡杯,穿得漂漂亮亮的,就是來度假的。”
又指指一個端着托盤的中年女人:“那是來工作的。”
視線投向正被人拉着聊天的蔣遜,說:“她……”
賀川問:“她是什麽?”
白夫人想了想:“她是來散心,順便賺錢的。”
賀川想了想,笑了。
白夫人又問:“你們呢?”
賀川喝了口咖啡,過了會兒才說:“來找人。”
白夫人正要開口,那邊的笑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蔣遜脫了困,在一陣笑鬧中跑了過來。
白夫人問:“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幾句玩笑話。”不知聊了什麽開心事,蔣遜臉頰紅紅的,不似之前那樣蒼白。
賀川看着她,說:“該走了。”
“稍等一下,我去拿點東西。”白夫人站了起來。
坐位上只剩他們三人。
阿崇問:“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蔣遜說:“帶你去吃晚飯。”
“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有點餓了。”
賀川開口:“去麗人飯店?”
蔣遜說:“是啊。”
賀川似笑非笑:“吃飯也能拿提成?”
蔣遜一頓。
賀川說:“換個地方。”
“那去明霞山莊。”
賀川看了她一眼:“也有提成?”
蔣遜不說話了。
賀川笑着:“去山下。”
山下的飯店……
你大爺!
白夫人回來了,拎着兩只西瓜。
蔣遜默默地盯着西瓜看,半晌說:“您說給我帶了東西,是西瓜啊?”
白夫人好笑地說:“你這是什麽表情,我總共就帶了十只西瓜上山,給你兩只還不好?”
蔣遜捧過西瓜,說:“我喜歡。您這次住多久?”
白夫人笑容淡了些:“看看我先生的情況吧,不一定。”
回到車上,蔣遜把兩只西瓜放到副駕。
車子往山下開,很快就到達山腳。蔣遜帶他們進了富霞大酒店。
酒店裏人滿為患。
許多游客嫌山上住宿貴,都選擇住在山下,此刻正是用餐高峰,餐廳裏幾乎滿座。
小孩子跑來跑去,游客們的座位上擺滿了剛剛采購來的土特産,服務員端着盤子忙得腳不沾地。
蔣遜占到一張空桌,招呼兩人坐下點餐。吃完飯,花費600多元,不算太貴。
離去的時候,收銀員對蔣遜說:“咦,你今天來這裏吃飯了?”
蔣遜指指身後,收銀員了然。
出了酒店,賀川問:“認識?”
蔣遜說:“是啊。”看向賀川,笑着,“忘了跟你說,這裏跟麗人飯店是同一個老板。”
賀川沒搭腔。
上了車,他剛摸出香煙,前面突然甩來一樣東西,他下意識接起來。
是一只打火機,上面寫着“麗人飯店”。
賀川笑了笑,叼起香煙,看向前方的後視鏡。鏡中的女人正專心盯着前面的路,他一直看着,過了一會兒,終于對上了一雙眼睛。
他打着打火機,火苗高高升起,沒有去點煙。
“你一直看着我。”
蔣遜收回視線。
賀川問:“看什麽?”
蔣遜沒吭聲。
火苗下去了,賀川又打了一下打火機,“咔嚓”聲清晰傳到前面。
“想看什麽?”
蔣遜仍舊沒響。
“好看嗎?”
火苗升起來,他在煙頭上繞了繞,就是不去點,眼睛始終盯着後視鏡。
“不敢看了?”
他慢慢靠向前,右手搭着前方的車椅,香煙貼着蔣遜的脖頸,一點一點伸過去,停在蔣遜的嘴角。
他還叼着煙。
賀川低聲說:“來的路上你也在看,看什麽?”
前面久沒聲響,賀川以為不會有回應了,過了會兒,聲音卻傳來。
“你一直看着我。”
賀川挑眉。
“看什麽?”
賀川沒吭聲。
“想看什麽?”
賀川一言不發。
“好看嗎?”
賀川還是沒響。
“來的路上你也在看,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賀川笑出聲,左手打着了打火機,火光就在蔣遜臉頰邊,熱熱的,燙燙的,耀眼的紅。
蔣遜一動也沒動。
煙頭亮了一下,賀川吐出煙圈,說:“好看。”
說完,他重新靠了回去。
最後排,阿崇的眼珠子轉來轉去。
麗人飯店。
一個男人和孫懷敏一起走進來,後面還跟着孫懷敏的堂兄妹。
孫懷敏挽着男人的胳膊說:“她說要去走親戚,我也沒多問,你也知道我們兩家的關系不太好。我特意去請了她兩次,還給她打過兩個電話,她就是不肯。”
“她去走什麽親戚?”
“我哪兒知道。”頓了頓,又說,“泾松,要不我再給她打一個?”
徐泾松說:“她去走親戚,還能飛回來?”
孫懷敏無奈道:“好吧,那下次再找機會。”
幾人正要去餐廳,大堂門口突然走進來兩個人,徐泾松随意一掃,眼睛直直地望着,動也動不了。
孫懷敏面色一白,幹巴巴地叫了聲:“姐,你怎麽過來了?”
☆、第 6 章
蔣遜抱着兩只大西瓜,掃了掃站在大堂裏的幾個人。孫懷敏、徐泾松、兩個孫懷敏的堂哥,一個孫懷敏的堂弟,兩個孫懷敏的堂姐。
她記起來了,今天禮拜六,徐泾松請孫家同輩吃飯。
徐泾松幾步上前,笑容幾近讨好:“過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我可以去接你。”
蔣遜說:“這裏你比我熟?”
徐泾松頓了頓,又去接蔣遜的西瓜:“重不重,我幫你拿?”
蔣遜躲開了,說:“多事!”
她第一句不鹹不淡,第二句明顯不耐,徐泾松有點尴尬,面子上下不來。
孫家的幾個堂兄妹面面相觑,不知道這裏在演哪一出。孫懷敏的面色已經恢複如常,走過來笑着說:“今天泾松請吃飯……你不是說今天走親戚,不來了麽?”
蔣遜靜了兩秒,似笑非笑說:“是呀。”
徐泾松問:“你親戚呢?”
“不知道,還沒編出來。”
身後傳來“噗嗤”一聲笑。阿崇頂着一顆大腦袋來刷存在感,說:“我就是她親戚,我是她遠房表哥!”
徐泾松和孫懷敏這才知道這人和蔣遜同行。
孫懷敏顯然很高興:“居然這麽巧,你和你表哥也來這裏啊。”
徐泾松哼一聲,沒理會這個“表哥”,對蔣遜說:“你來都來了,待會兒一起吃個飯,大家都在,總不能缺你一個。”
蔣遜還沒回答,阿崇表哥替她說了:“不用了,我跟我表妹剛吃了回來的。表妹,你快上樓去放西瓜,我在餐廳裏等你。”
蔣遜白了他一眼,誰也沒理,抱着兩只綠油油的大西瓜慢悠悠地上樓去了。
阿崇樂呵呵地笑個不停。
阿崇只不過在回來的路上想起別墅裏沒什麽食物,打算買幾打啤酒,再打包點菜當今晚的宵夜,所以讓蔣遜先回這裏一趟,誰知這個小心眼子見到親戚,說話也夾槍帶棒。
他覺得有意思極了。
去餐廳點了菜,他勾着收銀小妹聊天,偷偷瞟着徐泾松那桌,小聲問:“那個蔣小姐,就是跟我們一道的,在這兒賣煙的那個……”
收銀小妹還記得他找她加熱啤酒,臉色微紅說:“我知道,她怎麽了?”
“她跟那幾個人是親戚?關系看起來不太好啊!”
收銀小妹看了那邊一眼,說:“我不清楚啊,我沒看見過她親戚。”頓了頓,想起來什麽,“那邊那個男的我倒是有印象,他以前來過兩三次,跟蔣姐說過話,蔣姐不太理他。”
阿崇說:“蔣姐?她比你大幾歲?”
“不知道呀,反正她比我大,你想知道她歲數,可以問她嘛。”
阿崇笑嘻嘻說:“這都聽不出來?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歲數……”
收銀小妹害羞地低下頭。
阿崇又說:“你蔣姐跟這裏的人都很熟啊,下午遇到白夫人,還送了她兩只西瓜。她還能在這裏賣東西。”
收銀小妹點點頭:“我們老板很照顧她,聽說是看着她長大的,她小時候就住在山下,經常往這裏跑,不過她15歲以後就搬走了,前兩年才回來,跟她媽媽住到了安河鎮。”
“15歲以後搬走了?”
“嗯,是呀,她媽媽很好的,蔣姐有時候很兇,但人也很好的,不過他爸爸不是好人,為了錢賣兒賣女也做得出,壞透了,他們倆離婚以後,蔣姐跟着她媽媽去了其他地方。”
麗人飯店外,賀川坐在車裏等着那兩人。
他無所事事地打量起這部車。
車子外面看起來灰撲撲的,裏面卻很幹淨。前窗那裏擺着一盒紙巾,一塊藍色抹布,上頭挂着一串紅色的中國繩,駕駛座上有一個米白色的坐墊。後排地上,昨天還有一些瓜子殼和橘子皮,今天已經幹幹淨淨。
車子很大,不适合女生開。
時間有點久,他們還沒出來。賀川不耐地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想點火,猶豫了一下,又把打火機放了回去,餘光看見上翻的遮陽板裏夾着報紙。
賀川下了車,打開副駕車門,坐了上去,把報紙抽了出來。
是兩份幾周前的舊報紙,沒什麽看頭。他又随手打開抽屜,裏面是一些發|票,兩個打火機,一包未拆封的軟中華,一小瓶護手霜,一只圓珠筆,還有一個小本子。
他拿出本子一翻,笑了。
剛好翻到折了角的一頁,上面寫着:
熱水瓶(1),12/
熱得快(1),25/
利群(3),60/
……
1916(5),500/
包車(7),2800/
打火機(1),-1/
連這麽一個玩意兒都記賬……
還不知道是今天什麽時候偷偷記的……
賀川笑着摸了摸口袋裏的打火機,眼一掃,突然注意到前一頁,上方标注的日期是前天:
帛金,15200/
他抿了抿嘴角,把本子放回去,蓋上抽屜又坐了一分鐘,下了車。
走進麗人飯店的餐廳,一眼就看見阿崇正和收銀小妹聊天,他捏了捏手指,慢慢朝收銀臺走去。
阿崇正聽到高|潮。
“她小時候家裏很有錢,後來她爸把錢都敗光了,還跟好幾個女人不清不楚,等她初中畢業,她爸不肯供她讀書了,她媽就跟她爸離了婚,帶着她去了外地讨生活,誰知道才回來兩年多,她媽就生病去了。”
阿崇問:“她小時候家裏很有錢?”
“是呀,也不是什麽秘密,附近的人都知道,山下的富霞大酒店那塊地就是他們家的。”
阿崇還想再問,頭頂突然罩下一片陰影。
他轉過去,見到賀川陰着一張臉。
阿崇幹笑:“菜還沒上呢,我坐下休息會兒!”
賀川笑了聲:“口渴麽?”
“啊?”
賀川沖收銀小妹:“給他上杯茶!”
阿崇忙說:“不用不用……哎,你也太沒耐性了,這才幾分鐘啊,剛才那小心眼子碰上了親戚,才耽擱了一會兒!”擡了擡下巴示意,“就是那桌,是小心眼子的什麽妹妹,兩人不對盤。”
賀川只看了那邊一眼,問阿崇:“她放個西瓜要放半天?”
“不知道,可能她順便吃個西瓜?”
賀川冷笑:“再榨個西瓜汁?”
“你幽默感越來越好啦!”
收銀小妹插嘴:“蔣姐過來了。”
兩人一齊朝門口看去。
蔣遜不急不慢走來,一進餐廳,就見到兩撥人盯着她看。一撥是中間那張桌子,徐泾松的眼神由為熱烈,一撥是收銀臺,小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阿崇一臉憐惜,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叼着根煙,手上撥着打火機,嘴角勾着,似笑非笑。
蔣遜的左臉,似乎感覺到了熱熱的、燙燙的火光。
跟在後面的王潇竄上來,看着賀川說:“你們也在這裏啊,我剛還跟蔣姐姐說起你們呢。”
賀川沒理她,阿崇熱情地問:“說我們什麽?”
王潇說:“我剛跟蔣姐姐商量,我爸媽他們跟我們是分開玩的,我跟我表姐兩個人也不知道哪裏好玩,要不我們拼個車吧。”
阿崇欣喜:“好主意,有你們倆美女搭伴太好了!蔣小姐沒問題吧?”
蔣遜笑着說:“我沒意見。”
“多少?”
賀川突然開口,大家視線都投向他。
賀川盯着蔣遜,笑着問:“多少錢?”
蔣遜:“……”
過了會兒,蔣遜才說:“200。”
賀川笑了聲,站到她跟前。
蔣遜比他矮了近兩個頭,他低着頭,她仰着頭,兩人近得只剩一個半拳頭的距離。
賀川也不說話,看了她一會兒,把叼着的香煙拿下來,慢慢地夾到了蔣遜的耳朵上。
“當我凱子?”
指腹碰到了她的耳朵,很短暫,有點癢,沒什麽溫度。
賀川低着聲:“想得挺美……這根當小費,上車!”
說完,他先走了。
小費……
1916一包100元,一根5元。
5元小費……
蔣遜把香煙從耳朵上拿下來,朝王潇聳聳肩:“看,我說了他不會答應吧!”
王潇一臉失望,看看賀川離去的背影,又看看蔣遜,眼神莫名。
徐泾松坐不住了,走過來,視線先在王潇和她表姐身上掃了半天,最後落到蔣遜臉上,問道:“剛才那人是誰?”
蔣遜說:“我大表哥。”
徐泾松一愣。
阿崇拎着打包盒笑嘻嘻地走過來,拉着蔣遜說:“快走快走,沒看到你大表哥先走了嗎,快追上他!”
大表哥……
你太公!
蔣遜上了車,也不看後座的賀川,一腳踩下了油門。
到達232號別墅,蔣遜等着那兩人下車。阿崇先拎着吃的喝的下來,等着賀川。
賀川坐在上面,說:“明早6點。”
阿崇叫起來:“6點?我起不來!”
賀川不理他,等着蔣遜回答。
蔣遜看了眼後視鏡,過了會兒說:“行。”
賀川問:“煙呢?”
“什麽?”
“剛給你那根。”
“扔了。”
賀川笑了笑,摸出煙盒,又拿出一根煙。
蔣遜披着長發,耳朵藏在裏面。
賀川剛才已經注意到,她的耳朵很小,老人家說大耳朵才有福氣。
他撥開了她的頭發,蔣遜偏了一下頭。
賀川的手,隔着發,貼着她的耳朵。
“賣了這麽多煙,怎麽不嘗嘗它的味道?”
蔣遜笑着說:“你怎麽知道我沒嘗過?”
香煙夾上去了,老位置,壓着幾根頭發,賀川也不管,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她,只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
賀川笑了聲,說:“那嘗嘗我這根,味道不一樣。”
他下了車,往別墅裏走去,阿崇跟在他身後,聽見後頭車子碾過枯葉的聲音。
回到別墅,阿崇把啤酒和宵夜都放進冰箱,再蹲到壁爐邊生火。
眼角瞟着賀川,見他一直盯着電視機,忍不住問:“那個小心眼子挺漂亮哦?”
賀川瞟了他一眼。
阿崇坐到地上,拿着根果木說:“你有點不太對頭。”
賀川又看向電視機。
阿崇說:“你對她有興趣?”
賀川語氣涼涼:“你閑得慌?”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你給個準話!”
“給你準話?”
“給了準話,我好确定要不要追她。”
賀川笑了聲:“追吧!”
阿崇狐疑:“你沒興趣?沒興趣你這麽對她……”
“我怎麽對她?”
阿崇說:“把煙夾她耳朵上,下午你們在車裏說的你看我我看你,你還頂了她的胸。”
賀川說:“你還每次見了女人就讓她們用胸來幫你加熱飲料。”
“我就是逗逗她們。”
“我也就逗逗她。”
“你又不……嗯?”阿崇把果木扔進火堆裏,“逗她玩兒?”
賀川看着電視機,笑着說:“逗她挺有意思。”
阿崇看了他半天,才說:“6點我起不來,你自己去。”
賀川說:“嗯。”
電視沒什麽看頭,他起了身,上樓去了。
阿崇等他走到樓梯拐彎處了,才又開口:“你別把自己逗進去了……”
☆、第 7 章
蔣遜回到麗人飯店,前臺小妹叫住她。
“那幾個人住下來了。”
蔣遜問:“住幾晚?”
“聽說你要呆一個禮拜,姓徐就說先定一個禮拜。”
“全都住下了?”
前臺小妹說:“嗯,房間不夠了,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