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薩瓦納是七座銀灰車型,湖北牌照,如果真是跟了他們一路,那在他們出發第一天,也就是在服務區過夜那晚,就已經跟來了。

賀川說:“一輛普通的車,你确定?”

蔣遜說:“我在高速上見過這車,離我們不遠不近。剛才我們去吃飯的時候這車不在這裏。”

他們辦理入住,又休息了半個小時才去吃飯,中間這段時間,這輛薩瓦納并不在這裏,至少不在這個位置。

現在它又出現了,湖北的牌照,經過金口市,同樣過隧道來這個小縣城,還選擇了這條街。

有沒有這麽巧的事?

蔣遜睨他:“喂,你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你認為有什麽問題?”

“逃犯還是有仇家?”

賀川說:“就不能是跟着你的?也許是找jessie的。”

蔣遜翻白眼,哼笑一聲。

賀川看了看周圍,不遠處是他們入住的小旅館,已經客滿了,服裝店樓上是家鐘點房,窗戶外挂着紅色的招牌燈。

賀川記住了薩瓦納的車牌,說:“走,先回去。”想知道是不是巧合,明天就能驗證。

阿崇買了葡萄和梨子,分給蔣遜一半,剩下的拿回了房裏。洗完葡萄,他叫賀川來吃,賀川靠着窗戶沒理他。

阿崇捧着葡萄走過去:“幹嘛呢,看什麽?”

窗戶很小,加了防盜,臨街,樓下聲音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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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能看見停在服裝店前面的車子。

賀川揀了顆葡萄吃,說:“看車。”

阿崇探頭望了一眼:“我覺得是你們想太多了,那車跟着我們幹什麽,我們又沒得罪人,跟着蔣遜還差不多,她小心眼,說不定有仇家。”

賀川說:“我們就沒仇家了?”

“他們又不知道我們去幹什麽。”阿崇往嘴裏塞了兩顆葡萄,“再說了,我們之前去明霞山,誰都沒說,現在我們又跑了這麽遠,也沒人知道我們在那兒,你太杞人憂天了。”

賀川沒吭聲,關了窗躺到了床上。

阿崇站在床邊:“真要一起睡啊?”

賀川擡腳指了指:“你睡地上。”

“憑什麽!”

“我虛,不能着涼。”

阿崇心虛:“嘿嘿,我那不是幫你趕跑狂蜂浪蝶嘛。”他想起蔣遜,坐到床沿說,“诶,你說剛那男的意思,我沒理解錯吧,蔣遜參加過什麽越野車比賽?應該還挺有名,連那種歧視女司機的人都佩服她。”

賀川閉眼休息:“我怎麽知道。”

“你怎麽不知道,你這兩天不是跟她關系挺好的?就沒聊聊過去想想将來?”

賀川想起今天問她的感情史,哼着:“聊了。”

阿崇沒接話,他皺着眉頭捂了下臉頰:“哎喲,我不能吃甜的了,牙疼。”說着,翻出行李箱裏的熱水瓶和熱得快,燒起了熱水喝。

熱得快頂上的指示燈泛着紅色光,小小的一個圓點。

閉上眼,感覺不到這光,它太微弱,一睜眼,逃也逃不開,它太醒目。

他想起昨晚手上的觸感,軟膩噴香,像鋪了一層上好的牛奶,尤其是最後手裏那一握。

賀川頂了下腮幫。

睡不着,他摸出手機打開網頁,搜索蔣遜的名字,沒有搜到。又搜jessie,加上“越野”兩個字,搜到了。

越野拉力賽……

科迪勒拉高原……

阿塔卡馬沙漠……

帕索舊金山……

用時80小時58分03秒……

汽車組,中國唯一女車手……

沒照片。

賀川扔開手機,閉眼睡覺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三人就出了門。

阿崇打哈欠,說:“早飯都沒地方吃呢,餓肚子上路啊?”

賀川說:“吃葡萄。”

阿崇說:“吃不飽啊!”

蔣遜已經上車發動,後面的人坐下來了,前面的人還站在車外,視線落在她臉上,神色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蔣遜說:“看什麽?”

賀川過了會兒,才笑了一聲,坐上了副駕,問:“今天能趕到河昌?”

蔣遜說:“能。”

“幾點?”

蔣遜預估了一下:“能趕上晚飯。”

上路了,後面的人在補覺,蔣遜以為賀川也睡着了,正要摸龍須糖吃,突然聽見一句:“這趟是不是你跑得最慢的車?”

蔣遜莫名其妙:“什麽?”

賀川看了她一眼,說:“沒什麽。”

蔣遜也不吃糖了,專心開車,中途吃午飯上廁所,時間花得很少,一路上都沒見到那輛薩瓦納。

早上出門早,幾人都有點疲憊,到了下午三點,導航上顯示的地點已經近在咫尺。

蔣遜放慢車速,避讓前方的羊群。

五六十匹羊,矮矮的,白白的,浩浩蕩蕩從遠處踏來,動作慢悠悠的。放羊人皮膚黝黑,穿得有點邋遢,走在羊群中間,手上揮着一根枝條。

阿崇驚嘆:“這麽多羊……”

等羊群走過了,蔣遜才加了油門,又過了許久,車子進了一道古城門,門裏行人如織,街道寬闊,男女老幼,有的穿着普通,有的穿着少數民族的衣服,戴着各種頭飾和銀飾,大多數人皮膚都很黑。

路邊有攤販賣吃的,大家都餓了,蔣遜停好車,探出窗外看了看。

一個個黑棕色,香噴噴的,是烤土豆。

蔣遜問:“怎麽賣?”

攤販漢語不錯,說:“一塊五一個。”

蔣遜轉頭問車裏的人:“你們要幾個?”

阿崇說:“我要三個。”

賀川說:“随便。”

蔣遜問攤販買了五個烤土豆,阿崇三個,她和賀川一人一個。

烤土豆塊頭大,又容易飽,待會兒還要吃飯。

車子繼續上路,蔣遜慢慢開着,兩個男人剝土豆。土豆太燙,阿崇大呼小叫,剝了一半就塞嘴裏,不停地說好吃。

蔣遜忍着沒咽口水,嘴邊突然遞來一個金黃軟糯的東西,香氣撲鼻。

賀川說:“吃吧。”

蔣遜沒客氣,騰出一只手接過。剝好的土豆裝在塑料袋裏,很燙,她幾口就吃完了。

蔣遜問:“是先找住的地方,還是怎麽樣?”

賀川想了想:“明天出發去木喀,今天先在這裏住一晚。”

這個安排正中阿崇下懷,他已經安排好晚上的旅游線路,興致勃勃就等吃過晚飯。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阿崇捂着腮幫子,一臉痛苦:“我牙疼……”

蔣遜:“……”

賀川:“……”

阿崇這次牙疼格外厲害,疼得整個臉部神經都在抽,忍也不能忍,另外兩人沒辦法,只能滿大街幫他找診所。

打聽了半天,等天黑才找到一家牙科診所,周圍幾家店鋪都關着,附近沒什麽人。

蔣遜把車停在診所外,跟着兩人走進診所。

醫生讓阿崇張嘴,檢查了一會兒,說:“你這蛀牙這麽厲害,怎麽現在才發現?”

阿崇說:“早發現了。”

“那怎麽不早點看醫生?”

賀川笑着:“他怕拔牙。”

醫生鄙夷:“都是成年人了,還是個男人,拔個牙齒算什麽。”

阿崇苦着臉:“能不拔牙麽?”

醫生在他嘴裏搗了島,說:“先拍個片,牙根要是沒壞就能補牙,否則只能拔了。”

阿崇猛點頭:“補,我補牙!”

醫生讓他拍了片,看過片子後确定牙根沒壞,讓阿崇躺下來。

阿崇剛躺下,醫生就亮起了工具,機器嗞嗞響。

阿崇驚恐:“你要幹什麽!”

醫生說:“先把牙齒給你刮了,否則怎麽補?”

很快,阿崇想喊也喊不出來了。

醫生說:“補牙要幾天時間,待會兒先咬個牙形,你要哪個價位的牙?有800的,1000多的,還有最貴一個是4000的。”

阿崇一臉痛苦。

蔣遜看了半天,對賀川說:“要不我先去找住的地方吧,太晚了,他估計還有半天。”

賀川說:“我跟你一起去。”

阿崇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頭也不回地走了,心裏恨得要命。

燈光下,醫生溫柔地笑:“別怕別怕,很快就好了,不疼。”

出了診所,終于呼吸到新鮮空氣。兩人上了車,蔣遜問:“想住哪裏?”

賀川低頭搜旅館,河昌是個旅游勝地,旅館很多,也意味着節假日游客也很多,他撥了通電話問房間,對方已經客滿了。

蔣遜慢悠悠地開着車,過了會兒,等賀川撥了三通電話,才找到一家旅館。

賀川說:“在鶴海附近。”

鶴海并不是太遠,一路過去,附近游客三三兩兩,蔣遜跟着手機導航走,她還要看路,問賀川:“左拐右拐?”

賀川看導航:“左拐。”

蔣遜左拐,賀川問她:“先吃飯?”

蔣遜想了想:“也行,阿蟲呢?”

賀川說:“他那牙也吃不了飯。”

蔣遜笑了,加快了一點油門,前面不遠就有家飯店,招牌亮得很醒目,她朝那裏開去。

近了,賀川解開安全帶,突然聽見一句:“你下車。”

賀川說:“嗯?”

蔣遜轉了下方向盤,筆直過去,沒往飯店開,她說:“準備開門,待會兒我喊你跳,你馬上跳車。”

賀川一愣:“怎麽回事?”

周圍都是路人,剛才人還少,這裏人卻越來越多,蔣遜目視前方,神色冷峻,不慌不忙地打了燈,看不出異常。

賀川低頭一看,看見了她的左腳正死命地踩着剎車。

車子筆直過去,一點緩速的意思也沒有。

人還是多,車也多,到處都是游客,還有很多當地居民,路很寬,邊上就是鶴海,一行騎着自行車的年輕人談笑風生地迎面而來,蔣遜鎮定自若,穩穩的開着,和他們擦身而過。

再往前,還是人,鶴海很大,似乎看不見盡頭,游客、情侶、孩子,一個接一個,成群結隊,似乎約好了似的。

沒有一個空地。

蔣遜說:“跳!”

賀川沒動。

蔣遜冷着聲:“你跳!”

賀川開口了:“我來開,你跳。”

“你有病啊!”

賀川還是說:“我來開,你跳。”

他探過身,去解蔣遜的安全帶,蔣遜騰不出手,用胳膊肘撞他:“你他媽有病,我讓你跳!”

安全帶松開了,賀川握住方向盤。

方向盤上,一只大手,兩只小手,一黑一白,似曾相識。

蔣遜想起來,那天在明霞山的盤山公路上,這一幕也曾發生。那時她故意為之,他順勢而為,他控制着方向盤,她力氣抵不過他,邊上就是竹林,車子朝那裏沖。

現在,周圍都是人和車。

賀川把她的車門打開,一手控制方向盤,一手按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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