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公爵的邀約07

通過男人的指縫, 李魚只能窺到一點外面的微光, 和傑克跪在地上的一雙腿。

粘稠的血腥帶着潮氣, 占據了他的嗅覺。

李魚,“他還活着嗎?”

青年睫毛抖動, 撩得掌心發癢。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應寒深深皺起眉頭,想把手撒開,眼前卻浮現青年見到瑪麗屍體時,蒼白的面孔。

他單手扣住李魚的肩膀,将人調轉過去,推出衛生間, 反手關上門。

傑克的腦袋垂在馬桶裏,好在五官露出水面, 沒被溺着。

應寒蹲下,一手捂住對方脖子上的血窟窿,一手扶住肩膀, 将人移動到地板上平躺。

沒死, 但也不容易活。

失血過多和頸部大動脈無法迅速愈合的傷口,正在蠶食着他為數不多的生命力。

門外, 李魚彎腰拍了拍宋安的臉。

啪啪的脆響剛落下,人就醒了。

“你……”宋安茫然的看着青年,搓着臉爬起來。

他搖了搖頭想, 意識迅速回籠, 發了瘋似的側身去撞浴室門, 嘴裏大聲喊道,“傑克,傑克!”

李魚從後面拉住他的胳膊,“應寒在裏面。”

宋安猛地停下動作,身體晃了晃,斜靠到牆上。

Advertisement

直到現在,他仍覺得心驚肉跳,衛生間裏那東西到底是什麽,是人,還是什麽怪物,或者是他們不了解的新物種。

見他情緒平靜些許,李魚問,“剛剛到底發生什麽了?”

宋安滑坐到地上,捂住臉,“傑克進去以後,我一直沒聽到水聲,怕他出事,我就用力撞門,結果……”

他大口急促喘息着,壓抑着翻滾的情緒,“結果門突然開了,我看見傑克躺在地上,脖子上流了好多血,我當時吓傻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再,再然後你們就來了,我正想去替你們開門,有東西從衛生間裏沖出來,後面襲擊了我。”

李魚蹙眉,“看清是什麽了嗎?”

“沒有。”宋安按住腦袋說,“我當時頭很疼,眼前模糊,只看到一個背影,但他速度很快。米諾,他的速度真的很快,我不确定那到底是什麽。”

“沒事了,沒事了。”李魚攬過宋安的肩膀,安撫道,“我們一定會安全離開的。”

宋安死死揪住自己的頭發,懊惱道,“報應,這都是貪心的報應。”

來參加游戲的,哪個不是指望着天上掉餡餅,一夜暴富。

如果老老實實,勤勤懇懇地工作,現在的他應該正在給客人上健身課,日子不夠富足,卻能平安。

宋安悔恨,一米八幾的漢子縮在地上,哭的稀裏嘩啦。

浴室門被人打開,應寒用紙巾擦着手走出來,“人還活着,昏迷了,應該很快就能醒。”

這消息無疑是一劑強心劑。

宋安立刻從地上站起來,低喃,“還活着就好。”

李魚站在浴室門口看進去,滿地的血,而傑克正閉眼躺在地上,脖子被一條毛巾緊緊裹住。

“傷口需要縫合嗎?”他回頭看向應寒。

毛巾最外面那層,已經被鮮血浸染出一點紅色,要不了多久,血跡就會擴大。

“我下樓去找點工具,你們把門窗關好,等我回來。”

“好。”

應寒來到樓下,一同翻找後,最終在地下室的工具箱裏,找到一個針線包。

他轉身返回,經過客廳時腳步頓住。

斜對面空白的牆壁上,有人用鮮血寫了一行字:

——愚昧的統治,将墜入深淵。新的時代,即将到來。

樓上,傑克的呼吸越來越弱,鮮血已經将毛巾染成通紅。

宋安如同一只焦躁的野獸,不停地原地踱步。

聽見門響,他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應寒提着醫藥箱走進來,從兜裏掏出針線包,“把人按住。”

沒有麻藥的縫合,如同淩遲,再來點酒精消毒,真心能把人給活活疼死。

李魚幫忙一起按住傑克,注意力卻放在應寒縫合的動作上。

太利落,也太熟練,一看就是幹過無數次的。

應寒将最後一針穿過皮肉,拉緊,打了個結,“只能先這樣,等回去就把人送去醫院。”

李魚看向他,“回去?”

宋安也是神情黯然,“你們說,下一個不會是我吧。”

“不會。”應寒語氣篤定,起身去洗手。

鮮血被水流沖散,流進黑洞洞的出水口,他頓了頓,又用肥皂搓洗了幾遍。

李魚擠到男人身邊沖手,“你就這麽肯定?”

應寒斜睨過去,“不是肯定,只是猜測。”

李魚哦了一聲,把手伸過去,“肥皂。”

應寒遞給他,松開手指的那一瞬間,指尖被捏了一下。

男人就跟受驚的刺猬似的,把手縮回去,豎起渾身利刺,陰沉的盯着青年。

李魚無辜,“我不是故意的。”

“別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應寒側身,冰冷的警告,“這是最後一次。”

事不過三,這是忍耐到極限了。

李魚弱聲弱氣的嗯了一聲,以肉眼可見的,整個人迅速蔫了下去。

應寒,“……”

地上,宋安幹咳幾聲,打斷兩人怪異的氣氛,“那什麽,能先把人搬到床上麽。”

這地上一個是驚吓過度的大活人,一個是半死不活的傷號,被迫看你們倆打情罵俏不好吧。

李魚從老大哥的眼神裏解讀出什麽,臉紅了,急忙蹲下身抓住傑克的肩膀,和宋安一起,将人擡到了隔壁房間的床上。

看着氣喘籲籲的青年,宋安職業病犯了,“你這身體素質不行,等回去,你到我工作的健身房來,憑我們出生入死的關系,八折。”

李魚撸高袖子,胳膊細不說,肉質還軟。

應寒從兩人身邊經過,垂眸看也了一眼,進了衛生間。

宋安無語,“又洗澡?”

李魚聳聳肩,表示不知道,悄悄在心裏跟系統說,“我剛剛捏目标的手指,有點涼。”

1551的聲音毫無感情,“哦。”

李魚也不在意,“我懷疑,他洗澡是為了保持體溫。”

1551還是那個逼樣兒,“哦。”

李魚哼哼,“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于是應寒一出來,他就急匆匆跑向衛生間,兩人擦肩而過時,故意擡了下胳膊肘,跟男人擺動的手臂碰上,滾燙。

浴室內全是霧氣,非常悶熱,堪比蒸桑拿。

“1551,測下溫度。”

“空氣溫度為598攝氏度。”

李魚靠在盥洗盆上,捂嘴悶笑,目标的體溫總是忽上忽下,是因為被熱水變高的體溫,正随着時間,不斷降低。

為了保持身體熱度,必須每隔一小段時間,就用熱水沖洗。

猜測被得到證實,比中了五百萬還讓人興奮。

李魚有種感覺,應寒這顆頑固洋蔥,正在被一點剝開。

但願往後的味道不要太沖。

傑克昏迷了整整五個小時,直到傍晚才醒,他睜開眼睛,模糊的畫面好一陣才變得清晰。

“水……”用盡全力,也只是發出一點微弱的氣音。

窗邊,應寒回頭看了眼趴在地鋪上睡着的兩人,取了杯水走過去。

傑克張開幹涸的嘴唇,只敢輕輕抿一小口,沒辦法,每一下吞咽,都會牽動傷口,疼得他想一頭撞死。

朦胧中,宋安感覺被腿被踢來一下,随後聽見有人說,“他醒了。”

他快速清醒,一睜眼便看見應寒插着兜,蹙眉盯着自己旁邊的青年。

李魚睡覺死得不能再死,輕輕一腳根本叫不醒,宋安給出意見,“要不你扇兩巴掌?”

應寒擡起眼皮,不鹹不淡的掃了一眼。

宋安立馬就慫了,着急忙慌站起來,跑到床邊看望傑克。

李魚被耳邊的說話聲搞得很煩,鼻尖在被子上蹭了蹭,身體蜷縮,将整個人都埋入松軟的被子裏,露出一截黑色的短發。

應寒原本打算粗暴推腦袋的手一頓,改為揪毛。

青年的頭發又細又軟,絲滑冰涼,很快就從指縫中溜走了。

男人的頭是不能随便動的,李魚驚醒坐起來,帶着起床氣,“你幹嘛。”

應寒撚了撚手指,莫名的遺憾。

“傑克醒了。”

起床氣被戳了個洞,全漏了,李魚激動地跳起來,沖到床前。

宋安正扶着傑克虛弱的身體坐起來,見青年過來,他招招手,“搭把手。”

傑克感覺自己要廢了,除了無力,就是疼,還有死死攥住心髒的恐慌。

李魚側坐在床邊,“你想說什麽嗎?”

傑克的聲音斷斷續續,“他說,他還會來找我。”

這話如同一把鋼刀,狠狠插在心上,宋安臉都白了,差點又崩潰。

他問,“還有別的嗎?”

傑克眨了兩下眼,表示沒有。

氣氛安靜得讓人窒息,每個人都各揣心事。

傑克靠在枕頭上,空洞的目光落在遠處,很快就又睡着過去。

李魚替他将被子拉高蓋好,望向其餘兩人,“你們說,傑克遇襲之前沒說完的話,是什麽?”

宋安罵了句娘,“鬼才知道,反正都是那什麽公爵搞出來的事。”

越說越氣,重重一拳垂在牆上,惡狠狠道,“要是讓我遇到他,非扒了他皮!”

應寒冷眼掃過來,“小聲點,別吵到傑克。”

宋安連連點頭,等男人轉過去,才慫了吧唧的打個哆嗦,可怕。

這一夜誰都沒有睡,每次要睡着,李魚就狠狠掐自己的大腿。

一晚上下來,腿上青了七八塊。

天亮的時候,門外響起鳴笛聲,送他們來的那輛自動駕駛的中巴車,正停在門口。

李魚有點恍惚,竟然真被應寒猜對了。

宋安使勁揉揉眼,“我不是在做夢吧,這,這是要放我們走?”

李魚,“沒那麽簡單,你別忘了,游戲還沒分出勝負,手環也還戴在手上。”

他們沒找到殺手,同樣,殺手也尚未将他們殺光。

事情可能還有後續。

三人小心翼翼的将傑克擡上中巴車後,車子迅速發動,緩慢駛離別墅,按原路返回,最後停在了凱撒酒店。

一下車,就有服務員迎上來,遞上毛巾和白水。

看着地上因為受傷而昏睡不醒的人,服務員們非常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麽,卻什麽也不敢問。

他們被指派過來招待時,上級吩咐過,只能做事,不能多嘴。

凱撒酒店的經理,再次将人帶到了二樓的休息室,微笑道,“請幾位稍作休息,馬上會有醫務人員過來。”

酒店的醫務人員非常專業,各種醫療工具齊全。

李魚震驚的看着他們将傑克的傷口拆開,消毒,重新縫合,然後敷上藥膏裹上紗布,然後又将輸液針刺進他的手背,把消炎藥劑挂在帶來的架子上。

牛逼啊,這酒店不簡單。

瞥向宋安,也是目瞪口呆,唯獨應寒神色陰沉,疊着腿坐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在扶手上敲打着,光是看着就讓人壓抑,像要搞事情。

見一切安頓妥當,經理說,“我先出去了,有需要可以致電前臺,等傑克先生輸完液,我會安排車送各位回家。”

這場回歸并沒有讓人安心。

李魚疲憊的靠在沙發上,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他以為宴會才是游戲的開始,其實不是,從他們踏入凱撒酒店開始,就已經落入了公爵的圈套。

就在這時,應寒突然站起來,大長腿從他眼前晃過,走了出去。

聽見落鎖聲,宋安傻逼似的看向李魚, “他怎麽走了?”

李魚心說我知道個屁,“我去看看。”

前後不過十來秒,走廊裏已經沒有應寒的身影,這腿長就是了不起,遛的就比普通人快。

一樓來來往往的人多,還有酒店經理坐陣,目标應該不會往樓下去。

李魚一層層往樓上找,始終沒見到男人的身影,倒是十三樓,公爵的保镖竟然還在。

有一點和上次不同,其中一個臉上帶着紅色的傷痕,應該是剛被揍了不久。

而旁邊那人,正小聲嘀咕,“公爵這是怎麽了,他已經很久沒這樣發脾氣了。”

被揍的人搖頭,“大家做事謹慎點吧。”

哦,是被變态的公爵閣下揍的。

李魚蹲在盆景後面,仔仔細細看了一圈,人依舊沒在。

或許,應寒已經離開了酒店。

李魚心情複雜,想哭。

要走可以,不好歹給你把密語交出來,讓我完成開箱吧。茫茫人海,又沒有電話號碼,上哪兒去撈人。

他沮喪的退進電梯,返回二樓,恰巧傑克的點滴吊完了。

醫生掐着時間迅速趕來,随後負責送返司機也到了,板着臉,将三人請到停車場。

這會兒太陽正是當空,荒涼的郊區,原主他媽搬了張搖搖椅,坐在門口等兒子回來。

這附近的幾家住戶都是窮人,突然來了輛豪車,所有人都站在門口圍觀。

李魚從車上下來,跟宋安說再見,一轉頭就看見米月驚訝的望着自己。

“諾諾,你怎麽……”

“下班,老板順道送我回來。”李魚上前扶她,“你怎麽出來了?”

米月,“出來透透氣。”

系統冷不丁跑出來,“她這兩天一吃完飯就在門口等你。”

李魚心裏觸動,嘴唇動了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米月沒察覺到他的異樣,輕聲詢問他這幾天的工作情況,李魚沒守過倉庫,只能含糊一語帶過。

就這麽過了兩天安穩日子,第三天的時候,宋安發來信息來,說要見面。

約見的地方是一家酒吧,傑克也在。

李魚要了杯檸檬水,“傑克,你傷好了嗎?”

傑克摸了摸脖子上的紗布,對青年做了個靠近的手勢,壓着聲音說,“好了大半。”

李魚默了默,“這才幾天,開玩笑吧。”

傑克,“我沒開玩笑。”

為了證實自己沒撒謊,他小心翼翼的揭開紗布,露出裏面的傷口。

傷口正在愈合,長出新肉,卻也不難看出之前傷得有多重。

李魚不淡定了,“酒店給你上的藥這麽牛逼?”

傑克點頭,“應該是。”

宋安啧啧稱奇,“這他媽簡直是神藥啊,上市的話,會賣爆吧。”

這又不是修仙世界,哪兒來的靈丹妙藥。

李魚讓系統檢測了下傑克傷口上的殘留藥,結果得出,殘留的藥物中,竟然有高活性的人類細胞。

細胞的分裂速度,以及活躍度,比正常人類高出很多。

這他媽就玄幻了啊。

1551,“另外,我發現傑克體內細胞,似乎正逐漸和這種細胞融合。”

這是要變異的節奏麽。

李魚蹭地站起來,拉住傑克的胳膊往外走,“我們去醫院看看。”

傑克推開青年的手,“我現在好得很,去醫院做什麽。”

李魚耐着性子道,“我懷疑他們給你用的是還未上市的藥,換句話說,你可能被當成了人體實驗的樣本。”

宋安驚訝,也跟着勸,“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我們陪你。”

傑克煩躁的拒絕,“我現在很好,精神狀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

“傑克,你怎麽了。”李魚突然問。

印象中,傑克的脾氣沒有這麽暴躁無禮。

傑克被青年探究的眼神刺激到,狠狠砸了下吧臺,“你他媽什麽眼神!”

宋安輕輕碰了下青年的胳膊,讓他算了,別打起來。

李魚吐出一口濁氣,沒再勸傑克去醫院,換了個話題,“你還記得上次沒跟我們說完的話嗎?”

傑克依舊不耐,“忘了。”

宋安幫他回憶,“你說你有朋友參加過千萬富翁,還贏了張支票。”

“哦,是有這麽回事。”傑克的情緒平複了一些,繼續之前,“據我所知,千萬富翁的游戲不會致命,我朋友說過,那是一場考驗人性的游戲,一但有人傷人,或者出現過激行為,就會被判出游戲,再加入新的玩家。”

似乎想起自己的遇襲,下意識用手蓋住頸側,“這場游戲不該是這樣的,不應該見血,更不應該死人。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冷靜點。”李魚伸手壓住他的肩膀,臉色很難看。

一場人**,沒道理突然演變為殺戮游戲。

李魚感覺胸口哽着一團郁氣,能把人逼瘋,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他懷疑,有人借着這場游戲,在玩兒一場局,順便進行一場人體實驗。

是公爵改變初衷,臨時更換了游戲內容,還是有其他人動了手腳,參與了進來?

返回的路上,這兩個猜測,始終盤旋在腦海中,連走錯路都不知道。

望着眼前黑漆嘛烏的教堂,和旁邊偌大的墳場,李魚想哭,這他媽什麽狗屎運氣。

他哭唧唧的找到系統,“1551,能導航嗎。”

“……”1551覺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不甘不願道,“轉身,向前兩百米右轉,直行四百米後左轉……”

李魚全神貫注地聽着,終于離開恐怖的教堂區域,看到了自帶路标的主幹道。

單腳撐地原地休息片刻,抹了把額頭上的熱汗,正準備重新出發,一輛黑色豪車從身旁緩慢駛過,轉彎,進入了主幹道。

透過深色的玻璃,李魚看見一張精致的側臉,猛的一拍大腿,這人就是化成灰他也認識,應寒。

想不到啊,目标居然是個隐藏的土豪。

車內,司機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觸怒後座那位,迎來滅頂之災。

他緊緊握着方向盤,打算向右轉,視線掠過後視鏡時愣了下,有個小青年瘋了似的踩着腳踏車,跟在車屁股後面追。

再三斟酌後,司機小心翼翼道,“閣下,有人一直追着咱們呢,您看……”

同類推薦